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乱世皇后:狼烟起胭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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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自古,没有帝王、将帅不爱良驹。这一刻,看他与马如此亲近,胭脂竟有些感动,伸手拍拍白马的背部,吟声道:“既然它是追风,那你就是逐月。”谁知白马像回应她似的,踢了踢地面。胭脂大异,又道:“殿下,你不觉得事情来得太怪了吗?先是红装女子赠你疾电,现在又是个幽灵似的人物赠我们追风与逐月。”虽然得名剑与良驹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可说是人生快事,她总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玄虚,很不安心。

“是呀!太怪异。可眼下,我们得逃避追杀。先别计较这么多了,等回了廊城再好生查查这事。走吧!”从桉树上解开缰绳,燕陌心满意足地牵马走出从林,还不时提醒身后的胭脂要小心。追风逐月,世间人称羡的一对良驹。他与胭脂……

“殿下,直走赤奴城吗?”胭脂低低地问。平城至赤奴城可不是一小段距离,她来的时候,整整用了七天时间。

“胭脂,离刺杀团太近了,现在不安全,我们又只能连夜起程了。”燕陌回头,很抱歉地看着胭脂脸上的疲惫之色,负疚起来。胭脂,我怎能不当你是弱女子呢?你也需要呵护与宠爱,只是我这一份心情你何时才能明白。

黑夜,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怜爱,却没有言语。

二人得马,出了小树林,披星戴月地驰骋在回家的路途上。乌云后的月儿悄悄地探出头来,挥落着浅浅光华,照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

在他们走离开后,小树林里走出一个面容朗朗的异美男子。他一身银白装束,就连发丝也是银色的,在夜风里飘飘拂拂,随意的妖美之态足以颠倒众生。他有两只闪闪发光的眼睛,即使在黑夜里也显得那么明亮。除了这等天人之姿,负在他宽肩之上的那张明显异于平常的长弓最为醒目,弓身镂云裁月、雕龙刻凤,弓弦闪耀着淡淡金光,斜挂在他腰上的矩纹箭筒里装满了镶着长长银羽的箭矢。

他再一次完成了她的嘱咐,笑望两匹骏马消失的方向,再掉头望向客栈的方向,轻蔑地道:“临昭,你的刺杀团也不过尔尔,总有一日我们会兵戎相见。”言毕,他纵入山林,踏上属于他的路途。

黑发披肩的男子绷紧着脸,血色的眸子里尽是疑色。他的属下回报说房中餐盘俱齐,残羹尚温。明明可以捉住他们的,何已又失算?他深深地皱起眉头,思索着原因。

他默许了属下们的放肆行为,眼见属下们怒极地朝客栈放了火。熊熊燃烧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双目。听着传来店中所有人的惨叫声,他眸子里的色彩未有半分变动,直到面前的一切都在大火里化为乌有,直到属下们恭敬地立在面前等待他的指示。

他想起了离开苍都的那一天。宽大明亮的大殿内,只有自己与桓帝两人。桓帝神态慵懒地坐在沉香木制的大殿殿阶之上,离自己仅一步之遥。

他席地跪坐在桓帝面前,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幽暗眉眼,鼻间传来馥郁的龙涎芳香,耳边飘荡着桓帝沉沉的声音:“临昭,朕一统四国的梦想都押在这一步棋上了。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你都要像从前一样完成使命,要让燕陌死无葬身之地。”

话声落去,桓帝伸手无比信任地拍在他肩上,将目光投注在他脸上。他感到荣幸极了,双眼甚至不敢直望桓帝那夜一样漆黑的眼睛,只说:“愿不负使命。”

而后,桓帝起身,扶正衣冠步向偏殿。眼见繁复高贵的锦服一点点消失,临昭一阵失落,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半晌,脚步声远去了,空气里又飘来一句亲切的话语:“临昭,我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

他抬头,大殿内已只剩下他一个人,唯有桓帝的话声余音袅袅。

“团主。”一个属下见他呆住的神情,小声叫道。

他没有回应,依旧陷于思潮之中。临昭呀临昭,多少次你都能顺利完成桓帝的期望,这一次到底怎么了?竟然如此不顺利。到时桓帝问起,你将如何回禀呢?

“团主。”先前叫他的属下又叫了一次。

他猛然回神,面对客栈烧剩下还冒着呛鼻青烟的残局,转向属下,发现他们正疑惑地看着自己,道:“什么事?”

“团主,咱们是不是应该四处搜寻一下?他们没有马,跑不了多远。”那个属下建议道。

“上马,前往赤奴城。飞鸽传书至赤奴城守将,让他务必派人秘密留意他们的行踪。”临昭将挡住眼眸的发丝撩到肩背后,飞上马背,先人一步驾马消失在平坦的官道上。

浓烟依旧从废墟上腾聚着,劲装杀手们纷纷上马,隐入夜色的幕布中。

有了追风逐月,从客栈侥幸逃脱的胭脂与燕陌再不敢大意,沿途再不敢住客栈,而是花些银钱在当地农家借宿,一连五天下来,倒还没出什么岔子。

不过,因为借宿农家的关系,或多或少听人说起这几年雾烈的惨况,两人的心情更加郁郁难欢。

原先,因为帝王失政,地方上贪官横行,民众被压榨得卖儿卖女,生活早已不比从前富庶,总徘徊在温饱线上。自四国162年秋,战乱伊始,国君为救国,提前强行征收赋税、粮食。百姓将这看作是国难当头,忍气吞声,权当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谁知,赋税才刚收上去才一月时间,苍隐军团势如破竹,越过玉霞关,连夺包括平城在内的西南十二城。

赤奴城原有驻军四万,由太守高吉统领。这高吉也不是什么清官,平日里只知道拍朝廷钦差大人的马屁,欺压民众,贪污受贿,对调兵打仗是一窍不通。听说大军已至,便丢下城池不管,带了家眷望风而逃。太守一走,城中官员吓得手足无措,逃的逃,散的散。好在,高吉手下有一个名叫连亦的师爷,向来读圣贤书,为人颇为正直,其临危不惧,一方面飞鸽传书至雾都、派兵八百里加急赶往雾都求助;另一方面,为稳住军心,他先斩后奏,派人关闭城门,斩了几个带头逃跑的官员,起到了一定威慑作用。

然后,就在赤奴城,在连亦的带领下,四万雾烈之军与苍隐国十万大军大战了整整八天,死伤无数,却为赤奴城迎来朝廷的七万援军赢得了时间。

谁知朝廷派来的将领竟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草包,仅仅两天就损失了一万人。连亦只好再次向朝廷上报。经过紧急商议,燕寒带着丞相郑硕,率兵五万亲征至赤奴城。

皇帝与丞相同时亲征,极大地鼓舞了全军士气,民众们看到了反败为胜的希望,极为支持。

这时,遭遇久攻不下境况的苍隐军团,迎来了他们年轻而英明的桓帝。

两王相对,于赤奴城激烈交锋。由于宠信佞臣、丢失民心,加上燕寒平日里留恋女色,未有多提点地方军队勤于操练,又及自恃‘天子乃天神之子——无人能够动摇’的神鬼之论,拒不听信左将军席舒的用兵之策,致使战争绵延竟两月之久,苦战过后,兵败被俘,且被杀悬尸于城门之上数日之久,成为雾烈立国以来的奇耻大辱。丞相郑硕自杀殉国,席舒带残部退至雾都。从此,雾烈失去了战争得胜的先机。

恰好苦战的这两月正是秋收之季,原本丰收的粮食全都烂在了土里,引发了灾荒。

百姓因为战乱无辜死伤,四处躲灾避难,又经粮荒,整个流离失所。大片肥沃的土地,却无人安心种植。两三年下来,秋收大幅度减少。苍隐大军征服了这片土地后,又一直征收重赋借以养兵,如此无异于雪上加霜。这还不算,每村每镇每年还要向苍隐缴纳壮丁充兵,百姓民生疾苦,惨淡至极。

又是一个美丽的黄昏,春寒沁骨而入,燕陌站在一座又破又烂的农家小院的院墙处,望着就快要被云朵淹没的金黄太阳,一连三叹。借住的农家一共五口人,家中男主人去年被抓了充军,女主人抚养着才三岁的儿子,上面还供奉着业已六旬的公公婆婆。所种薄田产出还不够交赋征粮,一家收入全靠女主人抛头露面地贩卖绣品得来,全家一日三餐仅靠野菜糊糊度日,可说穷困潦倒。眼见如此惨状,燕陌心中愤郁难平。自古明君耀国,昏君误国。如若那个人当年不宠信奸臣,不过分喜好女色,雾烈国何至如此?他再次叹了口气,“唉——”

“不必叹息。只要往后你执掌雾烈,带领百姓重拾河山,做一个有操守的明君即可。”胭脂走到他身边,安慰地道。她了解他内心的阴郁,眼见自己的国土被强权蹂躏,眼见自己的子民被奴役,当然无法开心起来。

“胭脂,如若当年他能爱惜雾烈,天下百姓怎么会落入水深火热的旋涡?”他望着西沉的太阳,感觉春寒越来越烈了。四周阴风阵阵,吹得他脊骨都在泛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