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听懂听不懂,幸之雾无法说得太露骨,只能用自己的语言宣告着她的心事。“虽然那天你是为了救我才和我那个那个的,但一想起我们之间竟然那个那个了,我就觉得非常那个。每每看到你,我的脑海里就会不自觉地出现那天晚上那个那个的情景。虽说我是你的命定之人,可我们才十六岁啊!未来会怎样,尚不可知。忽然就那个那个了,不是很那个嘛!我虽然也说过喜欢你的话,但喜欢和爱是不同的,万一日后我再碰到喜欢的人,可我已经和你那个那个了,不是总有些遗憾吗?再说了,你也没说过你爱我,你就和我那个那个了,也许你觉得无所谓,但我真的觉得有点那个……”
“喀!”卓远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再听下去,他的心结是解开了,但新的疙瘩会直接勒住他的喉结,让他缺氧而死。
“什么叫万一日后你再碰到喜欢的人,可你已经和我那个那个了,总有些遗憾?”卓远之恨不得把那个可能出现跟她那个那个的人给掐死——虽然那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出现,他也不允许他出现,更不允许他们那个那个。
他的目光透着凶恶,好像要掐死她似的。幸之雾害怕地瑟缩了一下,他从不曾用这样的眸光对着她。“我……我我我我我我说得不对吗?未来……未来总会有无数种可能。你也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会怎样对不对?万一你不要我了,我我我我我找另一个男人也是很正常的事啊!那个那个是早晚的事。”
她想得还真远呢!连那个那个都考虑到了。卓远之蹙眉警告她,“你是我的命定之人,除了死……不!即使是死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因为我是梅非斯特,没有我的允许,就算是死神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开。你认为这世上还有男人能把你从我手中抢走吗?”
他话说得太早了,梅非斯特也无法预料,在这之后的几年里,他频繁从别的男人手里将她抢回来。甚至走过二十岁,到了三十岁,在他即将成为第三个孩子父亲的时候,他仍然要努力地、拼命地、奋勇地、不惜余力地、奋不顾身地、坚持不懈地跟别的男人抢自己的老婆。
还能说什么?这都是命啊!
未来难以估料,现实已让卓远之来不及反应,他甚至错过幸之雾眼底一闪而过的亮光。
“猪头,你不是不愿意我跟着你吗!你一定在想,这个女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做少堂主夫人,凭什么当我的命定之人?”
“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了,用不着你会一身功夫,多余。”
“可我是大律师的女儿嗳!跟你相比,我是白道的。”
“你嫌弃我是黑道分子?”他扯眉,更有扯她头发的意思。
幸之雾连忙打哈哈,“我哪儿敢啊?而且我爸都不要我了。可猫猫说……”
“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总之你是我卓远之的命定之人,谁能改变天意?”
即使天意转变,他的心意也难变。
最难定的是心,最易变的也是心。
不消两个月,幸之雾就体会了这一点。
“朵猫猫洗猫——不错的命题。”休息了差不多一个月,幸之雾总算能下床了。邀海轩里寂静一片,惟一的水声居然来自朵猫猫替阿猫洗澡的哗啦声,弄得她好不尴尬。
“今天天气真好啊!”
好你的头!秉持着“我是黑道我就要将粗鲁进行到底”的原则,朵猫猫看都不看她一眼。
无所谓,幸之雾蹲下身子找她说话:“帮这个大东西洗澡很好玩吗?”
“你可以试试啊!”幸之雾对阿猫有多畏惧,朵猫猫心知肚明,明知道对方害怕却不出手,一定不是她的风格。
幸之雾的脚尖不自觉地向后移,嘴上却不饶她:“你不就试了试警察的子弹嘛!结果证明猪头的皮肉没有子弹硬,我的骨头也没有车门厚。”
她这是故意在刺激朵猫猫的愧疚心理,要不是她硬逞强,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更不会让幸之雾借这次的受伤事件增进与少堂主的感情。
全都是她的错,全都是战来惹的祸。
她不会原谅他的,即使他们在血缘上是父女。
愤恨的心情让朵猫猫清洗阿猫的手稍稍用力,痛得黑豹子“嗷”的一声冲了出去。急得她大声喊了起来,“阿猫!阿猫,你回来!”
“连阿猫都不要你了,你看你怎么办吧!”
“用不到你插嘴。”朵猫猫恨不得将幸之雾撕成碎片,“不要仗着你是少堂主的命定之人,就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给我搞清楚,我从小跟少堂主一起长大,我不会买你的账,除非,你让我看到你的实力,证明你有足够的资本做少堂主夫人。”
她一句话惹毛了幸之雾,住在卓冠堂的这些日子里,每个人都说她是白道人士,不会武功,没资格做少堂主夫人。她就不懂,凭她的智慧,凭她的胆色,凭她的才能,哪点不够了?
“我不够资格,你够?”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你跟那个警察不知道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那天我明明看到你在警署门口。我顾全你的声誉没有告诉猪头,你还襥起来了是不是?你勾结警察更可恶,不管白道黑道,我最恨那种出卖朋友,背叛兄弟,无情无义,毫无道德的叛徒。你这个叛……”
“什么叛徒?他是我爸!”
朵猫猫喝出声的那一刹那,连她自己都呆了。她不想说的,可面对幸之雾的指控,她竟无法忍受,喊了出来。
是憋了太久吧!她需要一个输出口,可是不能跟堂主说,不能让津庭叔知道,以前她还能跟少堂主唠叨两句,现在连少堂主也不是她的远之哥了。她还能跟谁说?
“你满意了吧?你霸占了远之哥,霸占了堂主,霸占了津庭叔,你生病这段日子每个人都围着你转,你开心了?你得意了?你成了大家的焦点,所有人都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原本整个堂只有我一个女生,现在你霸占了我的全部。你甚至害得我被少堂主再三警告,不准再做出任何伤害你的行为,全部都是因为你,你烦不烦?你烦不烦?”
小猫在意的,只是被之雾小姐抢走的爱。
幸之雾被她骂得连退几步,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眨巴眨巴眼睛,她吞下口水,这才有力气跟她开口:“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你刚刚说什么?你说那个警察是你的爸爸?我不是听说那是反黑组组长吗?你的爸爸是反黑组组长,你这个女儿却加入黑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反叛少女,在青春期加入黑帮,是不是?”
她以为这是黑道题材的小说吗?还有这种蹩脚情节?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给我闭嘴。”朵猫猫不想跟她解释,也不屑于跟这种女人说自己的私事,可是除了她,这个堂里还有人愿意听她说话吗?
黑道的生存原则只有两个字:活着。
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意义,为了活着,可以不惜一切手段。于是,为了生存下去,每个人都谨言慎行,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底细,最后会死得难看。
她不敢跟人提起,加上堂主、津庭叔和远之哥又瞒着她,朵猫猫一直没有机会弄清这一切。终于,她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爸爸,可是他却不认识她,甚至想将她灭在枪口之下。
她要赌,赌血缘关系连起的心心相印,代价是少堂主手臂上的枪伤和幸之雾的两根肋骨,还有她的一段青涩恋情。
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切全都和我妈妈有关,她叫朵爱,是一个杀手,她的一生很悲惨——出生不久就被人丢了,她在孤儿院长大,被培养成一个杀人工具。她的悲哀还不仅于此,最惨的事发生了,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出生于警察世家的男人。我不知道他们如何相爱,也不知道我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来到这个世上。但我知道,从我出生起就没见过父亲。我从小被人欺负,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没想到盛气凌人的朵猫猫也有这么悲惨的过往,幸之雾眼里看到的她永远都是冷冰冰的胜利者模样,原来她也有被欺负的过往,“那后来呢?你又是怎么来到卓冠堂的?你不是说你跟猪头从小一起长大,那你妈妈呢?她不管你了吗?”
“她死了。”朵猫猫收藏的记忆不多,“我只记得我在孤儿院被少堂主他们带了回来,理由是我很像他刚死的那只黑猫——阿猫也是这个原因被少堂主收养的。”
一人一猫因为同一个原因被猪头收养,幸之雾很有兴趣听听这其中的故事。
难得朵猫猫有情绪跟幸之雾说故事。柔和的蓝色铺满卓冠堂的天空,没有云,却有丝丝清风窜过脑后,撩起两个女孩的世界。
“那一次堂主抓捕了一批贩卖野生动物的兄弟,顺道解救出一只美洲黑豹,它就是后来的阿猫。它的妈妈已经在长途押解过程中死去了,但它却浑然不知,瑟缩在妈妈的怀里拼命地吸吮着奶汁。妈妈没有反应,它无论怎么用力也没有吸出奶水,它不断地嘶叫,可是天地都听不到,它的妈妈无法给它回答。”
“好……可怜。”幸之雾眼泪汪汪,看在朵猫猫眼里又是一阵鄙夷。连听个故事都能感动成这样,她怎么够格做少堂主夫人?
还是继续说下去吧!“堂主将奄奄一息的它抱到少堂主面前,其实少堂主小的时候也养过一只堂主送他的小黑猫。历经沧桑的阿猫那时候的体型就跟少堂主的小黑猫差不多大,少堂主只看了一眼就再没过问。”
“为什么?”猪头不是这么没人情吧!
“因为害怕阿猫也会向小黑猫那样死掉。”朵猫猫大致听津庭叔说过,“少堂主虽然表面上看去冷冰冰的,其实他难动情,更难忘情。小黑猫死了以后,他再没养过其他猫,怕会再次失去。阿猫到他面前的时候已经离死不远,他怕投入感情后又要面对失去。”
“其实他是不敢承受失去的痛苦。”这种男人——果真如幸之雾所料最专情,“可是后来他还是救活了阿猫。”
哪有她想得那么容易?“他没有救阿猫,是阿猫拼着力气爬到他面前撕心裂肺地嚎叫,它不吃不喝,足足叫了两天两夜,它惊人的生命力让少堂主叹服。他觉得能在死亡边缘挣扎到这一步,就算死,这只黑豹子也不枉来世一朝。”
所以,他出手了。
如他所愿,阿猫长长久久活了下来,只为了感谢主人给他的那盆鲜奶。
幸之雾笑嘻嘻地听着故事,霎时间觉得今天的阳光特别明媚。“啊!没想到猪头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啊!看他这个人整天冷冰冰的,往死里装酷,原来他还这么感性,有这么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