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七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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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村民们注意了,现在国家要大办教育,村里谁家要有适龄孩子,都要送到学校去上学……”1958年的一天上午,红崖村的村民们被召集起来开全村大会。会议最后,村里讲话的干部大着嗓门说。

会场上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上学不交钱,这可是好事。正在会场边上看着妹妹玩的巧巧,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激动得不知怎么是好了,就像积压了多年的火山浆突然间爆发一样。她兴奋地拽起妹妹就往家里跑,她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娘,因为娘身体不舒服,没来开会,她还不知道!

妹妹彩霞在两岁多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左脚脚腕摔坏了,可是她说不清楚,只是哭,娘以为过一会儿就好了,没有太在意。更主要是家里没钱,没有及时找医生看,后来就落下了毛病,走起路来腿显一点点跛。巧巧急着回家,早忘了妹妹的腿脚不好了,直到妹妹又摔倒了,哇哇大哭起来,巧巧才停下来,背起妹妹往家走。

“娘,我要去上学!大队开会说了,让小孩都去上学!”巧巧一到家,就把听来的消息赶紧告诉娘,这可是上面号召的。巧巧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欣喜万分。

“你又想上学啦?你都好几年不上学了,还上什么学?都这么大了,在家里看孩子吧!”娘回答得非常干脆。

“娘,国家要大办教育,上学不交钱!”巧巧怕娘舍不得给她交学费,急忙说。

“不交钱也不行!你就别想上学的事了,在家里帮着干活儿!”如仙想不出巧巧再多上几年学跟现在有多大不同,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干活儿吧,那样,米寿昌对她可能会好一点。

“娘,你就答应我吧,我上学肯定不耽误干活。晚上我会把能干的都干出来!”巧巧开始对娘软磨硬泡。

但是如仙怎么都不松口,最后实在被巧巧磨得受不了了,就随口说:“如果有人找你来,你就去上;如果没有人找你,你就死了上学的心吧!”如仙心想,巧巧同龄的孩子都不念书了,像春姑,现在你求着让她去估计都不愿意去上学,怎么可能有人为念书的事来找巧巧?

巧巧犯愁了,会有人来叫她吗?她的伙伴们都十三、四了,不是不好意思再跟七八岁的小孩一起去念书,就是压根儿不愿意上学。单单她愿意上学,家里却不让……如果没人来找她,娘恐怕不会改变主意的。

说来也巧,命里该着巧巧圆了她的读书梦。过了两天,竟真有个小姑娘在院子外面招呼巧巧,这是巧巧也没有想到的。

“巧巧姐,走,一块上学去!”招呼巧巧的是后街九岁的小花,也不知她怎么想起招呼巧巧上学来了。或许是巧巧想上学的念头村上的很多人都知道,小花娘让小花过来问问巧巧,也好给小花做个伴?

可是不管怎样,确实是有人叫她去上学了。巧巧这个高兴呀,简直就像见到救星一般。

“娘,小花叫我去上学,您听见了。您说话要算数,我可要上学去了!”巧巧跑到如仙跟前激动地说。

如仙没有话了。她不理解巧巧怎么会对上学那么着迷?

就这样,巧巧第三次辍学后,又踏进了学校的校门。

不过,巧巧并没有和小花一起在红崖村上学,而是到南河庄村读完小(读小学五年级)。巧巧因为已经辍学好几年了,老师起初根本没有在意她。国家号召孩子们都上学,学校里一下子多了不少学生,老师把精力都放在跟班考上来的学生身上了。可是,没过多久,南河庄学校的所有老师都对巧巧刮目相看了:

巧巧穿着最朴素,学习最刻苦、行为最有礼貌。第一次年级统考,巧巧的成绩居然是第一!班主任王顺成老师逢人就夸巧巧脑子聪明,热爱学习,是个难得的优秀学生。

家里不再阻拦巧巧上学,此时的巧巧就像鱼进了水一样。巧巧的学习热情全部激发了出来,每天都如饥似渴地去学习知识。每次语文老师在课上读范文,第一篇肯定是巧巧的;每次考试成绩下来,第一名肯定是巧巧的;每次学校汇报演出,代表班级代表学校的,肯定又是巧巧……

巧巧不知不觉地成了全校学生学习的榜样。刘校长在全校学生大会上,总会拿巧巧的事迹鼓励学生:巧巧是神呀还是仙呀?为什么她的成绩总是那么突出?你们别人怎么就不行呢?你们大家都要跟巧巧学习……

巧巧成了南河庄学校最优秀的学生。没有哪个学生不知道她的,没有哪个老师不为她骄傲的。巧巧也越学越有劲了,她从书本中寻找着自己人生的快乐。巧巧觉得她的幸福日子终于来临了,但她还小,不知道国内社会正发生着翻天的巨变,老百姓们的日子越来越难了。

1958年8月29日,北戴河召开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上,通过了《****中央关于在农村建立人民公社问题的决议》,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全国农村纷纷成立人民公社,农民成为了人民公社社员。与此同时,全国各条战线纷纷在“超英赶美”口号的号召下,发扬敢想敢说敢干的精神。在农业上,提出“以粮为纲”,宣传“高产卫星”、“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向上级汇报的粮食亩产量层层拔高;在工业上,国家错误地确定了全年钢产量1070万吨的指标,号召“全民大炼钢铁”,“以钢为纲”。高指标、瞎指挥、虚报风、浮夸风、“共产风”开始盛行,史无前例的“******”运动就此拉开序幕。

十三岁的巧巧不可能领会到人民公社和******运动意味着什么,但她并不麻木,切切实实感到了生活的变化!

“******”运动初期,每天一大早,群众敲锣打鼓,唱着《我们走在大路上》歌曲,手拿小红旗高呼“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到各家各户去查抄可以充公的物品。家家户户砸锅拆灶,送到村子的土炼钢炉去炼铁,社员们都到“公共食堂”去吃饭。吃饭不要钱,大伙无不欢天喜地,似乎“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梦想指日可待,很快就会到共产主义社会似的。

村子里的墙上到处都写着“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高举‘三面红旗’,掀起跃进高潮。”、“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诗画满墙歌满乡,幸福生活万年长。”等等激动人心的大幅标语,让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热火朝天的“******”气氛。

不光是村子里变化大,巧巧家的变化更大。因为巧巧舅姥爷是村长,又是党员干部,事事带头、处处模范。家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充了公,一根铁钉都找不到,比谁家都彻底的“一无所有”。

或许应了那句俗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考虑国情的“******”危害是不言而喻的。没过多长时间,公社食堂就开始从“随便吃”到“定量吃”然后到“没得吃”解散了。因为家里没有粮食,吃糠咽菜、吃树叶树皮就成常事,就连还是小孩子的巧巧也经常饿肚子了。

土炼钢炉并没有因为把铁锅铁铲毁了而炼出好钢来;地里也没有长出小孩坐在谷穗上都掉不下来那么多的粮食;人们激情澎湃,热火朝天但是没有能快步跑进共产主义!这就是巧巧长大后对“******”最大的感悟。

社会的变化不可避免地对家庭产生着重大影响。1959年春天,吃不上饱饭的日子让如仙为孩子们犯愁了。彩霞不到六岁,士超不到四岁,连个饱饭都吃不上,岂不影响以后发育?盘算再三,如仙决定再到庞家堡找米寿昌去,工人的日子总比社员们的日子好过一些吧,如仙心里盘算着。

娘把弟弟妹妹带走了,巧巧不用看孩子了。她除了帮着姥娘干一些家务活儿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学习的时候即便饿着肚子也觉不出委屈来,仍然高高兴兴、无忧无虑的。

时间过得好快呀!转眼就到了1960年。巧巧该升初中了!

中学相对于小学来说,全县少多了,国办中学也就八所。南河庄村完小的学生一般都就近考下河庄村中学,只有成绩特别优秀的能考上卧牛县中学。卧牛县中学是全县为首的重点中学,聚集了全县的尖子生。历年能考上卧牛县中学的,在南河庄村完小是少之又少。但今年考初中的成绩一公布出来,南河庄学校沸腾了!巧巧以全县高分成绩为南河庄小学创造了辉煌。

巧巧被卧牛县中学录取了!这么大的喜事没有让巧巧姥娘高兴起来,反倒让她犯难了!村子离县城十多里地,要过两道坡梁一道鬼沟,一个女孩子走这么远去上学,怎么放心呀!巧巧姥娘又打算让巧巧辍学了。

巧巧看出了姥娘的心思,没等姥娘开口,就率直地对她说:“姥娘,你别说又不让我上学了!我都长大了,您不用担心我。我说什么也要上初中。”

这次可好,教过巧巧的老师,村里来往不多的社员——凡是听说巧巧考上卧牛县中学的,没有不对巧巧竖大拇指的,没有不支持巧巧接着上学的。很多人都说不能浪费了巧巧这块料!

德正舅舅更是支持巧巧上学,说巧巧有希望考出去。

姥娘知道阻拦不住巧巧到县城上学了,只好让人捎信把巧巧到卧牛县中学上初中的事告诉远在庞家堡的如仙。

1960年9月,巧巧走进了卧牛县中学的大门,开始了她人生最得意、最幸福、最辉煌的中学学习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