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远之压根不担心自己的考试,凭他的水准直接去攻克军事理化博士头衔都绰绰有余,之所以会安心窝在这里,无非是想平静地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青春大学。想当鬼才,他大可回卓冠堂当他的少堂主,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他只有这四年的时间。
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宇文仍在那儿自说自话:“你至少该去跟万主任把话说清楚吧,如果他给你的鉴定不过关,你的前途会大受影响。”
“就是因为他的手上握有这种特权,他才可以按照自己的偏见为所欲为,并且让每个人都服从于他。”可他不是别人,他是卓远之。“他这招对我没用,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没有包庇谁,也没有掩饰什么。因为本来就没事发生,如果他非要抓着这根尾巴不放,我只好像壁虎那样自行断尾等着再长出新尾巴了。”
他沉稳的脸庞有着不属于十八岁的神情,只因他从来都是不凡的。他,卓远之,身为卓冠堂少堂主,他是全球两大黑帮之一的卓冠堂未来继承人,他更是整个黑道世界的掌控者。此生,他只会为光明战死,决不屈服于黑暗势力,因为他才是暗之首,那不可亵渎的黑暗,那可容纳一切的黑色漩涡。
在他的神采飞扬间,宇文所有的坚持在一点一点消退,偏那张嘴仍不肯松开。“原来邪恶分子也有他的固执。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不去训导处,倒霉的可是你自己。”
卓远之黑色的眼神一沉,将他的表情满满收录在眼眶中。“我可以把这些话当成是你在关心我的言论吗?”
“关心你?我怎么会关心你?”宇文不自在地垂下了头,闪躲间忽略了卓远之嘴角间独有的梅非斯特笑容,他在耍他。
他的表情实在是奇特,卓远之禁不住一个倾身逼近他,“想你堂堂学生会主席,如果每个被停学在家的坏学生,你都会去寝室找他们,那你成天还有时间做别的事吗?所以说啊,我这个坏学生在你宇文主席面前是特别的,对吧?”
“你当然是特别的,因为你是他们中最邪恶,也是最具破坏力的一个。”宇文冷漠的眼对上他,一张棺材脸拉得老长。“你才进‘罗兰德’多久?居然把那些专科学院的垃圾都引来了,如果你在这里待上四年,一定会把罗兰德学院的骑士精神毁得一干二净。”
“如果罗兰德学院的骑士精神就是教育人们鄙视不如自己的人,践踏他人的尊严,那么这种精神我会理所当然地将它全面毁灭。”
卓远之黑色的眼眸有着最深的认真,融在那沉黑的漩涡中,宇文握紧心中的标尺。“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我都看见了,你在特洛亚酒吧和那个男生粘在一起,他就是那天找上门来的垃圾之一,你不能否认对吗?”
“我惟一要否认的就是她的性别——人家是女生。”
宇文更进一步逼了上去,“这不是正对了你的心意吗?”
一黑一白就此对峙开来,谁也不肯退一步。沉默地看着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卓远之淳厚的嗓音飘荡开来。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在你看来,一个人的学历到底有多重要?就因为你的身上贴着‘罗兰德’的标签,就因为你出自名校,就因为你有一个高学历,你就可以鄙视那些学历不如你的人吗?”他的反问撞击着宇文的心,暗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地冒了出来,他来不及拦截。
背对着他,卓远之的声音有着沉痛的感觉。“是的,你说的没错。创世纪学院的确是一所五年制专科学院,那里的学生学历没你高,学分没你高,学识没你高,就因为这些他们的人格也没你高了吗?那个明知道方飞刀在背后暗算自己,却仍能坦诚地帮他一把的宇文寺人哪去了?我不记得你有这么庸俗。”
他的话像一把足以劈开一切事物的上古轩辕剑斩断了宇文冷漠的心,从什么时候起一向自认公平、理智的宇文寺人竟然用学历的高低去评价一个人的好坏。
曾经,他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的他告诉自己,无论是什么样的同学,他都要帮助他们,帮助他们成为最优秀的人。那个时候的他带着这个目的,选择了教育系,兼修不良青少年管教。那个时候的他何时远离了他的身体,他竟一点知觉也没有。原来,在他批判自己的父亲不再适合出任一所高等学府院长职位时,他也渐渐迷失了自己。
怔怔地抬起头,宇文茫然地看向前方,他看到了那片浓黑色的背影……
卓远之舒缓的身体趴在阳台的边上,清晨的朝阳从他的正前方迎上,阳光撞击在他黑色的身影上,周遭形成光亮的一片,只除了他的身体。
宇文突然明白了,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最最特殊的地方——
他是什么都无法侵入的黑,他却是什么都可以入侵的黑。
在温暖的黑暗面前,冬日的光亮怯步了。
宇文寺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了,卓远之不太清楚。他只隐约记得自己趴在阳台上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美眉,那双黑色的眼便不听使唤地追踪上去。
足足看了有三分钟,直到人家美眉走到即使他把眼珠子瞪出来也看不见的地方,他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似乎那时候就没再看见那张棺材脸,他也没太在意,为阿猫修理了一下爪子,他再想起宇文是因为那阵阵敲门声又来了。
“谁啊?”想不到他不去上课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思念他,一个接一个赶过来看他,他人缘关系还真好……
拉开门,一看来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人缘关系究竟有多“好”。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挤在门口,全都是创世纪专科学院那天来这里救回他们心中之神的男生。车神站在他们的前面,她的身边是卓远之很钦佩的汪主任,站在最前面的当然还是万任横。
将目光定在万任横身上,卓远之不冷不热的声音配合着他邪邪的笑容溢了出来。“万主任,你好啊,怎么有空过来坐坐?我可是遵照你的命令正在好好反省,不宜受外界打搅啊。”
万主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少跟我玩文字游戏,油嘴滑舌的像什么样?罗兰德学院坏就坏在你们这些人身上。我只问你一句,上次来寝室撒野的创世纪专科学院的学生是不是这些人?”
卓远之的眼淡淡地扫过那些人,没等他开口,汪主任站了出来。“万主任,不管怎么说,我们学院的学生为你们的校园管理带来了麻烦,增添了负担,就这一点我必须向你致歉。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学生并不是来这里撒野的。他们只是因为一些误会来找卓远之同学讨个公道,在这过程中也没有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他们只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孩子,只要他们将自己的行为控制在法律允许范围内,我想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被原谅的。”
他这话听在万任横耳中简直是天理难容,“汪主任,我们都是搞训导工作的,你说话要对社会,对学院,对家长,对这帮学生,对你自己负责。难道非要出些什么乱子才好吗?要知道,我们‘罗兰德’可是历史悠久的名校啊。”
“但你的学生依旧是年轻的啊!”汪主任和蔼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搀杂着敏锐的凌厉。“你也曾年轻过,你应该知道在这人生中,有太多的东西是必须亲手去创造的。这过程中会付出一定代价,甚至会撞得头破血流,但人生就这么一次,即使是痛,那也是自己的青春啊。”
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卓远之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对了!火曦小姐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虽然措辞不同,但意思完全一样。难怪他看见汪主任这么亲切呢,他柔和的外表下包含着火曦小姐的犀利,这才是真正的高人。
撇开万任横气呼呼的抽筋样,汪主任领着他的学生走向卓远之,“今天早上他们自己走到了我的办公室,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我说了。他们还说因为他们的错害你被学院停课真是很过意不去,所以一定要来跟你道歉。我现在作为他们的大朋友带着他们一起来跟你道歉,对不起,卓远之同学,给你添麻烦了。”
他身后的学生齐齐弯下腰,行了个九十度鞠躬礼,异口同声地说道:“对不起,卓远之同学,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卓远之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没什么,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汪主任凝望着眼前这个男生突然感慨起来,“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教育工作者,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学生主动到我这里来承认错误。有时候,一个感动比千百个摆事实讲道理的训导语言更管用。卓远之同学,你为我上了生动而精彩的一堂教育实践课啊。”
他的话让卓远之不好意思起来,体内的梅非斯特趁着这股难得的害羞消失得无影无踪。“汪主任,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他们。车神是好心,来为她的朋友讨个公道,她的朋友因为担心她才赶到这里。他们并没有使用任何武力,他们所使用的只是一颗关怀朋友的心。”
有些部分的情节是需要省略的,卓远之可不想把战野跟车神扭打成团的那部分都供出来。车神跟男生在一起混惯了,可能无所谓。他倒是怕说出那些之后,战野那严重的面容健忘症会干脆忘了他自己是谁,省得丢人现眼。
像是看穿了卓远之有意隐瞒的那部分,汪主任也不追问,他只是像个长者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如果我是你,我会在所有的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就将一切说个明白。既然你肯定他们没有做错,你就不需要为他们隐瞒什么,你应该堂堂正正地说出事情的始末,我们这些做老师的会给出一个公平的结论。或者,你之所以会为他们隐瞒,是因为我们这些做老师的无法让你们这些学生予以信任?”
他的话说中了卓远之的心思,略过万任横他沉声说道:“不是每个老师都能让学生把他当老师看待的,我愿意在这里诚恳地叫你一声‘汪主任’,我愿意把发生的事完整地告诉你,不是因为你的级别是训导处的汪主任,而是因为你的人格魅力让我为之动容,足以让我用最真实的态度面对你。”
“谢谢!你的话是一名老师所能获得的最高评价。”望着他帅气的脸,汪主任的眼神有些缥缈。“曾经也有过一个学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我还在高中做班导。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现在也做了老师,而且就任职于你们罗兰德学院——火曦,一个很特别的学生。”
火曦老师竟然是他的学生?万任横的惊愕很快转为不屑,难怪两个人对待教育都是如此的放任自流,这个汪主任根本就是将不负责任的思想传给了下一代教育者嘛。
火曦小姐竟然是他的学生?卓远之的惊讶在一瞬间平复,难怪两个人在对待教育的看法上如此相近,想必火曦小姐一定很尊敬这位汪主任。
“火曦小姐会甘愿做一个老师,会不会是受您的影响?”
“卓远之,你这个小孩子不要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