第四十六章 落水
男子散漫慵懒的轻睨着手上的信笺，墨眸微眯。他已经手执这张信笺很久了，那是李绵阳派人捎回来的，他已经成功擒杀了驻守在漠西的首领，这样一来，丞相的兵力就被削弱了一部分。
这应该是件让人兴奋的事才对！可是看爷的表情，却不似这样啊！夜在一旁暗暗观察着，不禁也有些不解。
以前爷看这些密件都是雷厉风行，风卷残云般匆匆带过，然后便一把火烧毁的。但今日，他却是慢条斯理地看过去，也不急着把它烧毁，反而只是看着它发呆。是的，那神情似是发呆。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爷发呆呢！这，未必会是件好事！虽说爷的脾气古怪而暴戾，但却也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发呆的样子。莫非是有什么事想不通？
祁烨华美的外袍不羁地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性感的锁骨，长发披散，落得满肩都是。他稍稍向椅了后靠了靠，手上的信笺随手便放在那烛火上，纸遇上火，迅速地燃烧起来。他扬起视线，狭长的眸子里，映着那信笺上的火光，瞳仁宛如会发光的琉璃一般，璀璨夺目。
只是，那琉璃般的眸子里，依旧顽固着。
“夜。”忽地，他淡淡出声。
“爷，有何吩咐？”
“你说，我该如何处置那个女人？”声音里是他也不自觉的迷惘。
“爷？”夜惊讶得抬眸看向他。爷他怎么会问他这个问题？从来爷的决定都是毫无疑问的，他说一就是一，不像现在．．．难道说，爷对侧皇妃．．．
“算了，你下去吧！”见他一直没说话，祁烨不耐地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待夜走后，这里又恢复了平静。男子扭头望向窗外，见到闪烁天际的星星，忽然就皱紧双眉。他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对如何处置那个女人而犹豫了！
舞阳生辰那日，他看够了别的男人对她呵护备佳的样子了。看到子墨的手在她背上轻拍，看到她对子墨露出那么温柔的笑，看到祁澈附身在她耳边而她那脸红的样子，他就觉得胸膛内燃烧起一股莫名的火，直想冲过去，把她藏在自己的怀里，谁也不许触碰到她。
他知道她偷偷把乐乐抱了下去，自她离开后，他的视线便开始不由自主地时不时地朝她的座位上看去，却一直没看到她回来。那时的他，竟然内心深处生出一股冲动——要出去把她寻回来。
当宴会结束后，他发现她又在走廊处睡着时，她那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子竟无来由地让他的心一揪。最后，还是不动声色地把她送回了泽心院。
那里也挂起了灯笼，那几个奴才也聚在院外的石亭内，看样子像是要庆祝什么。离去时，他猛地听到她的贴身丫头说了一句：“小姐怎么还不回来庆祝她的生辰呢？”
他才知道，原来那天也是她的生辰。而他，却从来没有发现过，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知道。
上官芊泽，我究竟要拿你怎么办？
“咦，那不是芊泽妹妹吗？”洛舞阳携着一群人在后花园里赏花，一转身便发现了不远处的芊泽。
正在那开得灿烂的秋菊前发呆的芊泽听见声音回过头来，见洛舞阳一行人已行至她面前。她总觉得洛舞阳并不似外表看到的那样无害，对她，心底总是隐隐有些不安，如果可以，她不想与她有太多的接触。但照现下的情况看来，她是避免不了要跟她碰面了。自知躲不过，便福了福身，“洛皇妃。”
“怎么只有妹妹一个人呢？你的丫环都偷懒去了？”洛舞阳见她身后并无侍女跟随，便疑惑道。
“洛皇妃你可能有所不知了，侧皇妃一向都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跟在洛舞阳身后的夏伶出声，那语气充满了嘲讽。
芊泽略略皱了皱眉，面向夏伶，淡声道：“她们只是替本侧妃去取外袍了。”
“今日难得遇到妹妹，不如我们一起游园吧！”洛舞阳上前亲热地挽住芊泽的手。“湖那边的花开得似乎很娇艳，我们不如过去那边看看吧！”然后，也不等芊泽有所反应，便拉着她往那边而去。
芊泽无奈地被她挽着一起往湖边那方走去。她的那一声声妹妹听在她耳内感觉好不自在。
今年的花确实开得很好。那丛丛簇簇的菊花正在拔蕊怒放，五彩缤纷，千姿百态。看！那花儿红的似火，白的似雪，粉的似霞，大的像团团彩球，小的像盏盏精巧的花灯。在阳光的照耀下，多么迷人，多么耀眼！
菊花，花中隐士者也。她有松树般的风格，有着梅花似的品行。古往今来，曾被世人所赞许。它没有过高的要求，只要扎根于土壤之中，它就能茁壮地成长着。它的枝干挺拔直立，叶片郁郁苍苍，足能给人美的享受。 她一直都很佩服菊花的韧性与坚强。
“上官芊泽，你当真就不记得以前所有的事了？”洛舞阳打断芊泽的臆想，声音带着些许探究。
芊泽收回那放在菊花上的视线，改看向她。她这样问，只是出于好奇？
“记得也好，忘了了罢，一切都不重要了。不是吗？”她淡淡道。并不迎面回答她的问题。
“那你就错了。”她忽地一笑，慢慢地靠近芊泽，“如果你真的你忘记了所有的事，对你来说或许并不见得会是件好事。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件好事呢！”
芊泽与她拉开些许距离，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说。
“爷他冷落你了，是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一步一步地逼近，芊泽不得一步一步地退后。
“我不想知道。我累了，洛皇妃还是自己一个人赏花吧！”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对着这个女人。她总觉得很不安，似是要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等一下，上官芊泽。如果，我掉到湖里去，你说，会有人相信不是你推我下去的吗？”
芊泽闻言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洛舞阳已背向湖面，身体在一点一点地向湖里倒去。脸上挂着温净无害的笑，可是在芊泽看来，那笑却是如此的让人心惊。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拉洛舞阳的手，却在她的手刚够上她的手时，洛舞阳忽然大叫起来：“啊！救命啊！”
芊泽在怔愣间，也被她拉下水去。
在坠入湖那一瞬间，她只来得及看到小爱和如眉那焦急向她奔跑而来的身影。
“侧皇妃！”
“小姐！”
“来人啊！洛皇妃掉湖里去了！”湖边上，响起大家惊慌失措的声音。
虽说秋天的水并不如冬天的水那般寒冷刺骨，但也是冰凉不已。芊泽在水中折腾了几下后，便无力地沉了下去。
好冷！那水不停地灌入她的鼻腔内，好辛苦。她是不是快要死了？死了，她的灵魂还可不可以穿越回去？
就在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托上她的脸颊，然后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似乎有氧气进入她的口中。
是谁？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意识涣散间，她只记得在她眼前的是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睛。
男子把已然失去知觉的芊泽平放在草地上。
“侧皇妃。”如眉她们忙围了上来。看到那嘴唇发白，双眸紧闭，宛如没有生命气息的芊泽，不禁哭了出来。
“小姐。你不要吓小爱，你醒醒啊！”小爱哭喊着摇了摇芊泽的手臂。
男子听见小爱的话，眸光一沉，喝道：“哭什么，她还没有死！”他双手压上芊泽的肚子，一面挤压，一面狠声道：“你识相就给本皇子醒过来！你欠本皇子的，还没有还呢！”
“咳．．．”有水从芊泽的口中溢出。她幽幽睁开眼睛，恍惚地看向众人。
“小姐醒过来了，太好了。”小爱高兴得在一旁落了泪。感谢老天爷！
“你不要命了，是吗？”男子瞪着女子，那眼神似是要把她生吞活剥般恐怖。
女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缩了缩身子。她的眼愣愣地对上他愤怒的脸。刚才，救她的人是他么？渡气给她的，也是他么？
“你．．．”她想要问他，他是不是还是在乎她的？她想要问他，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相信她吗？
“爷．．．”洛舞阳虚弱地出声，打断了芊泽想要问出口的话，她坐在芊泽的不远处，脸上惊魂未定，眼眶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也会于心不忍。
男子看了眼芊泽，最后终是放开她，往女子那边走去。
芊泽怔愣地看着他把洛舞阳纳进怀里，轻声安抚。忽地就觉得心生生地疼了起来，眼睛很是酸涩。她别开眼，在小爱她们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小爱把刚才回去取的外袍披在芊泽身上，担忧问：“小姐，你怎么样了？”
芊泽摇摇头，脸色苍白地立在原地。
不知洛舞阳对男子说了什么，只见男子脸色忽地一沉，眸子里染上几缕戾气。他面向芊泽，冷若冰霜的声音从他口中溢出，“是你把舞阳推下湖里去的？”
芊泽的身子一滞，眼睛呆滞地看向他们。耳边回响起落水时女子说的话“如果，我掉到湖里去，你说，会有人相信不是你推我下去的吗？”
洛舞阳，你真的就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样，是个单纯无害的女子吗？
她惨然一笑，她知道，不会有人相信她的。他，更不会。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么？”知道他不会相信，但她还是不死心地想要问一遍。
祁烨皱眉。
“那爷是不相信舞阳么？”洛舞阳抓住男子的袖子，脸上的神情哀戚而无助。
“爷，妾身亲眼看到是侧皇妃把洛皇妃推下湖去的。”这时，夏伶倏地上前出声，“爷，您要为洛皇妃作主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真是侧皇妃推的吗？是因为洛皇妃回来，她妒忌皇妃重新得到爷的宠爱，所以才下的毒手？
芊泽望了她一眼，只是固执向那男子问道：“七皇子，你相信么？”
“上官芊泽，本皇子再问一遍，是你推的吗？”
“呵，你不是已经认定是我推的吗？又何必再多此一问！”她咬了咬下唇，忍住心底那一波又一波的疼意。无论她说什么，大家都不会相信她！那她又何必花力气去解释？
她挺直脊梁，倔强地站在那里。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她的额边，紧抿的双唇血色全无，惨白一片，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小鹿一般。
“来人，把侧皇妃押回泽心院。等候本皇子发落。”他冷声命令道。然后便抱起洛舞阳转身离开了。
芊泽依旧挺直着身子站在那里，脸上平静一片，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小爱和如眉心乱如麻地望着女子。她们相信她！侧皇妃是如此善良的一个人，她定是不会推洛皇妃下湖的。只是，只有她们相信有什么用？爷肯定不会轻易就放过侧皇妃的，怎么办？
侧皇妃的苦难日子又要来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