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是他的命定之人,因为他等她已经等了近十年,所以一旦等到她出现,他遵循自己的意志徘徊在她的身边,不管她是否接受。
近十年了啊!他从来没有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一天,他生存的惟一目标就是成为一个合格的黑帮继承人,让那个因为他孱弱而抛弃他的龙门后悔。这个目标太过强烈,已经压过了他所有的渴望,他以为自己注定活在黑暗中,没有重见阳光的权利。
没有人逼他,他给自己下了诅咒,这比任何情况都更加糟糕。
除非有一个人代替他自己,为他解咒。
没有希望,他固执地把最后一线光明归属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命定之人。他的接近,他的缠绕,他的嚣张全是因为那道咒语。
幸之雾对他真有那么大的意义吗?为什么不是父亲,不是津庭叔,不是阿猫,偏偏是这个与他毫无关联的女人?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是命中注定吗?
如果她的命中没有注定有他呢?那卓远之的下半辈子还可以期待谁来送他光明?
他怔怔地望着她,自己却先一步陷入了黑眸之中,他这一生注定太沉重,没有人有义务与他分担黑暗。
“之雾,你别这样。”店长慌忙上前拉住她,“黑色风情”根本就是卓冠堂的产业,身为店长,他也是黑道人物,听命于卓冠堂,他得负责少堂主的安全。“卓少爷,我通知阿土先生来接您吧!”
卓远之摇摇头,一个人向店外走去,步履蹒跚。走到门口,他下意识地望向幸之雾,她撞上他的目光,迅速别过头不去理他。
她未曾料到,自己的一番随意之语竟夺去了一帮人的生命。如果说卓远之是取人性命的恶魔,她则是要人性命的阎王。
走远一点吧!幸之雾在心中暗暗祈祷,神啊!你最好让这个人离我远远的,请不要再让他介入我的生命,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什么御用大律师的女儿,什么黑道同学,我通通不要。
她的第六感在暗示她:如果接近卓远之,未来将会沉浸在那潭黑暗中。
猪头,别来找我,我不想跟你牵扯上任何瓜葛。你明白吗,猪头?
猪头没有听见幸之雾的祷告,上帝也没有听见津庭叔的祷告。
“这个远之到底在想些什么?一个人去了挑什么帮,现在人在哪儿呢?你们也不跟着!”
“属下失责。”朵猫猫、阿土半跪下认错。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阿土,有消息了吗?”卓远之忽然甩下众多保镖,连阿猫也没带,独自消失。随即卓冠堂的信息网传来另一处黑帮被灭的消息,不用说也知道这件事跟远之脱不了干系。如今都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他的行踪,到底在干吗?“英冠,你倒是说句话呀!”
“端了闯尾帮是他的能力,说明他已经可以独挡一面,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卓英冠依然喝着他的龙井,悠然自在的表情跟津庭的焦急形成鲜明对比。“你们都起来吧!”他有话要问,“最近有什么人跟远之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
朵猫猫和阿土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属下不知。”
“我是说,”卓英冠意有所指,“幸之雾有没有对远之说过什么?”
朵猫猫一怔,不明白此刻堂主为什么会想起幸之雾,难道说少堂主因为一时好奇关注那个平凡的女生,堂主也开始拿她当个人物看待了吗?“其实少堂主平日里在学校跟幸之雾接触得很少,他们几乎没……”
“之雾小姐曾经问过少堂主,如果没有了背景、手下,他能做些什么?会不会是个废物?”
阿土据实以告,卓英冠没觉得怎样,朵猫猫先恼了。揪着阿土的衣服,像疯子一样乱啸。“幸之雾什么时候跟他说的这番话,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阿土的功夫远在她之上,他平静地脱离了她的挟制静待堂主吩咐。“我是否要把之雾小姐带来?”
“不必了。”好厉害的丫头,一语道破远之的心疾——卓英冠心中一片明了。
恰在此时,侍卫进来通报,“堂主,少堂主回来了。”
“父亲,津庭叔……”卓远之稳步走了进去,看内庭的阵势,他已大概明了目前的状况,“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丢下卓英冠,津庭一步跨上去,“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一个人去扫了那个什么帮,出了事怎么办?”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卓远之还他一朵笑容,依旧是阴沉沉压着人的心口。
卓英冠略瞥了他一眼,将津庭拉了回来,“既然他回来了,你也不用再担心,该跟我回擎天楼了吧?”
津庭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交代了一大通,这才跟着卓英冠离开了属于卓远之的邀海轩。
“阿土留下,猫猫,你回房去吧!”
短短几个字已经将朵猫猫和他的距离划得远远的,她望着他,“你从前绝不会将我挡在门外。”
面对她的指责,卓远之默不作声,他的沉默成功摧毁了朵猫猫的自信。
是幸之雾!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卓远之才会将她赶在门外,全都是她的错。朵猫猫发誓,只要有机会,她绝不会放过那个惹事的女人。
什么命定之人?
这世界上的幸福从来就不会事先预定好。
一见人都散了,卓远之再也支持不住地倒在坐椅边。
“少堂主——”
阿土察觉少堂主神色不对,慌忙拉开他的外套,只见少堂主的左腹上方有个枪孔,血已止住。阿土伸手探去,发现少堂主面色苍白,而且已经开始发烧。医药箱就在内室里,阿土沿着熟悉的路径拿出药箱,打算动手为他包扎。
浓黑的身影慢慢罩住卓远之苍白的病容……
“你长大了。”
卓远之慌张地睁开眼睛,“父亲……”
“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你受伤了,你怕津庭担心是不是?你呀!唉!”卓英冠接过阿土的工作替远之包扎伤口,“你从小就好强,什么事总要做到最好,这一次……”
“父亲,我只是想证明没有了卓冠堂,我依然有我存在的意义。我,并不是个废物。”
“你果然在意她说的话。”卓英冠明了地笑笑,此时他们不是父子,只是两个男人,谈论着男人间永远摆脱不了的话题——女人。
“我……”
“喜欢她吗?”
“我……我不知道,我不了解她,可她却注定在我的生命里,这让我有点……有点茫然。”
“远之,她也许是你命定的女人,却不一定是你命定的爱情。我父亲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可她不是我的母亲,她不是堂主夫人,可在父亲的心中,她却是惟一的夫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卓远之点点头,他听过爷爷的爱情故事,短暂而凄美。
她——那个祖父最爱的女人去世后,爷爷娶了奶奶,爷爷的生命从此再也没有摆脱灰色调。十年后,他随爱而去。对于他或许是一种解脱,而奶奶的终生比这个爱情故事更为凄凉。
“或许那位幸之雾小姐的一生会比你奶奶更悲惨。”卓英冠替儿子包扎好伤口,严肃的面容上忽然染了几分惆怅。“八卦为你占卜出你的命定之人,可是他的下卦,你该没忘吧?”
孤独终生!
这比死亡判决书更可怕的下卦,卓远之怎么会忘了?他注定在十五岁之前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可八卦倾其能力也无法占卜出她会否成为他命定的爱人,更可怕的是天力认定他卓远之这一生难逃孤独。
不错!他的命运一直多舛,可以说这十五年来,他从未摆脱孤独的旋绕,如今呢?在他找到命定之人的未来呢?
还是要一直孤独下去吗?
若幸之雾是他的命定之人,却非他的爱人,她难逃如祖母一般悲惨的命运。
若幸之雾不小心成了他的爱人,他却依旧要孤独终老,那她……难逃惨死的悲哀。
只要沾上他这个恶魔,无论如何幸之雾的一生都无法幸福。
如果命定如此,他情愿放她走。
他是不是有一点开始喜欢她了呢?
是!
不是?
那又如何?
他终究不该拥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