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文盛指指坐在对面的那群小学生。这个时候,那群小学生们正在轮流活动,一排一排地原地起立,然后再坐下,从低到高,再从高到低,全活动完一轮后又一列一列地起立,坐下,起立,坐下,好像一堆坑里的萝卜,拔出来再放进去,不折腾坏了不算完。在所有学生的最下方,一个中年女老师正在不停地指挥,双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一会儿高抬,一会儿又放下,不知道她是不是要指挥那某些号称是歌手的五音不全的家伙们嚎的那些“神曲”。
“确实够他妈可恶的,”许天豪表示赞同,“幸好我们都长大了。”
“丁璨,你们第二场打得怎么样?”莫宇杰问。
“赢了,”丁璨露出很放松的表情,“赢了二十二分。那群对手太弱了,没人防守的时候传球都能传出界去。”
“切,才二十二分啊,”许天豪无比得意,“我们可是赢了五十多分!”
“大豪,”莫宇杰瞪许天豪一眼,“别吹。赢弱队算不上本事。”
“其实这也很正常,”丁璨说,“你们队总体实力确实比我们强。”
“你认怂了?”莫宇杰开玩笑。
“这不是认怂,”丁璨靠到椅子背上,“这是认清自己。反正我们队本来就只是来掺和的,能拿第几拿第几。毕竟前四名都有奖。”
“不会吧?你们俩联手还不敢争第一?”莫宇杰笑着问。
“我不是以前的我了,”丁璨指着倪文盛,低声对莫宇杰说,“他也不是当年的他了。”
莫宇杰看了倪文盛一眼。倪文盛一只手拄在座位的扶手上,拳头顶着腮,两只无神的眼睛死盯着即将继续比赛的两支球队,左手自然放在大腿上,身体的姿势很放松,但脸上仍然紧绷着,看起来像是在冥想。
许天豪想问什么,被莫宇杰制止了。
比赛继续进行。双方的比分仍然在交替上升。场上仍然鲜有胡凌飞以外的亮点。
“你和他竟然还在斗。”丁璨感叹。
“你知道我和他的事?”莫宇杰问。
“当然知道,”丁璨有点得意,“我有个小学同学在你们的高中。听说他还找人拍了你女朋友做人流的照片?”
“你别胡扯啊,”莫宇杰板起脸来,“再胡扯我跟你翻脸。”
“抱歉,我开个玩笑而已。”丁璨道歉。
“你拿我开玩笑可以,拿她开不行。”莫宇杰严肃地说。
“好吧,好吧,我了解了,”丁璨陪着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件事是他指使的吗?”
“你问这个干吗?”莫宇杰反问。
“随便问问而已,你不想说就算了。”丁璨靠到椅子背上。
“我也不知道。再说了,那事早就过去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是他又怎样?不是他又怎样?”莫宇杰盯着正在带球突破的胡凌飞。
“不是吧?难道你不记恨他?”丁璨问。
“你觉得我会因为那种事而记恨他吗?那事根本没给我或她带来任何真正的伤害。”莫宇杰的目光紧跟着胡凌飞移动。
“那就是因为丢了那个冠军了?”丁璨带着几分得意。
莫宇杰瞟了丁璨一眼:“听起来你似乎挺高兴啊?我记得那年的冠军队里好像没有你啊?”
“就是,你是不是找碴啊?”许天豪有点不爽了。
“大豪,”莫宇杰瞪许天豪一眼,“淡定。”
“不是,我就是随便猜猜,”丁璨赔笑,“行行行,我不开这些玩笑了,好不?”
“你要还想开玩笑的话,你就跟这位开吧,”莫宇杰指着半睡半醒的袁启轩,“今天我们是来干正事的,不是来陪你扯淡的。”
“都是来干正事的,聊一聊怎么了?”丁璨伸懒腰,“既然你不想听这些事,那么,秦震的事你想不想听啊?”
“什么?”莫宇杰立刻把头转向丁璨,“你刚才说啥?”
“黑哨。”倪文盛突然开口。
“怎么了?”丁璨问。
倪文盛把手指向了主裁判。主裁判刚吹了暗狐队进攻犯规,两个暗狐队的队员正在指手画脚地解释,但起到的效果不比哑巴打的手语强多少。
“这么吹没错吧?”许天豪不明白,“这应该就是进攻犯规啊?”
“不,是防守犯规,”倪文盛说,“防守队员的脚步还在移动中,没有站稳。”
“老大,是这样吗?”许天豪看着莫宇杰。
“不知道,刚才我光顾着说话了,那个球我也没看清。”莫宇杰摇头。
“我也觉得应该是防守犯规。”丁璨说。
“哎,你刚才说什么?你知道秦震的事?”莫宇杰问丁璨。
“嗯,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也有可能听错了。”丁璨捋头发。
“你听谁说的?”莫宇杰问。
“我的一个朋友,”丁璨把右腿搭在左腿上,“他的一个初中同学跟秦震一个小学毕业的。”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丁璨顿了顿,“秦震到北京去治病去了。”
“什么?”莫宇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起眼,咬着牙,“治…病?你确定你没听错?”
“我确定。”丁璨点头。
“他…”莫宇杰说到一半突然停下,呼出一口气,连珠炮般问出一串问题,“他得了什么病?去了什么医院?去了多久?现在他在哪儿,怎么样了?”
“这些我也不知道,”丁璨摇头,“他只告诉我这么多。”
“没有别的?”莫宇杰问。
“还有,他还跟我说,秦震还说过,等他治好了病,他可能会回来,见一个人,然后告诉他一件事。我觉得,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你。”
“还有什么?”莫宇杰盯着丁璨。
“他还说,秦震只告诉了他一个人,并且嘱咐他,一定要保密。”
莫宇杰低下头,握住拳,牙仍然紧咬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老大?”许天豪问。
“没事。”莫宇杰摆摆手,摇摇头,又把头转向丁璨,“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很重要吗?”丁璨反问。
“你觉得重要吗?”莫宇杰也反问。
丁璨笑了笑,没有回答。
“谁都有重要的东西,”倪文盛开口了,“一旦失去了,就可能再也回不来。”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许天豪问。
倪文盛没有回答,闭上双眼,摇了摇头,靠倒在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