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真相（二）
祁烨踏进泰烨殿，环顾殿内，没见到那个本该出现的女人，脸一沉，正欲去捉人。才转身，便迎上洛舞阳。
自从昨晚抱了那个女人后，再面对舞阳，他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爷，你要去哪？”洛舞阳上前，灿笑着挽上男子的臂膀。“我给你做了一些糕点，快来尝尝看。”
本着对她的愧疚，祁烨跟随着她进了里殿。
“舞阳，以后这些事不用你自己动手，让下人去做便可。”他吃下她喂给他的糕点，然后说道。
舞阳的眼里的光黯了一下，继而笑道：“爷，舞阳喜欢做这些。当自己心爱的人吃着自己亲手做的糕点，那种幸福的感觉是无法替代的。”
“那随便你。”心爱的人亲手做的糕点？脑海里忽地想起那个女人，如果她也亲手为他做吃的，不知那感觉会是怎样的呢？好，明天就叫她做糕点给他当宵夜。
“爷。”见男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女子暗暗咬了咬牙，“舞阳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祁烨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什么事？说。”
“就是．．．关于上官芊泽的。”她支支吾吾地说道，脸上一片犹豫的神色。
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祁烨的心一惊，“她怎么了？”语气是他也不察觉的焦急。
女子狠狠地捏紧了缩在袖子里的手，“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她爹的事，今天跑来质问我，问是不是我栽脏嫁祸给她爹的。”
男子的眸光一闪，他起身捉住洛舞阳的手腕，冷声道：“那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女子吃痛，缩了缩手。
男子放开她，那双墨瞳微微眯了起来，寒光透过眸子上的缝隙射向她，冷冷开口，“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我也觉得很纳闷，照理说，这件事除了我们、夜还有林大人知道外，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啊！”她皱了皱眉，语气疑惑不解。
“不管这件事她是如何得知，总之，一定不能让她知道真相！”沉下脸，他冷声喝道。如果她知道所有的事都是他做的，她一定不会原谅他的！她，会恨他！而他，竟然害怕她的恨。
“我知道了，爷。”洛舞阳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担忧道：“可是爷，虽然我们设计接收了上官锐手中的兵权，可是爷你到最后还是放过了他们，我怕会放虎归山。而且上官明夏的尸体还没有找到，万一他．．．”
“上官锐不会再有任何作为了，暗影会在暗中监视他们。至于上官明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已经加派人手去寻找了。”他不会后悔放了上官锐他们。他只要那个女人留在他的身边。
屏风后面，芊泽直身而立。祁烨和洛舞阳接下来又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再听进去了，她的耳朵嗡嗡直响，思绪无法正常运转，但眼泪却是没有一刻停止滑落眼眶．．．
她抱紧自己的身子，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倒下去。
如果．．．如果先前只有洛舞阳的片面之词，她还可以当作这又是一个谎言。可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听到他亲口承认了，是他陷害爹爹的，是他害得上官府一夜之间被抄家，上百名家丁被迫断了生计，是他害得爹娘背井离乡，还有最疼爱她的哥哥，也是他派人去杀的．．．
泪水如珍珠般掉落在地，她的心传来阵阵剧烈般的疼痛。
他怎么能够可以这样做？为了所谓的帝位，他可以置兄弟情分不顾，为了赢，他可以陷害一个无辜的大臣，甚至不惜除掉他的绊脚石．．．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祁烨吗？还是，这本来就是他的真面目，只是，她一直都看不懂？
心好痛，那压在胸口的痛一下又一下地在乱窜，想要放声大哭的欲望愈发浓烈。她是不是应该跳出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忽地一个抽噎声，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
“谁？”祁烨盯着发出声响的屏风后面，阴冷出声。
“爷，没人啊！你是不是听错了？”洛舞阳上前挡住祁烨的视线，心里却暗暗一惊。绝不能让烨发现上官芊泽在这里！
祁烨却不吱声，只是推开了她，掌中暗暗运功，他一步一步地向屏风那边走去。他的心忽地产生一股不安，越是接近那扇屏风，不安也就愈发浓厚。
“爷．．．”洛舞阳不死心地想要再次上前阻止。
却不料，男子一个掌风朝着那扇屏风劈了过去。
屏风后面的女子感觉一阵猛烈的风向她这边劈了过来。她瞠大眼眸，似乎也感觉到那股杀气，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仿若傻掉了一般。
没人看见，在祁烨那掌劈向屏风时，洛舞阳嘴角勾起的一抹轻笑。如果借此可以除掉那个女人，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那扇价值不菲的屏风应声而裂成两半，而藏在后面的人儿就这样暴露在男子面前。她双目瞠得大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脸上一片惨白，身子如秋风的落叶般簌簌有些发抖。
“芊泽？”男子微愣。怎么会是她？他看着她，刚劈出掌风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如果不是在后来他收回了力，那此刻她就不会再站在这里．．．
“该死的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阴暗的眸子对上她的，她眸底隐隐的湿润在烛光下透着亮光，他的心莫名一紧。
她，一直都在这里？那她便是都听到了所有？男子的眸一眯。
芊泽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泪眼模糊地望着眼前的男子，他的脸色阴郁，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此刻正紧紧地凝视着她。只是，她却无法从里面看懂什么。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泪水不停地掉落，唇边却是扬着一抹飘渺的笑。
祁烨瞧见她嘴边的那抹笑，心陡然一缩。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这显得有些寂静的殿内响起。
“啊！”洛舞阳吃惊得掩嘴。
祁烨冷着脸，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脸上传来热热的痛感，可见打他的人有多用力。他堂堂祁月国的七皇子，从来都只有他打人，却没有人敢反抗他，更别说是甩他一巴掌。而眼前这个双眼通红的女人却是胆大包天地给了他一巴掌。很好，他记下了。
“本皇子会让你为这一巴掌付出代价。”他墨瞳微眯，语气森冷得如同地狱里来的撒旦。
芊泽闻言苦笑，代价？她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吗？
“你混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陷害我爹？为什么要派人去杀我哥哥？为什么．．．”一连串的为什么自她的嘴里溢出，她哭喊着，然后猛地握紧双拳，在他的身上毫不留情地捶了下去。
男子立在那里，任由她捶着。那拳砸在他身上，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垂下眼睑，望着那接近崩溃的女子，心隐隐一痛。
她，果然还是知道了。
倒是洛舞阳见不得她如此疯狂地捶打，上前用力一把推开她。“上官芊泽，你疯了？”
芊泽一个不稳，被她推倒在地上。她垂着脑袋，发丝凌乱，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只能从她微微抖动的肩膀猜测到她在哭，因为那一颗颗饱满的泪珠一滴滴地掉落在地上，却也仿佛滴在他的心上。
这一次，她没有再在他的面前假装坚强．．．她坐在地上，细细地抽泣。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失控的她，第一次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她内心的委屈再也无法压抑，在得知所有的真相后，她做不到冷静。她带着口腔，“祁烨．．．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你由始至终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你的那些温柔，你带我去看星星，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只是为了报复，从而亲手导演了一场让我爱上你的戏．．．”而她却是最蠢的那个人，不但入了戏，还泥足深陷．．．
她单薄的身子缩在那里，她低低的控诉让人越发的感觉到她的无助、失落．．．他的心好似被人重重地一击，猛然间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
“你不爱我，却假装对我那么好，难道你不知道，我会当真吗？明明知道你恨我，却还是会为了你心痛，明明知道你不需要我，还是不顾一切地爬上屋顶，明明知道你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我．．．你知道吗？我有多希望爹娘和哥哥的事与你无关，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的残忍？”这些，她从来都没有跟任何人倾诉，就连依然，她也没说。因为她害怕让人看见她的脆弱．．．
夜晚的冷风从窗外掠进，冷冷的，一如芊泽的心。她啜泣的声响缓缓减弱，最后，她站起身，只是眼里的泪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他冷冽的身躯依旧屹立在原地，面无表情。
“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辩解？”芊泽睁大眼睛望着他。
“你想要我说什么？这本来就是事实，不是吗？”他别开眼，声音依旧冷冽。
事实，是啊！这本来就是事实，她还期望他辩解什么？心钝钝地痛了起来。
“你想要从我哥哥身上取得兵权，那就像陷害我爹一样陷害他就好了，为什么要杀他？你这个恶魔！”这才是她不能原谅的地方。她好不容易才拥有了哥哥，那个总是一脸溺笑地摸着她的头发的哥哥，那个疼爱她的哥哥，她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了．．．泪流得更凶。
他不说话，只是抿紧了唇。
“上官芊泽，你够了！你别以为爷他真不敢杀了你。”洛舞阳上前一步，狠声道。
“杀我？哈哈．．．”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芊泽吃吃地笑了起来，也笑落更多的泪。“他不会杀我。但是．．．”
蓦地，她一把夺过洛舞阳头上插着的朱钗，抵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祁烨心蓦然一紧，心底涌上更多的不安。
“你要做什么？”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脚步也跟着移上前。
察觉到他的动作，芊泽低喝了一声，“不要过来！不然我马上死在你面前！”见他终于还是隐忍着停下脚步，她才又道，
“祁烨，还记得上次在狩猎场的那次暗杀吗？还记得，我欠你一条命么？”她的声音低低的，却愈发让他感到不安。
“我说过，这条命，我会还的，而现在，该是时候了。”她累了，真的是觉得累了。她爱上的男子竟然是陷害她父母的人，也是杀害她哥哥的凶手，她已经无力再去面对这一切了。他的寒毒，不也要靠她的血来做药引吗？迟早，她都是要死的，那倒不如现在就解脱，或许死后又可以穿越回去。
她的手一个用力，尖锐的珠钗狠狠地刺破她的肌肤，殷红的血珠瞬间便冒了出来，滴落在地上，溅开如一朵朵妖冶的小花。她一步一步地后退，珠钗缓缓划过她的手腕，她瞠着依旧清澄的眼眸望向他，想要把他的模样刻在脑海里，提醒自己下辈子一定不要再遇见他。
“你身上的寒毒不是要我的血做药引吗？”
男子的身子又是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现在，我把我的血给你，从此，我们就真的．．．两清了，再也互不相欠了．．．”珠钗终是划过了整个手腕，那血如流水般潺潺而流。
而她的脸色也愈发地苍白，如同透明一般。
“互不相欠了．．．互不相欠了．．．”耳边不停响起的是她最后的那句话。他的眸倏地一凛，眸底寒光乍出。想要跟他互不相欠？休想！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能与他互不相欠？
他身形一闪，瞬间便来到了她的面前，捏住她手腕的手一个用力，她手中的珠钗落在地上。狠狠捏住她不停往外冒血的手，他狠声道：“上官芊泽，你欠我的又何止这些？你凭什么说互不相欠？”
芊泽只是望着他，然后扬起一抹释然的笑，今日过后，即使她还有欠他的，也没有能力去还了。身子一软，她虚弱地缓缓闭上了双眼。
祁烨抱住她往下坠落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