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桥噤若寒蝉的跪在流云殿上。
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今日模样。
怎么会中毒呢,怎么会是自己下的毒呢,那只是会令人昏睡的药罢了。
可,百口莫辩。
身如筛糠,看看身侧跪着的几个死囚,被灭了口的熬解酒药男人的姘头,一个花了脸,断了腿的逃出生天的小吏,一众当初坐在桌子上把酒言欢,商量对付云苍的同僚。
他们说的都令他想说的话,苍白无力。
“袁爱卿,你,你真的是让我心痛,暗害官员,杀害人命,重罪啊,重罪。刑部尚书,按律如何?”
慕锦玄看看袁桥,一副‘爱卿,我也爱莫能助’的心痛表情。
“车裂!”刑部尚书是个嗓子粗亮的,一张口,如雷轰下。
袁桥直接趴倒了地上。
“哎~~~死无全尸啊,能否斩首?太平天下,少见血为好。”慕锦玄头往前探些,商量的问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拱着手,是也不是,只好闷头说道
“按律,是车裂。”
“那就车裂吧。”
袁桥早就眼睛翻白,口吐白沫了。
慕锦玄赶紧命人抬走。
“另几位爱卿,克扣用度,国库银子再多,也是不容浪费的嘛。刑部尚书按律如何?”
“革职,杖责一百。”
“几位爱卿,也曾忠心耿耿,这次也没有袒护,杖责一百,官降两级,罚俸一年,填补亏空吧。”
几个跪在地上的身子瘫软的官员,如临大赦,纷纷高呼谢恩,由于腿站不起来,也被拖了下去。
慕锦玄指指也喝了所谓的醒酒药,而身子不适,看过大夫,知晓药有问题,气愤留下,想找姘头算账的男子。
“你,领赏银百两,下去吧。”
男子立刻磕头。庆幸自己没有丢掉药包。对于死了的那位,也消了怨他拿了个坏东西讨好自己,这银子终究是因死了的而得,当场滴了眼泪。
最后,殿上跪着的,只余下几位死囚。
慕锦玄接过宁公递来的名册,翻看一遍。做出深思状。
“弟弟虽是死囚,但,未到行刑之日,死于劳累,饥饿,鞭打,此事件,性质恶劣,丢了皇家颜面,你,撇去死囚身份,到边关服劳役三个月,无赏。其他人,无罚无赏。”
只要不因伤了官员,聚众闹事,连累家人,已无遗憾。几位死囚磕头。
“云爱卿,已经写了折子,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日之事,和之吻合,他提议,按照你们所犯之事的经过,另行判断。这事儿,看在,云爱卿差点因公死掉的份上,交由刑部吧。”
慕锦玄又跟着说道。
众死囚一听,身子趴得更低。磕头。
“哎呀,云爱卿的话,我也会偶然采纳的嘛。”
慕锦玄朝其他人说道,陪着这场并不十分严肃审讯的几位重臣,闻言,纷纷点头。
都看得出来,慕锦玄不想出麻烦,并非真的对云苍改观。身为帝皇也得要顾及大臣们的情势不是。云苍都躺床上好几天了,同情心总是有的嘛。
众人散去后,慕锦玄将袍子一撩,扔给宁公。
“摆驾,太傅府。”
“锦玄,你太着急,在等几天,就有书信往来,到时不是可以人赃并获,一举拿下吗?”
慕锦玄已走到门口,听到宁公的话,攀住门沿,回头,苦笑。
“我怕他等不了,这毒,毕竟,没人试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要的就是静心,静气。这么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宁公摇头低叹。
慕锦玄转过脸,望着皇城之外。
“不会,虽然在袁桥这里得不到有力的证据,但,袁桥一下大狱,他不得不出面,那些跟着他的人可都看着呢,一旦暴露,会得到什么?他不会想让同党寒心的。袁桥这只肥老鼠,就是要他死,我给过他机会。可,贪字在头,没人愿意收手。”
宁公走到慕锦玄身边,将衣服披回他身上。
“皇城太冷,只要心不冷,就冻不死。”
慕锦玄攥紧衣边。
“宁公,你说,为了打落一只肥老鼠,被我下了毒,做了借刀杀人好工具的云苍该如何补偿?”
宁公,沉默了。
半晌,“听说,海郡进贡的血珊瑚可延年益寿。不如赠之。”
慕锦玄,笑笑。
“那就如此吧。”
太傅府。
白绸白灯笼。
“老爷,小灵不会怪你的。他是被袁桥害死的,不关你的事,你站在屋顶上是要干什么?”
管家一脸担忧,嘴巴都说干了,脸色还夹着灰白的云苍站在屋顶,就是不下来。
“管家,你知道么,人死了会去天堂地狱,小灵一定是去天堂了,我站高点,看看是不是。”
云苍仰着脖子,看着天,已经三盏茶功夫,脖子早已酸麻发木。
“老爷…你可要挺住啊。”管家蹭着衣角,拭去泪花。
“小灵,你是个好侍从,人美手巧,一级棒!”
后悔啊,最后和你说的话竟是那些会伤你心的,难过啊,你因我而死,苍天呐!
云苍心里呐喊着,激烈的咳嗽起来。
脚下一个不稳,双手划桨,最终还是摔倒在屋顶,往地上滑。瓦片都被扣了几块,都没止住滑落。
“老爷呀!快来人啊,接住老爷。”
嘭!
“老爷!”
“哎哟!”
“疼啊!”
管家不敢看的捂上眼,悲痛大喊,与他相比,云苍娇弱的低呼和慕锦玄凄厉的叫唤显得很悦耳。
“爱,爱卿,你,你能下来了么?我的腰断了,肯定断了,快扶我起来。”慕锦玄特别可怜的双手前伸,满嘴的土,鼻头蹭破,手上也是几块破皮。腿一抽一抽的。
云苍赶紧爬下去。
管家又惊又喜,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笑的那么自然,赶忙收敛起喜色,上前扶慕锦玄,赶来救云苍的仆人,也一拥而上。
本来,还站得好好的慕锦玄,只听到咯吱一声,腰,真的断了。
并排躺在主屋两张床上的慕锦玄和云苍互相看了看,一个笑,一个怒。
要不是,腰断了,不能挪动,我才不让你这个倒霉的昏君进我的屋子,要不是,我的脚也扭了,我早把你的脸捏成紫色。
要不是你非要去建什么飞霞楼,会死人吗,会发生这么多事儿吗?
“吾皇,我府上正办丧事,您笑的是否不是时候?”云苍冷冰冰的说道。
“啊,爱卿,是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笑。”慕锦玄赶忙端正态度,说不笑就不笑。
“要不,我给你的侍从厚葬吧。”
云苍斜他一眼。
“吾皇,国库充盈,留着给您多建几个飞霞楼吧。”
慕锦玄嘿嘿笑。
“爱卿,一些被贪污的银子都追回来了,不缺银子,厚葬好了。”
云苍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沉默半天后。云苍悠悠的说
“身为监工,我不该带侍从,吾皇为他厚葬,于理不合,小灵是我的侍从,于情,也该太傅府操办。”
“爱卿,袁桥已经入了大狱。”慕锦玄降低声音说道。
云苍看着屋顶凄笑。
“哦,吾皇应该召见了几位死囚吧,如何了?”
“他们和你奏折里写的说辞一致,讲了缘由。我听从了你的建议,交由刑部重新审理。弟弟暴毙的,已去了死囚身份,改由服役。爱卿,我是不是很贤明?”
慕锦玄望着云苍,一脸期待,明摆着再说:你快夸我,快夸我。
“一国之主,理应贤明。这是您的本分。”
“爱卿真是没趣。”
死昏君,我又不是宠物,你逗逗我,我逗逗你。大家互相哄着玩。
云苍真的不想搭理这个昏君,扭头看墙。
这件事情,朝野上下都传遍了。
他养病在家,也有所耳闻,袁桥真是疯了,居然想毒死他,以求封口,为了以防万一,走漏风声,竟连小灵也不放过,就因他是自己的贴身侍从,有可能知道什么。
人为财死,在袁桥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验证。
主意专门打在皇室,也真够大胆的。
听说,袁桥抄家就抄出了不少的银两,珍稀物件。
瞧瞧自己当初还想借着打架一事,给他点警告,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比不过老天爷呀。哼哼,让你害死小灵,去死吧你。
“爱卿…”
“爱卿…”
“爱卿,你睡着了?”
哪有你那么没心没肺,睡得着吗我。
云苍扭过脸,心里不耐,脸上还是给慕锦玄留了情面,面无表情的说
“吾皇…”
“御医来了。”慕锦玄献宝似得说道。
来就来呗,什么意思?反正也是占你的光,难道要我给诊金?
御医在慕锦玄的要求下,当场把云苍扒光,做了详细的查验。确定只有一处扭伤,毒也清了。
云苍黑着脸,抖着手,抱着衣服,站在门口,恨恨的看着朝他摇手,被人背着往步辇走去的慕锦玄。
“啊哈哈哈!”慕锦玄看到他最男儿处,张狂的笑声,余音绕梁,久久不绝,还响在耳边。
死昏君!
“看过云苍了?”宁公小心的擦着刚从国库里搬出来的血珊瑚,和独自坐在一旁不时傻笑的慕锦玄说话。
“恩,偷偷送去的解药有用,毒清了。”
“怪不得如此开心?”
慕锦玄闻言立刻以扇掩面。
“不是。”
“什么不是?”
宁公不解的问。
“没什么。”
慕锦玄淡淡道。
云苍的下。面居然在他看过去时,热情的动了动,不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