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七月七
10992200000095

第95章

李佳欣的粮户关系落到北峪口村,她跟严志纲的婚事也就提到了日程。这却让严志纲发起愁来:家境实在太穷,盖房子都那么难,哪里有钱筹办婚事啊!虽然李佳欣什么彩礼都不要,但家里总不能什么都不准备吧。可是家里的状况……严志纲不由得想起以前的一个中午。

那一天中午放学后,严志纲回家吃饭。他刚进院子,就看见娘坐在门槛上正在默默流眼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严志纲吓得紧跑几步到娘跟前问,“怎么啦,娘?出什么事啦?”

看见大儿子回来,尤焕雯的眼泪“哗哗”地更多了。她用手去揩眼泪,本想控制住情绪,不想反倒哭出声来。

“娘,你怎么啦?”严志纲愕然地问。在他心目中,娘是非常坚强、非常有主见的女人,娘很少哭,更很少当着孩子的面哭。

“家里没饭。”

娘简短的话,让严志纲什么都明白了:家里又一粒米一把面都没了!娘肯定是上午借遍粮食,什么都没借回来。守着锅灶,无米为炊,眼看一家人要饿肚子,她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我爹他们呢?”严志纲看了看冷锅灶,想起爹和三叔他们来。

“他们上地里干活儿还没有回来。”娘的声音有些沙哑。

已经中午了,严志纲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但想想爹和三叔他们在地里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儿,回到家一口饭都没有,他心里起急了,他得刻不容缓跑出去借粮。

严志纲知道周围邻居肯定没有粮食可借,有的话,娘就借回来了。一时间他只能问问学校的老师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严志纲急急忙忙跑回学校时,快一点了,伙房的门已经上锁。还好他老远看见了周立增,赶紧跑过去。

“周老师,你还在,太好啦!帮帮忙。”严志纲喘着粗气着急地说。

“你不是回家吃饭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回学校了?”周立增奇怪地问。

“我是回去了。家里一口粮食都没有,今天中午的饭没有着落,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饭呢。你能不能借我点儿粮食救救急?”严志纲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这——”周立增犹豫了一下。他家虽然也是北峪口村,但是在村西北角的“九队”——离学校至少有五里地。今天中午他本来没打算回家,现在时间又不早了。

“你一定要帮忙,哪怕半升面也行。我不吃饭没事,家里老的小的饿着可是不行。”严志纲恳求说。

周立增知道严志纲骨气强,不是万不得已,是不肯麻烦他的。“好吧,我现在就回去。”周立增答应了严志纲,骑上自行车立刻回去找粮。

严志纲在学校门口焦急地等待周立增返回来。他觉得过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周立增来,干脆朝着周立增家的方向去接他。还好,他刚走出二三百米,就看见了周立增。

“周老师!”严志纲兴奋地喊。

周立增到了严志纲跟前,匆匆下了自行车。严志纲看见他车子后座上搭了个粗布袋子。严志纲高兴极了,心想,终于有救了。

“我家也没多少粮食,给你拿了两升玉米面,小半袋儿山药干。你应急吧!”周立增说话把布袋递给严志纲。

严志纲只说了声“感谢”,就跟周立增挥挥手,抱着布袋撒腿往家跑。

“娘!我回来啦!”严志纲一进院子就喊。

爹和三叔他们已经从地里回来了,都在屋里饥肠辘辘地闷坐着。弟弟妹妹们也都饿得哭丧着脸——一家人没一个心情好的。大家看见严志纲怀里抱着布袋,知道中午能吃上饭了,死沉沉的气氛才逐渐缓和。

尤焕雯从大儿子手里接过布袋看了看,说:“走,赶紧跟娘把山药干磨了面。”

严志纲和娘一起到街上的碾盘磨山药面。娘熟练地把山药干摊在碾盘上,用小笤帚轻轻地均匀铺开,唯恐浪费一点儿。严志纲用力推动磨盘,此时的他觉得磨盘格外沉。也难怪,他饿得身上没有力气,如果不是一家人眼巴巴地等着吃饭,他估计根本支撑不了。

“好了,我把先磨好的这些端回去做饭,你把剩下的磨了。”尤焕雯用升子装了一升山药面赶回去先做饭了。

严志纲一个人推着沉重的石碾子,心想,什么时候才不再为粮食发愁啊!什么时候日子才不像现在这样重如碾盘啊!

虽说后来那样的中午没再发生,不管是东借还是西借,一家人能勉强吃个囫囵饱。但是最近一盖房子又落下很多饥荒,这时候他如果结婚,压力可太大了。

严志纲每每空闲了,就不由自主地犯愁。他想跟李佳欣说,结婚什么也别买了,两个人把铺盖搬一起就算了,以后条件好了再补上。但他怎么说得出口呢。

“你怎么啦?我觉得你最近不是很高兴。”一天晚上,李佳欣问严志纲。按理说,他们定下六月结婚了,离大喜的日子越来越近,两个人都应该高兴才对啊。

“没有不高兴,只是发愁结婚该准备什么。”严志纲深情地望着李佳欣。他多么想给她一个风光的婚礼,但是家里经济条件实在不允许啊。

“你知道,我家里……”严志纲说话吞吞吐吐的。

不用严志纲说出来,李佳欣也明白他的意思。“你不用为难,我什么都不跟你要,只要你一辈子对我好就行了。”

李佳欣想,既然选择嫁给严志纲,肯定是看中他的人品,而不会在乎他的家境。她不是贪图虚荣的女孩,也不会让严志纲为了婚礼为难。

严志纲打心里感激李佳欣的通情达理,他庆幸老天爷把她送到北峪口村来,让他们有缘走到一起。

“可是,我家可能比你想的还困难。因为刚盖了房子,咱们结婚什么都置办不起。”严志纲拨开李佳欣的手,几分愧意地说。哪个男人结婚不花钱?但是他哪里有钱啊,没钱不说,连借钱都没地方了。唯一一个指望是严志纲在青海当兵的四舅能帮一把,但是万里之遥,捎信去了好久,但至今没有回音。

“没关系的。”李佳欣安慰严志纲。

“恐怕结婚还得花你的钱。”严志纲说话的声音更低了。

李佳欣明白了严志纲的意思。她不但得不到彩礼钱,还要反过来贴上她的钱。想想她以后将面临什么样的生活处境,李佳欣第一次觉得事情比她预料的要严重。

“你跟我结婚会后悔吗?”见李佳欣不说话了,严志纲问她。

李佳欣依然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回想着走过的风风雨雨,回想着来北峪口村后跟严志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觉得命运注定她跟严志纲走到一起,她怎么会嫌贫爱富呢,不过,她必须为以后的生活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你呢?会后悔吗?”李佳欣反问严志纲。

还没等严志纲回答,李佳欣又说:“我这样的身世?无依无靠,身体还不好?”李佳欣知道张爱梭曾经那么爱严志纲。

“你说呢?”严志纲的幽默劲儿上来了。随即他说:“我求之不得,怎么可能后悔呢。”

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心已经贴在一起,不可能分开了。哪怕前面有再大困难,也要共同去面对,说什么后悔不后悔都改变不了了。相对注视几十秒以后,他们俩不由自主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月色皎洁的夜晚,偌大的北峪口学校校园一片静寂,只有李佳欣宿舍的灯光亮着,像是在为两个相爱的年轻人祝福。还有那不甘寂寞的蟋蟀,不停地唱着歌,似乎也正为两个年轻人的爱情讴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