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七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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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巧巧走了好半天,如仙还感觉心在突突地跳,后悔后怕的感觉让她有嘴说不出。她想,如果把肠子掏出来看看,那一定是青的。隐隐的、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让她害怕;心里已经出现的阴影越来越重,让她担忧。看来德正大哥说得一点儿都不错,米寿昌真是个活阎王呀!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听德正大哥的劝说呢。

如仙与米寿昌订婚前,德正大哥劝说过她,希望她一定要慎重,别跟米寿昌结婚。他说:

米寿昌家口碑不好。他爹是个老倔头,迂腐得不行,什么事儿都不要个好。家里面没个女人,孩子缺少管教;米寿昌从小就脾气暴烈,爱打架,是个惹事的魔王。虽说他后来当了兵,但恐怕性格改不了多少,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米寿昌常年在外,混成什么样村里人都不清楚,光图他个“工人”名声可不行。现在的年头虽说“工人”最吃香,姑娘嫁人都愿意找个工人。但要是为了找个工人,忽略了品性,恐怕要埋下祸根,结了婚该有罪受了。婚姻大事,千万不能轻信媒婆子的话。如仙你的头一次婚姻已经很不幸了,如果再结婚找不对人的话,那么这辈子可能就彻底掉进火坑出不来了。

如仙非常清楚德正大哥是为了自己好,但是自己有多少苦衷说不出来呀。王媒婆第一次上门来给她提亲,娘就心动了。王媒婆对娘说:“现在能找个工人,那还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多少大姑娘都求之不得,人家不嫌弃你家如仙是离了婚又带着孩子的,就要烧高香了,还想挑剔人家?米寿昌一直没结婚,全是因为常年在外,回来的少,村里人熟悉他的少,给他提亲的也就少,他又不愿意在外地找媳妇,一来二去就二十七八的人了。他可不是人有什么问题,我打保票。别听人们瞎说米寿昌人不好,不好,当兵能要?不好,能当上工人?米寿昌说啦,娶你家如仙是因为他从小就喜欢如仙。要不人家也不愿意,哪个小伙子愿意找个离了婚又带孩子的?再者说,如仙带个孩子老住在娘家,你就不考虑考虑给她弟弟如衡娶媳妇了?”

如仙娘自从如仙离婚回娘家后,没少托人给如仙介绍对象,但对方一听如仙是离过婚又带着孩子的,就不愿意了。现在好不容易碰上人家不嫌弃如仙带个孩子,人家又是个工人,这样的好事哪找去?如仙能嫁个工人,多体面呀!本来如仙娘就在为如仙的婚姻操心呢,这时候王媒婆一煽乎,把米寿昌夸得好得不得了,所以,如仙娘根本就不往别处多想了。她觉得王媒婆说的对,如仙能够嫁给米寿昌也是不错的。于是,她去跟弟弟苏毅商量。苏毅觉得这事该让如仙自己拿主意。

如仙本来很犹豫,但是看娘乐意,又怕自己的事老拖着影响了弟弟如衡的婚事,也就答应嫁给米寿昌了。因为舅舅苏毅打了一辈子光棍,娘总觉得亏欠舅舅的太多,什么时候念叨起来都过意不去。难道上一辈的悲剧还要在下一辈子重演?再说,就算有姑娘不嫌弃如仙带着孩子住在娘家愿意嫁给如衡,那么日子长了,大家住在一起保不准会有什么矛盾,到那时候,伤了和气,后悔就晚了。如仙想到这些,觉得自己还是早一点改嫁好。

如仙的两次婚姻都是母亲包办的,不是她没有意见,只是她太柔弱了,太温顺了,也太孝顺了。她从小就看到母亲的艰辛,长大了更不愿让母亲为难,宁愿自己受委屈。娘也是为自己好,如仙心里很清楚。而且现在,自己带着孩子总住在娘家,家里连给弟弟娶亲的房子都腾不出来,让弟弟怎么结婚?弟弟虽然不说什么,村里的闲言碎语也让自己受不了。如果跟米寿昌结婚了,跟着他到张家口去,也就可以不再过这样低着头不愿意见人的日子了。

相当年,不是因为闹日本鬼子兵荒马乱的,不是因为躲避大伯的算计和村上小流氓的欺辱,不是因为家里太穷拿不出钱给急需救治的舅舅看病,如仙绝对不会急急忙忙嫁掉。那时,100块的彩礼钱就让如仙嫁给了一个比她年长11岁的男人做了填房(男人没了妻子后又娶的媳妇),给两个孩子当了后妈。她怎么能想到丈夫日后会落得个无期徒刑的下场?要不是背着罪犯家属的骂名,日子实在难以过下去,她怎么又会离婚呢?离婚的女人不遭人唾弃也是让人小看的,离婚再婚更是低人半截,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啊!每每想起这些,如仙的眼泪就哗哗哗流出来了。她觉得自己的命很不济,但是她无力抗争。

米寿昌已经到他爹住的上房吃饭去了。

如仙走进上房,只见米寿昌在端着饭碗吃饭,公爹米森林正从腌菜坛子往外夹咸菜,米寿昌的弟弟米寿福不在家。

“我刚问寿昌你怎么还不过来吃饭。孩子呢?”

“回她姥娘家了。”如仙淡淡地说,看得出她很伤心。

“怎么让孩子走了?该吃饭了。虽然不是咱米家的孩子,你嫁过来了,孩子就姓米了。怎么也得让她吃了饭,是不?要不还不让村里人笑话?”见如仙进屋,公爹埋怨说。

两个屋子只有一墙之隔,公爹不可能听不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尤其是米寿昌的大骂和孩子一边哭一边往外跑的声音。但公爹并没有出来阻拦,不知道当时他在忙什么?或者是不敢管?唯恐米寿昌大发脾气连他也惹不起,或者是从心底还没接受巧巧这个孩子?留孩子吃饭只是不让村里的人看笑话?

如仙越想越难过,孩子第一天进这个“新家”,竟然受到这样的待遇,以后怎么能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呢?她进米家这两天已经验证了德正大哥的话——她的选择错了。米家对自己不好,自己可以忍着;对孩子不好,那孩子就要遭大罪了。如仙越想越坐立不安,越想越后悔自己再婚嫁给米寿昌太草率了。但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再收起来呢?如仙在这个时候又能怎么样呢?

如仙象征地吃了两口饭,就匆匆回自己屋去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如仙摸索着靠近窗台,想去把放在窗台上的煤油灯点着。黑暗中,她的手正好碰到放在炕头的笤帚上。如仙像是被蛇咬或被油烫一般,手猛地缩了回来。条件反射,她额头的疤痕又钻心地疼起来。结婚那天,也就是前天,那让她心惊胆颤的一幕又出现在脑海中。

那天,如仙等闹洞房的人们都走后,疲倦得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少时间,被“咣当”一声惊醒了。门被撞开了,米寿昌跌跌撞撞、酒气醺醺地闯了进来。他一边“卟卟”地吹着酒气,一边色迷迷地扑向她。如仙吓得本能地往炕角里躲。

“如仙,你别往后躲呀,今天你就是我的人了,知道不?”米寿昌说着就去撕扯如仙的衣服。

“你醉了,你睡觉吧!”如仙躲闪着说。

“我没醉,我睡过觉了,再睡,再睡就要跟你睡了。人们走了,你也不叫我。就小三子好,叫我过来找媳妇儿。”米寿昌的话有些不利索。

“我去给你弄点水喝。”如仙想躲开。

“别,别走,小时候就,我******就喜欢你,有棒槌的干兄弟一伙儿人在,轮不着我。还有,不是你嫁到外村去,后来又离了婚,今天你哪可能嫁给我?可惜,你******是个让人弄过的破烂货了。”米寿昌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把如仙的上衣撕开了。

呼呼的风从敞开着的门吹进屋里来,直吹进如仙的心里。

“你别这样。”如仙见米寿昌粗野得跟禽兽一样,就使劲用力掰他的手。

米寿昌没有料到如仙会激烈地反抗,突然停了下来,手从如仙的身上松开了。

米寿昌起身向门口走去。

如仙以为他要出去了,松了一口气。没料到他突然重重地把门关上了,然后上了插销,转回来抄起炕头上的笤帚,劈头盖脸地就向如仙打来。如仙躲避不及,笤帚正好落在头上,新笤帚的刺一下子就划破了如仙的额头,鲜红的血汩汩地流出来。但米寿昌的笤帚却仍没停下来,像是敲打曝晒的被褥一样,一下接一下重重地落在如仙的身上、头上。如仙被打得浑身青紫,鲜血直流,哭声凄惨。

米寿昌粗暴的打骂声和如仙惨烈的哭叫声惊动了邻居们,他们一个个惊呼着跑来劝架,新房外围了一堆人,轮番叫门,即便是这样,过了好半天,米寿昌才停下手来,把门打开了。

这时的如仙已经面目全非了:衣服撕破,头发凌乱,头上、胳膊上、腿上多处都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的血流了一脸。看到现在的如仙,没有人会把她和新娘子划上等号。而且,跟谁说都没有人相信。

“结婚头天怎么就打成这个样子?”人们都感到米寿昌的行为太过分。

米寿昌没有搭理众人,只是骂了一句“破烂货,欠挨揍”,就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大家急忙上前去帮如仙包扎伤口,整理屋子。

再婚第一天就被一顿暴打的情境永远嵌入了如仙的心灵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