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鲸歌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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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座头鲸爸爸的生死抉择

这时,天已经微微放亮。在东方,太阳正从海平面一点一点往上蹿着,天边被它渲染得越来越红,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在海面上,新一轮的搏斗也即将展开。在虎鲸们关注救生圈等漂浮物的工夫,憨憨爸爸和憨憨妈妈总算松了口气。但只过了几分钟,虎鲸们便又重新围了上来,领头的,还是那头令它们恐惧的闪电。

这一回,闪电没有做任何掩饰,它“昂——”地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犹如嘹亮的冲锋号,率先向着小憨憨冲了过来。憨憨爸爸与憨憨妈妈急忙同时跃起,两张巨大的尾鳍同时拍来,企图挡住闪电的攻势。闪电却早就算准了憨憨父母的拍击方位,在千钧一发之际,从两张大鳍中间穿过,两张大鳍互相撞击到了一起,“啪”的一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这一下要是拍着了,闪电就成肉酱了。但是闪电毫不畏惧,钻入水底的一刹那,便一转身,又朝着小憨憨撞去。憨憨爸爸和憨憨妈妈慌忙双双钻入海底,企图阻挡闪电。闪电却把身子一扭,钻入深水不见了。受到闪电攻势的鼓舞,第二头、第三头虎鲸接踵而至。憨憨的爸爸妈妈紧张极了,虎鲸们这一轮的攻势太猛了,它们难道疯了不成?这对座头鲸父母简直透不过气来,不顾体型庞大笨重,使出浑身解数蹿跳纵跃,拼命阻挡虎鲸们的轮番进攻。

同样透不过气来的,还有星辰号上的三个孩子。望着海面上越来越激烈的搏斗,陶淘他们简直傻了眼。不惜血本抛下海去的食物,怎么就没起作用呢?但陶淘他们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头大座头鲸在那儿狂蹦乱跳。可怜的小憨憨夹在中间惊恐地叫着,左躲右闪,可是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不知不觉间,又是两三个小时过去了,憨憨爸爸与憨憨妈妈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灵活性也越来越差,越来越显示出疲于奔命的态势。而喷起水柱的间歇却愈来愈短,它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它们差不多停下来了,它们实在太累了,几乎成了一摊泥。而虎鲸们却仍旧精神抖擞,谁叫它们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可以轮流休息呢?

虎鲸们还在继续进攻,却听“呜咿”一声,闪电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所有的虎鲸都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闪电。闪电眼睛里闪着冷峻的光,看了憨憨父母一眼,这一对庞然大物正一下一下无力地摆动着尾鳍,还在那儿示威呢。闪电心底冷笑一下,拍了拍前鳍,把虎鲸们召集到一起,告诉它的手下,刚才只不过是预演,总攻现在正式开始。但是,不能就这样进攻,它们必须组成一个阵势,以使进攻发挥最大的效果。

虎鲸停止进攻,憨憨爸妈总算喘了口气。如果再不停止的话,它们可实在没有力气应付了。但是,它们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几次较量让它们充分领会到,闪电实在太狡猾了,谁知道接下去它又会生出什么花样来?它们喘着粗气,一边紧紧地把小憨憨护在中间,一边牢牢地盯着闪电它们,连眼皮子也不敢眨一下。

星辰号上,陶淘与吉蒂、包笑笑的眼皮子也不敢眨一下。陶淘一个劲儿祈祷着憨憨一家能逃过此劫。吉蒂的五根手指紧紧抓住船栏杆,手指甲直捏得发白。包笑笑不停地叨咕着:“该死的虎鲸,你们该放过憨憨一家子了吧?你们折腾到现在,肯定也累了,快点回家睡觉去吧。你们要是放过了憨憨一家,我天天带好吃的给你们。”

吉蒂忽然尖叫起来:“快看快看,它们又行动了!”

是的,海面上,虎鲸们又开始了新的行动。这次行动跟以往的几次都不同,虎鲸们从东、西、北三个方向一齐行动,缓缓向着憨憨一家合围过来。闪电选择的地点很巧妙。在憨憨一家的背后,便是一片礁石,闪电只需与它的团队从三个方向堵死,憨憨一家便插翅难逃。这群海上霸王很聪明,把原来的四面围堵,改成三面围攻,力量可以更集中些。它们每一次进逼都很谨慎,不允许再出一点差错。虽然动作缓慢,可是蕴含的杀气却胜过了以往任何一次,让人不寒而栗。这逼人的杀气,也感染了这片海湾的海鸟们,它们嘎嘎大叫着,躁动地上下盘旋着,仿佛这是一场惨烈大屠杀的前奏。

星辰号上的三个孩子都看得呆住了。陶淘的呼吸几乎停止了,手心里全是冷汗。接下去这群海上霸主会干出什么花样来呢?他又该怎么办呢?

最为紧张的,当然还是憨憨的爸爸妈妈。海面上那腾腾杀气,逼得它们喘不过气来,连一直不知道什么叫危险的小憨憨,这回都不安起来,不时用脑袋蹭着爸爸妈妈的身子,“哞咿、哞咿——”地鸣叫着,声音里满是恐惧。

憨憨的爸爸妈妈起先都有几分慌乱。看虎鲸们那架势,弄不好这就是它们的最后一击了,不用说,那肯定是排山倒海的一击。憨憨妈妈本能地把小憨憨驮在背上,这回小憨憨倒是很乖,老老实实地在妈妈的背上趴着。

但仅仅过了几秒钟,憨憨爸爸就镇静下来。大不了就是一死,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它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这既是一位丈夫的责任,也是一位父亲的责任。它有心跟虎鲸们决一死战,可是它太累了。它知道,它和憨憨妈妈的力气基本上都用光了,再也跳不了几下了。就算它还能跳,它也根本不是虎鲸们的对手,它们没有虎鲸那样锋利坚固的牙齿。现在,它要采用另外一种办法,来换取憨憨母子的安全。这个办法很无奈,很悲壮,但是眼下除此之外,它没有别的办法。它瞟了一眼百米开外的虎鲸后,靠近憨憨母子,用宽大的唇吻蹭了蹭这对世界上最亲近的生命,然后用它那特殊的低频声波,向憨憨妈妈诉说了一阵。憨憨妈妈大吃一惊,原来,憨憨爸爸竟然打算跟虎鲸们达成一个协议,它想把自己那本已伤痕累累的身躯,无偿奉送给虎鲸们享用,以此为条件,让虎鲸们放憨憨母子一条生路。

憨憨妈妈激动得“呜咿”一下,发出一声悲哀而又痛苦的长叫,把身体紧紧贴在憨憨爸爸身上,用帆板一样的巨鳍,一下一下拍打着憨憨爸爸那巨大厚实的脊背。不,它坚决不同意憨憨爸爸这么做。它不能失去丈夫,小憨憨也不能失去父亲。从在圣劳伦斯河口相识起,它们便发誓这辈子生生死死都在一起,永不分离。它们要带着可爱的儿子小憨憨,一起横越几千公里,迁徙到遥远的南极去,那里有无数鲜美的磷虾在等着它们,它们一家将在那里快乐地生活。

憨憨爸爸心里很难过,泪水如同潮水一般,朝眼眶涌来,但它又生生地把它逼了回去。它很冷静。它也不想死,它比任何时候都更留恋这个家,留恋这对至亲至近的母子。可是眼下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办法。眼看着虎鲸们越逼越近了,如果再不当机立断,一家三口谁都走不了。

一阵急促的“咿咿呜呜”声,从憨憨妈妈嘴里涌了出来。它告诉丈夫,如果一定要这样做,那么就由自己去。憨憨爸爸打断妻子,小憨憨还在靠奶水养活,如果妻子死了,小憨憨无疑也活不了。要去喂食虎鲸,只能由憨憨爸爸去。

憨憨爸爸用那大门板似的鳍,依依不舍地抚摸着小憨憨,小憨憨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哞咿——哞咿——”,一声一声冲着父亲叫着,还把那稚嫩的前鳍伸过来,挠痒痒似的一下一下抚摸着父亲。这让憨憨爸爸越发心酸。但是,它不能再等了,为了自己的妻儿,哪怕让它献出十次生命,它也心甘情愿。

憨憨爸爸用它那越野车般大小的脑袋,轻轻推开憨憨妈妈和小憨憨,两片巨大的前鳍一划,毅然决然地迎着步步逼来的虎鲸们游去。在它的身后,憨憨妈妈驮着小憨憨,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叫,追了十来米,但又停住了,一股泉水般的热泪涌出了它的眼眶。它心里清楚,憨憨爸爸这样做是对的,这样才不至于让一家子的性命,都葬送在这片美丽的海湾里!

在距闪电20米的地方,憨憨爸爸停了下来,静静地望着闪电。闪电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所有的虎鲸都停了下来。闪电感到有点奇怪,这个大块头此刻的举动是前所未有的。此前座头鲸一家总是亲密得仿佛焊在了一起,谁都别想把它们拆开。可是眼下,这个大块头却丢下它那命根子似的妻子和儿子,独自一个向着闪电它们而来。它究竟想干什么?

正当闪电捉摸不透的时候,憨憨爸爸的鼻孔里喷出一股水柱。这股水柱低低的,斜斜的,不像它平时喷得那样又粗又高,在它生气的时候,水柱简直要射到天上去。这样低、这样斜的水柱,只有向朋友示好,或者是向对方求爱的时候,才会喷出。闪电很是困惑,这里既没有它的朋友,虎鲸群里当然也不会有这个大块头的求爱对象,它这是喷给谁看呢?

紧接着,又有两股水柱从憨憨爸爸的鼻孔里喷出来,一股比一股低,一股比一股斜。而随着喷水,憨憨爸爸又往虎鲸面前凑近了不少,而且它的动作那么轻柔,不仅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敌意,而且简直有几分讨好的意思。闪电更为迷惑,这大个儿究竟想干什么?想凭这个来拍我的马屁,放过你们?做梦去吧。今天捕猎你们,绝不仅仅是为了吃几口肉。想要填饱肚子还不容易?想要填饱肚子的话,海豹、海狮、海豚还不是随便捕?这么说吧,闪电今天捕的不是这三头座头鲸,而是一种尊严,一种地位。有了今天的成功,才意味着自己真正长大了,才意味着它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捕食先锋。

闪电有点戏谑地望着憨憨爸爸,它想看看这个走投无路的大块头,能把马屁拍出什么花样来。一个“咿咿哦哦”的声音,从憨憨爸爸的嘴里发出来,这个声音,完全没有了昔日的雄浑、苍远,听起来弱弱的,细细的,倒有点像是一头未成年的小座头鲸发出来的。闪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闪电立刻弄清了这个大块头的意思,便不由得大吃一惊,立刻觉得这个听上去细弱的声音,比一声惊雷还要响亮。原来这个大块头竟然想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换取自己妻子和儿子的生路。原来,它并不是一个可怜兮兮的胆小鬼,它是一个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拯救妻儿的好丈夫、好父亲。一时间,闪电觉得,这个被它们追赶得惶惶不可终日的大块头,形象陡然高大起来。闪电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父亲当初不就是为保护自己和妈妈,才被抓走的吗?闪电相信,如果需要,父亲也会像眼前的这个大块头一样,牺牲自己的生命,以拯救自己和妈妈。如果自己将来有了家庭,不用说,它也会像眼前的这个大块头一样,豁出命来保护自己的妻儿,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刹那间,闪电心中几乎有了放走这个大块头一家的冲动。但仅仅过了片刻,它便又恢复了铁石心肠。不行,绝对不行!一个捕食先锋,它的职责就是捕获食物,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心慈手软,要是动不动就心软,那它永远不配做一个捕食先锋。这是父亲被抓走前的一个晚上,郑重告诫它的。当时父亲正带着它捕食一群海豹,闪电因为一时心软,放跑了一头母海豹,因为母海豹的怀里搂着一头正吃着奶的小海豹。父亲气得狠狠地掀了它一个跟头。它不能忘记父亲的教诲,它就是为捕食先锋而生的,捕食先锋一生的主要时间,就是在血腥的杀戮中度过,心软怎么行呢?再说,就算它心软,身后的这些虎鲸们也不会答应。

闪电猛然发出一声响亮的长啸,犹如嘹亮的军号吹响。憨憨爸爸不由得浑身一哆嗦,它定定地朝闪电望去,闪电的双眼也正回望着它。在那双眼里,刚刚还在闪烁的一丝怜悯与慈悲不见了,现在这双锐利的眼睛里,充斥着一股无坚不摧的斗志,还夹杂着一丝嘲弄。憨憨爸爸一时有些失魂落魄,心底直发凉,它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它还能用什么办法来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呢?

但是,闪电并没有趁着憨憨爸爸走神之际发起攻击,它敬重对方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在这位好丈夫、好父亲的最后关头,它不愿再实施它惯用的偷袭术,它要让对方死得体面点儿。它冲憨憨爸爸接连发出几声响亮的鸣叫,憨憨爸爸从发呆中醒悟过来,那是对方在提醒它回到原来的地方,准备迎接下一轮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