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回族伦理文化导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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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回族宗教伦理文化(1)

回族伦理文化主要源于伊斯兰伦理文化,伊斯兰伦理文化是回族伦理文化之源,回族伦理文化是伊斯兰伦理文化之流,二者是流与源的关系。伊斯兰伦理文化是以维护信仰唯一的真主为出发点,调整社会中人与主、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伦理意识和行为规范的社会文化,它是伊斯兰教的本质、精神和灵魂。伊斯兰伦理文化不仅在发生学意义上影响了回族伦理文化的形成,而且在基本价值取向上规定了回族伦理文化的内容,伊斯兰伦理文化成为回族伦理文化的价值核心。伊斯兰伦理文化的经典——《古兰经》中虽然没有“伊斯兰伦理”或“伊斯兰道德”的词语,但自始至终都在宣扬人间美好的道德。据不完全统计,《古兰经》中有1504节启示涉及道德问题,约占全经四分之一的内容。穆斯林将《古兰经》称为“人类道德的宝典”。回族伦理文化的基本内容可以从《古兰经》中找到其规范依据。

然而,回族伦理文化又毕竟是生长于中国本土的一种地方化、本土化、民族化的民族伦理文化。在这一过程中,它吸收了中国传统伦理文化的养料,适应了中国社会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的发展,适应了中国的国情、民情,适应了回族穆斯林的实际生活,形成了富有独特而鲜明的地方化、本土化、民族化色彩的伦理观念和价值体系。它渗透到回族穆斯林宗教生活和世俗生活的方方面面,存在于回族穆斯林的经济生活、政治生活、宗教生活、婚姻家庭生活等实际生活里,体现在他们的生活习惯、节日礼仪和民间习俗之中。

回族伦理文化内容丰富,其中,具有典型特征的是回族宗教伦理文化、回族政治伦理文化、回族婚姻家庭伦理文化、回族习俗伦理文化、回族经商伦理文化和回族生态伦理文化。

回族宗教伦理文化主要揭示的是回族穆斯林与真主之间的伦理关系。

回族虽然有门宦的不同,各派回族穆斯林在一些具体的宗教仪式上有差别,但总的信仰原则和基本的宗教礼仪却大致相同。总的信仰原则被概括为“六信”,基本的宗教礼仪规范被概括为“五功”。其中包含着丰富的伦理文化。回族穆斯林追求“两世吉庆”,即今世与后世都幸福美满。“六信”伦理、“五功”伦理和“两世吉庆”人生观是回族穆斯林基本的宗教伦理观,它们构成了回族宗教伦理文化的基本内容。

一、“六信”伦理

任何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信仰,并通过它来达到自己的道德理想境界。一个民族要是失去了信仰,也就失去了自己的道德理想目标。回族穆斯林将信仰摆在回族宗教伦理文化的首位。

(一)“六信”是回族穆斯林信仰的基本伦理要求

受伊斯兰宗教伦理文化的影响,回族穆斯林认为,以“信真主”为基础的“六信”是穆斯林的基本信仰,也是穆斯林的基本伦理要求。“伊玛尼”是阿拉伯文Iman的音译,意为“信仰”。凡信仰伊斯兰教的人就被称为有“伊玛尼”的人。在穆斯林看来,凡是有信仰的人必须心里诚信、口里承认并身体力行伊斯兰教的基本信仰;必须作证“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此外,还要遵循其他的教义。“伊玛尼”不仅仅表现在精神方面,而且还表现在物质方面,不仅在宗教生活中,而且在世俗生活中也都应该体现出来。穆罕默德曾说过:“爱国属于信仰”“知廉耻属于信仰”“‘伊玛尼’有七十多个枝叉”等。念、礼、斋、课、朝等宗教功课属于“伊玛尼”,为主道而战、孝顺父母、尊老爱幼、助人为乐、扶困济贫、节俭谦恭等都属于“伊玛尼”;远离奸罪、不做恶事、不吃禁物等也属于“伊玛尼”。可见,信仰涉及到一切方面,决定着人的行为和思想,制约着穆斯林的伦理道德和日常生活。有“伊玛尼”是穆斯林必备的基本条件。中国有些地区的回族穆斯林以伸出右手食指表示“伊玛尼”,即归信唯一的真主。

回族穆斯林信仰的内容很广泛,涉及精神、物质、伦理、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并且和人们的行为联系紧密。根据《古兰经》的启示,回族穆斯林的基本信仰被归纳、概括为六项内容,习惯上称为“六大信条”:信真主、信天使、信经典、信使者、信后世和信前定。伊斯兰教要求穆斯林必须内心诚信这六大信仰,要经常地诵念这样的信仰条文:“我归信真主和他的天使、经典、使者、后世,归信好与歹的定度来于主,归信复活。”其中前五项多在《古兰经》同一节经文中列述,次序和措辞略有不同,《古兰经》中多次提到这样的内容:“信道的人们啊!你们当确信真主和使者,以及他所降示给使者的经典,和他以前所降示的经典。谁不信真主、天神、经典、使者、末日,谁确已深入迷误了。”(4:136)“你们把自己的脸转向东方和西方,都不是正义。正义是信真主,信末日,信天神,信天经,信先知。”(2:177)穆罕默德也曾说过,伊斯兰教的信仰是:“你归信真主、天神并归信相见真主和他的使者,并归信复生。”至于“前定”一项,是根据经文中强调“真主”执掌一切、决定一切、支配一切、预见一切而列入“六大信条”范畴的,如“真主”已经“预定万物,而加以引导”(87:3);“真主已注定各人的寿限”(3:145);“他创造万物,并加以精密的注定”(25:2)等。欧麦尔传述的一段穆罕默德遗训,把这六项连起来,形成六大信条。可见六大信仰既有《古兰经》作遵循依据,又有“圣训”加以连缀、强调。因此,必须具备六大信仰,才是真正的穆斯林。

(二)“信真主”之伦

“六信”之首是“信真主”。在“六大信条”中,信仰独一无二、绝对权威的造物主、宇宙万物的创造者“真主”是最为重要的。信仰真主是回族穆斯林宗教伦理的核心,其他一切信条都紧紧围绕这一核心体系而派生和规定。世界上的任何宗教,几乎都相信并强调:在现实社会之外还存在着超自然、超人间的神秘境界和力量,主宰着自然、社会和人生,因而对之表示敬畏和崇拜。各种宗教总是有其各自信仰的核心。《古兰经》中反复强调、贯穿始终的理论基础是“认主独一”。

信仰真主即相信真主是宇宙万物的创造者、掌握者、调养者、支配者、恩养者和唯一的主宰;是全能的、全知的、大仁大慈、无形无象、无所在又无所不在、不生育也不被生、无始无终、永生自存、独一无二、实有超然。信仰真主是伊斯兰教信仰的基础,是对穆斯林的基本要求,要做到“心里诚信、舌肉召认”,不能有丝毫怀疑和争辩。那么真主有哪些品性呢?《古兰经》用很长篇幅对此作了阐述。《古兰经》说:“他是真主,除他外,绝无应受崇拜的。他是君主。他是至洁的,是健全的,是保佑的,是见证的,是万能的,是尊严的,是尊大的……他是真主,是创造者,是造化者,是赋形者……”(59:23—24)从这些阐述或论述看,真主的品行难以尽述,他总共有99个美名,概括了他的整个品性,真主被描述成了一个至善至美的道德理想的化身。

伊斯兰教要求穆斯林不但要相信真主的存在,而且还要信仰真主的种种品性。要求做到信仰真主、敬畏真主、崇拜真主、喜爱真主,喜真主所喜、恶真主所恶、为真主而聚、为真主而散。因此,做人做事既要问利害、问是非,对人对己负责,更要对真主负责,并且要顾及社会影响。因此,要准确把握回族宗教伦理文化最关键的核心理念,要切实掌握回族宗教伦理文化最重要的精髓所在,就是崇奉独一无偶的“真主”,即“认主独一论”——“万物非主、唯有真主”。

中国回族穆斯林十分注重这一基本信仰,结合《古兰经》的经文及自身信仰和认识程度,并与中国的传统文化相结合,协调有关儒家思想和宋明理学的内容,归纳总结了一系列有关真主的属性,并在诸多汉文著作中予以论述。哈德成阿訇在所著《伊斯兰教初步浅说》中说:“造化天地万物的真主,是无始无终的;真主是先万有而立,故其前无始;后万有而存,故其后无终;真主之体,无所不包,故其大无外;真主之妙,无微不至,故其细无内;无始而开万始,无终而统万终。是原有的主,是清静的主,是无方所的主,无形似的主;真主能知而无所不知,真主能听而无所不听,真主能见而无所不见,真主能观而无所不观,真主能在而无所不在;不牵于阴阳,不属于造化,故宇宙一切理气,均从其本然而生,尽人合天归根复命,皆归此原理。真主无形而显有太极,太极判而分阴阳,阴阳分而成天地,天地成而生万物,万物备而真主之妙用,尽在其中矣。”

确认真主独一无偶,创造宇宙,超越万物,具有执掌一切的绝对权能,这是回族宗教伦理文化的基础与核心。受伊斯兰宗教伦理文化的影响,回族穆斯林认为,冥冥之中,存在着主宰整个宇宙中一切的一种超自然力量。这个超自然的、主宰宇宙的力量就是“真主”。对此,中国明末清初的伊斯兰学者马注曾进行过系统阐述(见马注《清真指南·认主卷》)。回族穆斯林心灵中对于真主有最深刻、最完美的概念,也会产生由衷赞颂的激情和丰富的想象。而“认主独一”的核心理论,就是回族穆斯林信仰的基石和精神的支柱。为坚决维护与捍卫“认主独一”的根本信仰,回族穆斯林对多神崇拜、以物配主、三位一体等行为深恶痛绝,认为这些都是与“认主独一论”格格不入、背道而驰的行为或谬说。

(三)“信天使”之伦

“六信”之二是“信天使”。天使又译做“天仙”“天神”,是奉真主意旨担负特殊使命或按其分工各司职守的群体。信天使的主要内容是:相信有天使的存在,它们是真主用“光”创造、为人眼所不见的妙体,是只受真主驱使、执行真主命令的创造物。穆斯林相信,真主在创造人类之前就已经造化了天使。据《古兰经》中说,真主在创造了人类的始祖阿丹之后,曾命令众天使为阿丹叩头。当时众天使都叩了头,而唯独魔鬼依布利斯没有为阿丹叩头,真主为此降罪于它,为它准备了后世的火狱。《古兰经》中说:“每个人的前面和后面,都有许多接踵而来的天神,他们奉真主的命令而监护他。”(13:11)“他每说一句话,他面前都有天神当场监察。”(50:18)天使无性别之分,无长幼之别,不婚、不生、不食、不饮、不睡而长生不老,没有生死、老幼,他们为数众多,分布极广。天使“具有两翼,或三翼,或四翼”(35:1),身披羽翼,动作灵敏神速,来去如飞,飞驰巡回于天上人间。一般说来,凡胎肉眼的人都看不见他们。他们都只听命于真主差遣,忠实地执行各种专职的或特定的任务,依真主之命各尽其责、各司其职。

回族穆斯林认为,天使是真主旨意的执行者。关于天使的具体职责,从《古兰经》经文所涉及的内容看,主要包括八大职责:一是传达经典。如:“这《古兰经》确是全世界的主所启示的。那忠实的精神把它降示在你的心上,以便你警告众人”(26:192—194)。二是监护人类。如:“每个人的前面和后面,都有许多接踵而来的天使,他们奉真主的命令而监护他”(13:11)。三是默助圣战。如《古兰经》第3章第123—126节,涉及“白德尔之役”,穆斯林军势孤力单,寡不敌众,却有如天兵神将声援一般出奇制胜,就是天使暗中默助。四是惩治恶棍。如《古兰经》第15章第57—78节,讲述古代先知鲁特劝诫族人中伤风败俗的淫棍歹徒,因这伙人顽固不化、不可救药而遭到众天使的惩罚。五是掌管死亡。如:“奉命主持你们的生命的死神,将使你们死亡,然后你们将被召归于你们的主”(32:11)。六是专司刑狱。如:“你怎能认识火狱是什么?它不让任何物存在,不许任何物留下,它烧灼肌肤。管理它的,共计十九名。我只将管理火狱的造成天神,我只以他们的数目,考验不信道者……”(74:27—31)。七是祝福报喜。主要是对乐园久居的信士,如:“常住的乐园,他们将进入乐园。他们的祖先、妻子和后裔中的善良者,都将进入乐园。众天神从每道门进去见他们,[说]:‘祝你们平安!这是你们因坚忍而得的报酬,后世的善果真优美’”(13:23—24)。八是吹响号角。这是奉主命宣告末日已到来的信号,《古兰经》中有10处提到一旦号角吹响,标志着清算日来临(《古兰经》6:73/18:99/20:102/23:101/27:87/36:51/39:68/50:20/69:13/78:18),专司号角者就是伊斯拉菲勒大天使。

天使群体中,最著名的有四大天使:哲布勒伊来是天使长,负责传达真主的启示,奉真主之命向先知传达指示、颁发经文,《古兰经》就是通过他传给穆罕默德的;米卡伊来负责观察宇宙,掌管为人类送食禄,管理人间的衣食资源、生计供养;阿兹拉伊来专司死亡事宜,掌管取走人类的性命,又被称做“取命天仙”;伊斯拉菲勒平素专司风雨,在现世将毁灭后世快到来之时,负责吹响末日审判的号角。此外,还有蒙卡尔与纳克尔两位天使,掌管坟墓中的拷问;雷祖瓦乃天使掌管天堂,马立克天使掌管火狱。甚至每一个人的言行举动,是非善恶,都有两名天使监督记录。在每个人的左右有两位天使,右边的记录人们一生的善行,左边的记录人们一生的恶迹。

真主对各氏族、群体、芸芸众生委派历代先知去传播宗教,劝化世人。天使因忠于真主、勤于职守而博得真主喜悦,尽管他们具有特殊职能,玄妙莫测,飘渺无定,极其神秘,但绝不应受崇拜,不能被尊奉为神灵,因为他们同样是真主的奴仆。

(四)“信经典”之伦

“六信”之三是“信经典”。“经典”,又译做“天经”,被穆斯林认为是真主对先知的启示。“经典”,在汉语词汇中,一般是指一定时代最重要的、有指导作用的著作。在我国古文献中,有时专指儒家经籍;有时也泛指具有权威性价值与影响,可以作为典范的经书。“信经典”的具体内容是:信仰真主下降给世人的一切经典均为真实的,是源于真主的,是真主的启示,是指示和引导人类的明证。这些经典不是人类的语言,是人类所不能仿作和模拟的。伊斯兰教认为包括《古兰经》在内的104部经典是真主在不同时期、不同历史背景下降给不同使者的,《古兰经》是真主通过天使哲布勒伊来降给先知穆罕默德的最后一部天启经典。伊斯兰教同时认为,自《古兰经》颁降以后,以前颁降的一切经典,其内容都被人们删改和修订,因而不再遵崇;《古兰经》是伊斯兰教最神圣的根本经典,人们只能遵循《古兰经》这最后一部经典行事。对穆斯林说来,诚信经典的主要内涵是指《古兰经》,坚信它是真主所启示,是真主的语言,因而也是宗教领域和世俗生活中指导言行的最高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