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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五代十国:北方名都(1)

一、沙陀入居

公元907年朱温灭唐称帝,国号梁,史称后梁,占有中原大部分地区。此后在中原地区相继出现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几个政权,史称“五代”。与此同时,中国南方和北方太原地区,又先后出现过吴、南唐、吴越、楚、闽、南汉、前蜀、后蜀、荆南(即南平)、北汉等十个割据政权,统称“十国”。

中原地区先后出现的五个政权除了后唐在洛阳建都外,其余都建都于开封,其中有三个是以太原为根据地的沙陀族人南下建立的,即李存勗建立的后唐、石敬瑭建立的后晋、刘知远建立的后汉,史称“沙陀三王朝”。沙陀三王朝都从军事重镇晋阳起兵,南下占领中原腹地,改朝换代。建立政权后,三王朝又都以晋阳为陪都,实行统治。

此外,在唐末和后梁时,山西境内存在着以李克用、李存勗父子为首的李晋割据政权。李氏父子以晋阳为根据地,先是割据河东,唐朝灭亡后,又与后梁对峙,存在了17年。五代末的后周时期山西境内存在着刘崇建立的割据政权北汉。北汉以晋阳为都,与后周、北宋对峙将近30年。

所以,中国北方五代的历史,实际可以当做建都于开封(或洛阳)的中央政权同以太原为根据地的割据势力激烈斗争的历史来看。因此,太原在五代十国时期是名副其实的北方名都[1]。

沙陀,本为唐代突厥族别部,又作沙陀突厥,源于西突厥处月部,其人多“深目虬须”[2]、素健斗[3]。唐朝初年,处月散居于今新疆准噶尔盆地东南。天山山脉东部巴里坤一带,有大碛(沙漠)名沙陀,故号“沙陀突厥”。其部落酋长朱邪氏据说是他们的始祖诞生于金雕的巢穴之中,一位部落酋长感觉很奇特,于是就让几个部落轮流供养这个孩子。因为吃的是“百家饭”,又不知生父何人,于是就以“诸爷”为氏,意思是由很多父亲所养活成人。久而久之,由于语音变迁,后人把“诸”读写成了“朱”,将“爷”读写成了“邪”,就成了其后所见之“朱邪氏”。[4]

唐德宗时,有沙陀酋长朱邪尽忠,居北庭之金满洲(今新疆吉木萨尔北)。贞元(785年—805年)中,吐蕃赞普攻陷北庭,沙陀向东迁移,居盐州(治五原,今陕西定边),隶河西节度使范希朝。范希朝移镇太原,朱邪尽忠子朱邪执宜徙居太原之北定襄(今山西定襄)神武川之新城。部落万骑,皆骁勇善骑射,号“沙陀军”。朱邪执宜死后,子朱邪赤心继统其众。

唐懿宗咸通十年(869年),朱邪赤心率沙陀军随康承训镇压庞勋起义,乱事平定,沙陀军功劳最大,唐室赐赤心姓李名国昌,并以其为大同节度使。李国昌子克用,时年15,也随父征战,“摧锋陷阵,出诸将之右,军中目为‘飞虎子’”[5]。

唐僖宗乾符元年(874年),李国昌迁振武节度使(镇单于都护府,今内蒙古和林格尔西北)。李克用为沙陀副兵马使,戍蔚州(治灵丘,今山西灵丘)。乾符五年(878年),云州(治云中,今山西大同)沙陀将士迎克用,杀掉当时的云州防御使段文楚,掌握了云州的实际控制权。这时,唐朝廷本想顺水推舟,调李国昌出任大同节度使(驻云州云中),让李氏父子合兵一处,好腾出振武节度使的位子。结果李国昌并不想丢掉苦心经营的旧地盘,于是父子二人拒不受命。唐政府无奈调集大军进攻沙陀兵,李国昌父子退保蔚州。广明六年(880年),李氏父子兵败,北入鞑靼部落。李克用曾于鞑靼军中扬言:“吾得罪天子,愿效忠而不得。今闻黄巢北来,必为中原患,一旦天子若赦吾罪,得与公辈南向共立大功,不亦快乎!人生几何,谁能老死沙碛邪!”[6]。

到黄巢起义军攻陷长安,唐遣使赦李克用之罪,并宠以官爵,命其入援。李克用乃于中和二年(882年)率沙陀兵一万七千人南下,会诸路援兵,进攻长安。李克用出生时“眇一目,长而骁勇,善骑射,所向无敌,时谓之‘独眼龙’”[7],其“军皆衣黑,故谓之鸦军”[8]。唐军收复长安,李克用的沙陀军战功最多。唐政府以李克用为河东节度使(镇太原),以李国昌为代北节度使,镇代州(治雁门,今山西代县),父子并据两镇。

黄巢起义失败后,又有一批参与镇压农民起义而起家的新的方镇军阀崛起,唐王朝此时名存实亡。一个新老军阀瓜分地盘和相互兼并的形势出现了,“李昌符据凤翔,王重荣据蒲、陕,诸葛爽据河阳、洛阳,孟方立据邢、洺,李克用据太原、上党,朱全忠据汴、滑,秦宗权据许、蔡,时溥据徐、泗,朱瑄据郓、齐曹、濮,王敬武据淄、青,高骈据淮南八州,秦彦据宣、歙,刘汉宏据浙东,皆自擅兵赋,迭相吞噬,朝廷不能制”[9]。从光启元年(885年)到天祐三年(906年)的二十余年混战中,以上军阀多数相继败亡。⑩唐僖宗光启三年(887年),李国昌病死。此后,李克用于藩镇混战中,南取昭义(治潞州),北取大同(治云州),以太原为中心,占领了山西大部地区。

昭宗乾宁二年(895年),河中节度使王重盈死,其兄前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之子王珂与重盈子王珙争夺继承权,王珂为李克用女婿,引李克用为援,王珙则厚结关中的李茂贞、王行瑜和韩建。李克用请以王珂继任,唐室应允。关中三镇不服,王行瑜乃遣军攻河中,自己则与李茂贞、韩建入京,擅杀宰相韦昭度、李溪,并谋废昭宗,幸李克用入援,始得无事。李克用护驾有功,唐昭宗下诏以其为太师、中书令,进封晋王,赐“忠贞平难功臣”,由此建立了唐末和五代后梁时期的晋国政权。[11]

二、李晋政权

在李克用入援攻打黄巢起义军之前不久,黄巢部将朱温,以同州(今陕西大荔)降唐,唐室赐名全忠,不久又以其为宣武节度使(治汴州,今河南开封)。此后,朱温在唐末的军阀混战中逐渐坐大,以致后来唐昭宗完全被朱温所控制。天祐四年(907年)四月,朱温称帝代唐,改元开平,国号梁,建立了五代第一个王朝——后梁。

唐僖宗中和四年(884年),李克用东下与诸藩镇联兵攻击黄巢起义军。同年六月黄巢战败,在兖州狼虎谷被部下所杀。此前的正月,李克用率军追击黄巢残部,大军返至汴州,营于城外。而朱温固请入城,盛情相邀其于上源驿下榻,并置酒张乐进行款待。后因酒后言语不和,发生不快,朱温夜半伏兵突袭。当时李克用沉醉不醒,亲近将其藏于床下,赖以冷水洗面方才清醒,后得亲兵死战仓皇缒城而出,方才得以虎口脱险,从此与朱温结下不解之仇。

上源驿事件后,李克用在太原大治兵甲,前后八次上表,称朱温“妒功疾能,阴狡祸贼,异日必为国患”[12],从此一再兴兵与朱对抗。朱温也联使赫连铎、李匡威等军阀,与之抗衡,并上言:“克用终为国患,今因其败,臣请帅汴、滑、孟三军,与河北三镇共除之。”[13]朱、李的矛盾和斗争俨然成为了唐末北方政局的核心。[14]

自大顺二年后18年间(891年—908年),李克用除乾宁二年(895年)进军关中以外,主要是和朱温争夺晋、绛、泽、潞、邢、洺、磁诸州(今山西南部及河北西南部)。这一战区一方面直接威胁太原,另一方面又关系双方在河北势力的消长,地位至为重要,双方反复争夺。李克用一度丧失上述诸州,处于十分不利的局面,“土疆日蹙,城门之外,鞠为战场”,令李克用整日“忧形于色”[15]。朱温的军队甚至一度打到了李克用的老巢晋阳,好在没能攻破城池。

光化二年(899年)三月,宣武节度使朱温部将葛从周、氏叔琮分别自土门、马岭(今山西太谷东南80里)进攻河东军,其中氏叔琮一度进军至榆次,李克用派大将周德威进行反击。当时氏叔琮一名部将陈章,骁勇无比,人送外号“陈夜叉”。陈章向氏叔琮请战,扬言:“河东所恃者周杨五(周德威小名),请擒之,求一州为赏。”李克用闻听后,忙把消息告诉周德威,并告诫他要小心应战。两军战于洞涡(今山西清徐同戈站村),周德威微服出战,诱陈章来追,然后突然转身挥铁楇猛击,这位“陈夜叉”当即落马被擒。河东军乘胜进击,氏叔琮军大败,弃营而走,死伤数千。[16]

天复元年(901年),朱温欲先取河中以制河东,发兵进攻河中,节度使王珂向李克用求援,李克用无力相救。王珂势穷,举城投降,河中归入朱温囊中。李克用无奈,想出重金与朱温修好,结果朱温以其来信语词不逊,决欲相攻。于是,发氏叔琮等六路大军征讨李克用。氏叔琮一路拔泽州、降潞州,所向披靡,很快就抵达晋阳城下,数番挑战,城中大恐。李克用登城备御,不遑饮食。当时一连十多天大雨,城墙多有颓坏,李克用率领部下随时加以修补。其部将李嗣昭、李嗣源则凿暗门,趁夜出攻敌营,屡有杀获。当时,各路汴军相继聚集到了晋阳城下,但粮食供应却成了大问题,又因为久雨不止,士兵中患疟疾的也越来越多,朱温只好下令氏叔琮等撤军。河东将周德威、李嗣昭趁机以精骑5000进行追击,杀获甚众[17]。

天复二年(902年),河东军与汴军争夺慈、隰等州,结果河东军大败,朱温令氏叔琮、朱友宁等乘胜追击,进攻河东。很快,汴军就包围了晋阳,于晋祠安营扎寨。当时的晋阳城中兵马不足,氏叔琮攻城甚急。情急之下,李克用部下李存信甚至提出放弃晋阳城,退保云州。结果遭到李嗣昭、周德威等将领的一致反对。李克用一时拿不定主意,与夫人刘氏相商,刘氏常随军行,对于军机大事,多有所知,这时说道:“存信,北川牧羊儿耳,安知远虑!王昔居鞑靼,几不自免,赖朝廷多事,乃得复归。今一足出城,则祸变不测,塞外可得至邪!”李克用由此醒悟,才下定决心坚守晋阳城。他昼夜登城,废寝忘食。几天后,遗兵复集,军心慢慢安定下来。同时,李嗣昭、李嗣源等将领组织敢死队夜入敌营,斩首捕虏,汴军惊扰,备御不暇。又逢疾病流行,于是氏叔琮不得不罢兵而还。此役李克用军队受到重创,此后有多年不敢轻易与朱温发生战争。[18]

天祐四年(907年),朱温代唐称帝,改元开平。李克用与朱温深仇未泯,仍用唐天祐年号,打着兴复唐朝的旗号与梁相争。次年,李克用病死于晋阳,终年53岁,后被葬于雁门,今应县城东安边镇南尚有其遗迹。[19]

在唐末和后梁,能够和开封势力抗衡的,主要是李克用、李存勗父子的太原势力。李克用死后,时年24岁的儿子李存勗于晋阳嗣晋王位。李存勗小名亚子,即后来的后唐庄宗。世传李克用临终,将三支箭交到儿子李存勗手上,嘱咐他要设法攻取幽州刘仁恭、征讨契丹、消灭朱温,完成自己的遗愿,报仇雪恨。李存勗将三支箭藏于祖庙,及讨刘仁恭,命部下祭祀父亲英灵,然后“请一矢,盛以锦囊,使亲将负之以为前驱。凯旋之日,随俘馘纳矢于太庙。伐契丹,灭朱氏亦如之。”[20]最终完成了父亲的嘱托。

908年,新即晋王位的李存勗大破梁军围困潞州的夹寨,解潞州之围,初步扭转了此前晋军的劣势。李存勗的胜利,使朱全忠不得不心生感慨:“生子当如是,李氏不亡矣,吾家诸子,乃豚犬尔!”[21]李存勗返回晋阳后,厉行改革,“命州县举贤才,黜贪残,宽租赋,抚孤穷,伸冤滥,禁奸盗”。又加强训练士卒,规定“凡出师,骑军不见贼不许骑马,或步骑前后已定,不得越军分以避险恶。其分路并进,期会有处,不得违晷刻。并在路敢言病者,皆斩之”[22],于是境内大治,士卒精整。

此后,梁晋之间的战争进入第二阶段,战场转移至河北,梁晋两军为争夺河北三镇展开了拉锯式的战斗,河北逐渐落入李存勗手中。后梁贞明二年(916年),李存勗率兵在河北与梁将刘鄩决战,晋阳空虚。梁末帝遣将王檀率兵三万袭击晋阳。时城无备兵,敌军奄至,监军张承业大恐,计无所出,不得以只好招集官府中的各色丁夫工匠,登城御敌。梁军的进攻越来越猛,时已老病退居太原的老将安金全请命出战。对张承业说:“老夫退居抱病,不任军事。然吾王家属在此,王业本根之地,如一旦为敌所有,大势去矣。请以库甲见授,为公备寇。”承业即时授之。金全被甲跨马,召率子弟及退闲诸将,得数百人,夜出北门,击贼于羊马城内,梁人惊溃,由是退却。此时,昭义军节度使李嗣昭闻梁军攻晋阳,也率兵来援,梁军见情况不妙才不得不退兵[23]。

当时,李存勗在河北征战十多年,太原军国政事,全都委托给了宦者张承业。张承业感其父李克用的知遇之恩,也尽心不懈,在晋阳积聚钱粮、招兵买马、招怀流民、劝课农桑,给李存勗打造了一个安定富足的大后方。[24]

917年,李存勗以魏州为据点向山东、河南进攻,战争转入第三阶段,梁晋两军夹河而战,势均力敌,互有胜负。923年,李存勗令李嗣源率轻骑兵奇袭开封,灭掉梁朝,两大势力的斗争以太原势力的胜利而告终[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