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易看穿了他的心思,卓远之尴尬地别过头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此自私的自己。
不曾拥有过,不会害怕失去;习惯了独自拼搏,不会害怕孤独;退到绝境之地,他再也无须害怕会坠入深渊。他将自己锁在空洞中,不再害怕失去阳光。
没有人逼他,他自己选择沉醉在黑暗的世界里,做一个梅菲斯特。
从相识的那天起,幸之雾不停地敲,不停地撞,就想着要捅破他那层黑暗的守护,将他拖到阳光里。到最后,她没能将他拉出来,自己却逃去了英国。
听他说着在303寝室的种种,她开始反思自己的逃避究竟是多么的不负责任,她回来了,她想重新开始努力,是不是太迟了?
有种微妙的感觉,如果卓远之失去战野和天涯,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朋友。不管了,幸之雾狠下心来,私自决定将他拖到八月天里晒太阳。“我不管你到底有多害怕,总之,这个周末天涯、战野、公主和车神是来定了——你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凭什么要他接受命运的安排?他卓远之从来不接受命运的安排,“我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少自作主张。”
她自作主张?她做了这么多全都是徒劳?“卓远之,你就不能试着接受别人吗?”
“‘别人’也包括你?”
卓远之猛地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冷得有些骇人,自认没心没肺的幸之雾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能怕,她说过这辈子都不会怕他,否则她没有办法站在他的身旁。
坚定信念,她坦然地昂起头迎着他。“害怕失去阳光,所以永远不走出黑暗,这样的选择你甘心吗?”
深吸气,明知道吓不倒她,他到底在干什么啊?抹了把脸,卓远之看上去有些疲惫,他并非战无不胜的圣人,身为人,他的脆弱也有无法掩饰的时候。
他试了,试着走出黑暗,走到她的身边。可当他费尽千辛万苦地走进阳光时才发现——他的影子依旧是孤独的。
“你走了,你去了英国,丢下我走了。”
那种重回孤独的滋味,他毕生难忘。他怅然若失的背影,她也铭记于心。
不论人的心境如何变化,时间从来不会爽约。周末如期而来,每个人的心情却各有不同。
“你们怎么还不去?我都等不及了。”车神一身动感装扮,就像十五六岁的男生,不失俏皮,又不减风情。她围着战野转来转去,催促着众人快点儿动身。
相比她的焦急,战野像是被催眠了一般。一会儿替小姐检查身体,一会儿修整滑板。他甚至在这个时候擦起了地板,完全无视车神的焦急。
无法从战野身上获得想要的成果,车神只好努力催促起度天涯来,那么优雅的男生一定很遵守时间——这是她自个儿幻想出来的。
“让主人等多不好,度天涯我们赶紧去吧!”
被央求的那个人比战野还绝,一杯香浓的咖啡,一本原文书,度天涯很符合王储殿下该有的悠闲形象。
大口呼吸,车神需要平息体内的烦躁。她是很想抛下他们单独前往,问题是她不知道卓冠堂总堂到底在什么地方,也只有战野和度天涯能联系到卓远之,让他派车啊!
等等!车神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卓远之跟卓冠堂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宴请的地方竟然可以在卓冠堂内?难道说……”
战野停下手中擦得发白的地板,紧张兮兮地盯着车神,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没察觉他的情绪变化,车神自顾自地道:“难道说,卓远之跟卓冠堂之间有密切的关系?”
不好!大事不妙!战野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这只是巧合嘛!卓远之住的那个地方叫卓冠堂,不过这个卓冠堂跟那个黑道上的卓冠堂肯定是不同的。你说是吧,天涯?”度天涯的脑子比他好使,战野只能向他求救。
“你当我是傻瓜啊!”车神自我检讨,她是那么好骗的人吗?“这世上只有一个卓冠堂,卓远之宴请的地方一定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圣地。”
好家伙,连圣地都扯上了——度天涯惟有双手合掌,要战野自求多福。
“也许……难道……莫非……卓远之就是……”
世上所有的神仙都在战野的心中跑了一通五十米,结果是他没有抓到任何保佑——天要塌了。
车神一咬牙一跺脚,得出了她能想到的最精准的答案。“卓远之就是卓冠堂少堂主的保镖!”
“嗬——”
战野手中的抹布被丢在了一边,整个人倒在地板上,他全身有种被人践踏后的痛楚。
他的反应怎么这么过分?车神自认自己的猜测非常之准确啊!拿脚挪挪他的身体,她需要他的认同。
“喂!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卓远之一定是少堂主的保镖,所以他才能在卓冠堂举行晚宴——我怎么早没看出来呢?他的功夫那么好,上次去解救人质的过程中又表现得那么出色,除了卓冠堂,哪里还有这样的高手?这样看来,只要我巴结上卓远之就更能接近我的梦中恋人了,我是不是很聪明?”
聪明?别说是王储殿下,连狼王子都不敢认同她的智商。只有战野为了达到目的,才睁眼说瞎话。“对对对!卓远之就是你梦中恋人的保镖,所以他才能出现在卓冠堂。”
他都窝囊成这副德性了,车神还不满意,“那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呢?你要是早说,我一定早早抱上卓远之的大腿,这样离我登上卓冠堂少堂主夫人宝座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她做白日梦的蠢样让度天涯实在看不下去,他忍不住想打破她的美梦。“你就别做梦了,卓……卓冠堂少堂主一辈子也不会看上你。”先别说卓远之与幸之雾之间暗昧不明的关系,光是知道战野对车神的那份心思,卓远之说什么也不会与车神有更多的交集。
车神对她幻想中的爱情可是充满希望,“只要我努力,少堂主一定会看见我的好,他一定会爱上我,我一定会成为少堂主夫人,所以从现在起我就要努力奋斗,争取早日以最出色的姿态站在少堂主面前以得到他的肯定,我要为黑道事业添砖加瓦,加油!”
她满面干劲让战野看得目光呆滞,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女生抱着完全不存在的希望喊出这样的口号?
捣捣他的胳膊,度天涯只想知道,“她是不是有点儿傻?”
“早日见到少堂主,我就能早点儿为黑道事业作贡献。所以……所以我们现在就去参加卓远之的晚宴吧!”
“等……等一会儿!”战野又为自己找到了“必须”要做的活儿。
他这样拖拖拉拉,车神不依不饶起来。“你从正午忙到傍晚,从傍晚忙到月亮上山,你到底还要忙多久?”更恼人的是,他忙了半天,根本看不出来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忙的可是非常重要的事。”他手指阿狗,倒霉的雪狼被推入了替死鬼的行列中。
“我得替阿狗数毛啊!我要数一数它有多少根毛,其中长毛多少根,短毛多少根,不长不短的毛又有多少根。在数毛的过程中,我又要数它掉了多少根,掉下来的毛中长毛多少根,短毛多少根,不长不短的毛又有多少根……”
这是一道无限循环题,他不停地数毛,顺便拔毛,阿狗身上的毛长个不停,掉个不停,于是这项工作永远没完没了,战野也就成功地拖延了时间,掩饰了卓远之的真实身份。
他承认自己很卑鄙,但在爱的面前,谁能不卑鄙?
“你成心不想去参加卓远之举办的宴会,成心不想打电话给他是吧?”
是——这句回答战野没胆说出口,除非他不在乎她。
眼见着车神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拖动这两个大男生,恰在此时有人来帮忙了。
即使隔着门,阿狗也能嗅到那浓郁的香水味。回想起在王宫的时候被王后——也就是天涯的魔女妈妈坑害的那段日子,阿狗简直是不寒而栗。来不及发抖了,那香水气息越来越浓,完了,它又要开始掉毛了。
“啊嚏!”
阿狗的一个喷嚏换来满屋子狗毛飞舞,公主推开门,迎接她的就是一片白毛乱飞的空间。“又能见到阿猫了,阿狗这么兴奋?”
兴奋你个头啊兴奋?听到“阿猫”这两个字,阿狗的眼前闪现的是黑糊糊的一片。本以为阿猫走了,它可以独霸小姐,谁知小姐竟然萌生出一种名为“思念”的东西,王储殿下说“距离产生美”,阿猫这一走不要紧,它跟小姐之间的美顿时产生,但它狼王子将被置于何地?
不能想了,一旦想起,阿狗就恨得牙痒痒,狼嗜血的本性顿时又强烈地涌动起来。
公主才不管这只全身雪白,名为“阿狗”,实为雪狼的动物会想些什么呢!她只关心王储殿下是否注意到她今晚的装扮。
露背晚礼服显现出她性感的一面,公主不再是平日里握着花剑,浸泡在汗水中的脏丫头,她变得一点儿也不像她,倒是很像度天涯接触的社交名流。
度天涯挑起眉瞟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阅读他没看完的原文书籍。
“我是不是来晚了?”漠视他的漠视,公主依旧是阳光灿烂的笑脸对着众人。“打扮真的很花时间,咱们快走吧!要不会迟到的。”
“是啊是啊!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