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宋王朝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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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大宋王朝的全面解读(1)

赵廷美、卢多逊谋篡案

此狱案是继宋初金匮之盟、斧声烛影两大疑案后的延续,到底是赵廷美、卢多逊阴谋篡位,还是宋太宗、赵普刻意谋害,以完成太宗皇位的一脉单传,从史书上我们已很难找到历史原本的答案,不过读者可以自己进行理性的判断。在这些疑案中,令人深感震撼的是:在皇位权力前面,即使是父子兄弟,人性也已完全泯灭。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和《宋史》有关传记等史书记载。太平兴国七年(982)三月的一天,风和日丽,宫中金明池、水心殿落成,宋太宗正准备召宗室成员泛舟游览。突然,有官员密告:秦王赵廷美欲于此时行刺皇上;若不得手,再诈称病于府第,候太宗车驾临省,再作乱以篡位。太宗听罢大怒道:“朕尚强壮,秦王何性急乃尔!”冷静一想,又不忍暴露其事,以败坏皇家宗室的名声。遂下诏罢去廷美的开封府尹官职,出为西京(今河南洛阳)留守。为掩人耳目,还赐给御弟裘衣、犀带、银钱、绢彩诸物,差枢密使曹彬代皇上给廷美饯行。同时,褒奖两位同告秦王阴谋的官员,如京使柴禹锡迁枢密副使,翰林副使杨守一迁枢密都承旨,也贬降了一批与廷美友善的官员。

此事一发,宰相赵普很快上密疏,告宰相卢多逊与秦王暗中交通诸事。太宗览奏章后,立即下诏将卢多逊及有关属官、秦王府小吏等统统逮捕入狱,命翰林学士承旨李防等官员组成特别法庭,严加审理。案犯很快招供伏罪,卢多逊承认曾多次遣官以中书机要密告秦王府,去年还令属下传话给秦王说:“愿宫车(指太宗)早晏驾,尽心事大王(指秦王)。”廷美也回告之:“卿言正合我意。”并私赠卢多逊弓箭等物。还有秦王府小吏恣横不法诸事,法官们一一结案具状奏上。太宗再召文武大臣集议朝堂,太子太师王溥等74位官员联名奏议,要求对此大逆不道之案严惩不贷,宜行诛灭之刑以正朝章。最后,朝廷定案判决:削夺卢多逊官爵,并同其家属流放崖州(今海南岛)。有关属官、秦王府小吏数人并斩首于都门之外,籍没家产,其亲属也流配海岛。赵廷美则被勒令归私第,他的儿女不再称皇子皇女。朝中凡与廷美、多逊有关系的皇亲国戚、各级官员,大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刑罚和贬黜,相关的势力被彻底扫尽。

其后,赵普又唆使知开封府李符上奏,谓廷美虽已谪居西京,但仍不思悔过,怨恨不已,应徙流远郡,以防他变。太宗见疏,遂降诏贬廷美为涪陵县公,房州安置。房州位于今湖北房县,地处大巴山区,不但远离东京开封,且偏僻荒凉人烟稀少。雍熙元年(984),廷美至房州,太宗还派出亲信为房州地方官以日夜监视,廷美被软禁而没有行动自由,忧悸成疾而死,时年三十八岁。太宗听说,呜咽流涕着说:“廷美自少刚愎,长益凶恶。朕以同胞至亲,不忍置之于法,使居房陵,冀其思过。方欲推恩复旧,遽然殒逝,伤痛奈何!”其悲泣之情,感动左右。次年,卢多逊也病卒于海南岛,终年五十二岁。

此案从表面上看,有好些个官员一起告密,还有那么多官员共同审讯和朝堂集议,赵廷美与卢多逊欲政变谋篡似乎已属实无疑。其实该案有相当复杂的背景故事,绝非上述史书记载的如此简要和单纯。

宋太祖赵匡胤共有五兄弟,太祖是老二。老大光济和老五光赞早夭。老三光义,即宋太宗,比太祖小十二岁。老四廷美,比太祖小二十岁。三人是一胞同母之兄弟,若按其母杜太后的遗嘱,太祖应将其皇位传给弟弟光义,太宗也应将皇位传给弟弟廷美,再由廷美传给太祖之子,如此一直保持年长之君在位,赵家江山便能得以永固。

赵廷美在太祖时,历任诸地防御使、节度使,加检校太保、侍中、京兆尹诸职。太宗即位后,也让廷美任开封尹兼中书令,封齐王。从征北汉,改秦王,表明沿用太祖时皇弟尹京的旧制,廷美也基本获得准皇储的地位。这一情况其实是太宗最为忧虑的心病。

宋太宗即位才四五年,太祖的两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儿子就双双离世。秦王廷美见此情景,心中很不是滋味,便忿忿而言太宗“有负兄恩”。此话传入太宗耳中,加上一班小人在旁又添油加酱,说秦王骄恣跋扈,将有篡位阴谋,不可不防。太宗本有心病和疑惑,如此一来,兄弟间的猜忌日益加深。

卢多逊,博学多谋,太祖时颇得信任,屡迁官爵,至拜参知政事(副相)。多逊与宰相赵普不和,每在朝中揭发其短,赵普自然记恨在心。多逊老父亲也曾在官场沉浮,深知其中三昧,时已退休在家,听说儿子与宰相赵普为仇,不禁长叹道:“赵普是开国元勋,小子无知,轻诋先辈,将来恐不能免祸。反正我已不久于人世,能不亲历此难,还算是侥幸的。”然而,赵普不久因不法事被贬官出京。

太宗即位之初,卢多逊得拜相执政。赵普回京改任太子太保虚职,多逊仍多方阻毁,将赵普妹夫奏调广西边陲,战殁边事,令赵普恨得咬牙切齿。赵普之子承宗官知潭州(今湖南长沙),娶京城官员之女,来开封完婚,未满月,多逊又奏遣承宗归任,赵普敢怒不敢言。两人至此积怨成仇,彼此恨之入骨,不共戴天。

太平兴国六年(981),赵普密奏“金匮之盟”故事,重获太宗信任,再度拜相,且官爵地位在秦王廷美之上。赵普仰仗太宗的有所依托,权势一时更胜太祖当年。赵多次讽言要卢多逊引退,多逊虽觉不安,然终不肯就范。接着,就发生了上述大案。

“斧声烛影”的传说已令太宗有弑兄夺位之嫌疑,太宗即位后,太祖之二子又死得不明不白。此案中廷美被贬死房州,其实也始终未见显罪确情;都说是几个官员的密告,而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证据。有关属官、小吏和证人也都被斩首,来个死无对证。尤其是连太宗的长子楚王元佐都看不下去,为营救四叔而直接向父王申辩,因为他平时与四叔的关系不错,廷美的死讯传来,他受刺激而发疯,后竟纵火焚烧宫廷。太宗在廷美死后,还对他进行一系列的人身攻击:如《宋史·杜太后传》明载杜氏生五子,廷美位序老四。太宗却对宰相们说,廷美是乳母耿氏所生,以贬低廷美的出身,故意编派出谎言来掩饰自己逼死廷美之行径,甚至不惜向自己父亲的脸上泼脏水。这也让人怀疑太宗说“廷美自小刚愎,长益凶恶”,诸评价的真实性到底如何?这一连串的问题,绝不是孤立的,因已告诉了人们有关的隐情。

可以说,宋太宗亲自导演了这桩栽赃诬陷亲弟弟的冤狱的可能性非常大,《宋史·赵廷美传》将这一冤狱的主要责任归咎于赵普,实际上赵普不过是帮凶而已,他乘机除掉了对手卢多逊,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然而赵廷美是这一狱案的关键,廷美不死,太宗就难以传位给自己的嫡系子孙,元凶应是太宗。然而,史书上依然是赵廷美想抢班夺位,最后自取灭亡的记载,几乎没有留下多少冤情的痕迹。在中国历史上,一些当权者这方面的手段都是相当高明的,使后人根本找不到什么确凿的不利于他们的史证,因为其中的关键史实早已被篡改,许多事实真相都已随着历史的波涛而永远逝去。

名相寇准冤狱

寇准寇准乃北宋名相,为人豪放而洒脱不拘,为官正直而气度不俗,敢于犯颜直谏,不畏强权,为世人敬仰。大家知道,北宋澶渊之盟前后,幸亏这位名相处变不惊,力挽狂澜,坚持真宗亲征,宋军得以略挫辽军锐气,最后签订城下之盟。百年后就有宋人说:“当年若无寇准,天下已分南北矣!”如此一位功臣,最终却落得贬死岭南的下场。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一悲惨结局?寇准自己的行为应承担多少责任?宋真宗、刘皇后及王钦若、丁谓诸人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太宗朝,寇准已为参知政事(副相)。一天,上朝奏事,寇准所言与太宗之意不合,太宗一怒而起,准备退朝回宫,寇准却上前牵住御衣,要皇帝冷静坐下,继续议事。过后,太宗细细回味其过程,不觉大加赞赏:“朕得寇准,犹李世民(唐太宗)之得魏征啊!”

真宗即位后的第七年,即景德元年(1004),寇准拜相执政。适逢辽国二十万大军南下侵边,来势汹汹,直逼澶州(今河南濮阳)城下,举朝惊恐,主守主战,纷纷不决。寇准力排众议,坚决主战。某天早朝,参知政事王钦若提出请皇上驾幸金陵(今江苏南京)暂避,签署枢密院事陈尧叟建议皇上避难成都。真宗征询寇准意见,寇准厉声回道:“若采用此二策,则人心崩溃,敌骑深入,天下还能保吗?何人为陛下画此策,臣请先斩此人祭旗,然后挥师北伐。”王钦若在一边听得面红耳赤,低头不敢作声。寇准又提名王钦若出判大名府(今河北大名),去守前线重镇,王钦若没法推辞,只得上路,心中却记下这笔账。

在寇准的要求下,真宗同意御驾亲征,率军直抵澶州。皇帝亲临前线,士气大振,加上号令严明,将士用命,开仗之初就射杀辽军大将,略挫敌军锐气。但在真宗厌兵求和的懦弱态度促使下,没能按寇准的强硬主张坚持下去,终与辽国签订屈辱的澶渊之盟,以三十万岁币,换来北方边境的暂时平静。

正当真宗为此战“亲征”有所成果而感到庆幸,对寇准也敬重有加之时,王钦若经过深思熟虑,开始挑拨离间。一天,真宗目送寇准退朝,王钦若在一旁问道:“陛下如此敬重寇准,是否以为他对社稷有功呢?”真宗点头称是。钦若又道:“澶州一役,陛下不以为耻,反以寇准为有功,臣实不解。”真宗愕然,顿问何故。钦若答:“陛下贵为天子,却与外夷作城下之盟,此《春秋》所耻。寇准逼陛下亲征,犹如赌博,输钱将尽而孤注一掷,陛下乃寇准之孤注,逼陛下为如此危险之事,寇准何功之有!”几句话就把真宗说得面颊发青,闷郁不快,自尊心被扫尽,对寇准的敬意和眷宠也随之降格。

同时,寇准在战后有意无意居功自得的架势,也令真宗老大不快。自此,真宗待寇准日渐疏远。不久便罢去其相位,出知陕州。而王钦若却靠此类手段,再次被用为执政。此人貌状矮小,且颈项中有瘤,一幅怪样,时人称“瘿相”。

天禧元年(1017),全国正沉浸在“天书”、封禅等的迷信闹剧之中,寇准在判永兴军的任上,其属下军官巡检朱能,伙同朝中宦官周怀政,伪造“天书”,想通过寇准上呈,以得皇上恩宠。寇准喜其附己,不辨真伪与忠奸,便忘乎所以地以地方长官的身份上奏朝廷,称有“天书”降乾祐山中。一些大臣以为此乃奸臣妄诞,以蛊惑天聪,却不解原来并不相信“天书”的寇准何以会一改初衷。然而真宗已入迷狂状态,宰相王旦也觉得应该让寇准奏上来,所以朝廷下诏令寇准马上回京奉上“天书”。

入朝临行前,有门生劝寇准说:“你若称病,推托不去,实为上策。若人京见驾,便揭发此天书乃奸人伪妄之作,尚可保全平生正直的名声,其为中策。若由此再人中书拜相,自堕志节,恐怕最为下策。”寇准听了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入京奉上“天书”。真宗大喜,正遇王旦离世,王钦若坐事罢职,天禧三年(1019),寇准再入中书为相。

寇准二度入相,丁谓也再任参知政事,寇准与丁谓原先关系不错,所以曾向宰执推荐过丁谓的才能。丁谓虽博学多才,然狡诈过人,善于揣摩奉迎,智谋而奸邪。某夕,中书用餐,寇准饮羹污须,丁谓殷勤至极,起身为他拂拭干净,哪料寇准并不领情,略带酒意地戏语道:“参政乃国家大臣,难道是为长官拂须的吗?”一句话将丁谓说得无地自容,面颊青一阵,红一阵,心中好不懊恼,由是暗怀敌意,伺机报复。

天禧四年(1020),真宗忽患风疾,病情时好时坏,不能上朝视政,事多决诸刘皇后,丁谓和知制诰钱惟演等人联合起来迎奉刘皇后。寇准和参知政事李迪等人却有后宫擅权的担忧,正好宦官周怀政此时向寇准传达了真宗要让太子监国的想法。一天入宫请安,寇准便向真宗说:“皇太子不负众望,愿陛下传以神器。”真宗点头称是。寇准既得皇上允准,便密令翰林学士杨亿草表,请太子监国。此时寇准已觉丁谓奸佞,有意让杨亿代丁谓之职。然而,寇准一时酒后漏言,传入丁谓耳中,丁谓当即入诉刘皇后:“皇上稍有不适,即当痊愈,奈何令太子监国?寇准谏立太子,当有异图。”

此前,发生过刘氏宗人在蜀地不法事,真宗以皇后亲属之敌,便赦其罪。而寇准却偏提出要依法处置,所以与刘皇后早有芥蒂。此时寇准又站在太子立场上,想限制刘后之权,所以刘后早就想整一下这个寇老儿,便向真宗诬告,说寇准要太子监国将有异图,丁谓也在真宗面前极力诋毁寇准。而真宗不知是病体晕晕,还是出尔反尔,竟记不起自己曾允准过寇准的有关建议,便下诏罢去寇准的相位,以丁谓代之。

宦官周怀政在内廷颇有权势,前因伪造“天书”事,更恩宠有加。此次寇准欲令太子监国,怀政亦预谋其事。寇准因此被罢相,怀政亦遭斥责,并渐被疏离。怀政在忧恐略定之后,想挽回败局,便阴谋杀丁谓,废刘皇后,奉真宗为太上皇,立刻传位太子,并恢复寇准的相位。怀政与其弟怀信,潜召大臣杨崇勋、杨怀吉等人密谋,约以共同举事。不料,有人向丁谓告密,丁谓与枢密使曹利用计议后,入奏宫中。真宗立即下令逮捕有关诸犯,组成众大臣审理法庭,周怀政很快招供伏罪,被斩首示众。此案被牵连的有关官员、亲属有数十人,都被发配边远,寇准也因此被远贬,出知相州。

丁谓又揭发永兴军巡检朱能也是周怀政伪造“天书”的同党,朝廷接着便派使者去永兴军捉拿朱能等人,朱能自度不能免罪,竟然武装反抗,杀死使者,率军造反。最后在数路大军的围剿下,很快溃败,朱能自缢而亡。而寇准曾是朱能上司,且联手进奉“天书”,所以再坐朱能反叛之事,贬为道州司马。

不久,真宗驾崩,仁宗即位,才十三岁,由刘太后垂帘听政。丁谓更是飞扬跋扈,与太后再次将寇准贬为雷州司户参军。雷州半岛为广南最边远地区之一,与海南岛遥遥相望,自然环境相当恶劣,生活条件更是艰苦,将寇准这位六十余岁的老人谪放此地,无疑是要将其置诸死地。越年,寇准便病殁于雷州。

此冤狱中,奸臣王钦若的贬损、丁谓的诬害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寇准自己的行为也存在相当的阙失。在判永兴军的任上,寇准居然与军官朱能、宦官周怀政联手,附和当时全国痴愚病狂的迷信闹剧,用“天书”下降当地的谎言和伪作来博取皇帝的宠信。这样,原来并不相信“天书”的寇准为什么会一改初衷,最终也扮演了一个小丑的角色,而采用这种低级手段来博取相位呢?据说名臣张咏认为寇准有奇才,可惜学识不足。这一行为仅仅是学识不足的原因吗?或者说寇准为了再次入相掌权,而不择手段,哪怕利用奸人和做荒唐事。这就不是学识不足的问题,而是政治品质的问题了。有人说这是中国大多数政治家的一种习惯性思路,它是中国皇权政治的必然产物,所以毁坏自己的名誉或走向冤狱的结局,这都是宿命。那么,寇准到底属于哪一类性质的官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