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万物在卿辰的眼中倏地静止,卿辰在空中俯冲下去,战场的硝烟迷蒙了她的双眼。
她眼里只剩下秦念帆模糊的月白色身影,那和月光一样的温柔,默默照亮一方天地,却不会太过耀眼,护着她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冬夏,回首时他永远在不远处笑着看她,好像之前的千年万年都是如此。
明明他们认识还不过十年,却像是相互扶持走过了千年百年一般,在时光里永远站成并肩的姿态,任身边洪流冲击亦不改初心。
而现在那个月白身影带上了血色——那是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颜色,平白添了一丝艳丽,却刺痛人眼,并不美好。
冷箭在手掌中擦过,强大的冲击力带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在白皙的肌肤上如同漫漫雪原里绽放的朱红妖花,冶艳夺目。
卿辰双脚终于踏上坚实的土地,战场之中比她在上空看到的情况更加糟糕,她应该从未见到过如此多的鲜血和尸体吧。即便江湖中有这么一句话——“圣主一怒,横尸千里”。
不过她担心的并非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她真正关切的是秦念帆的安危。
手掌中的刺痛把卿辰从静止的世界里拉回来,卿辰低头看见掌中的冷箭,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抓住了。
她带着冰冷杀意的眼穿过重重人影,锁定在了射箭之人身上。
反手一挥,冷箭从卿辰手中射出,速度之快使它在空气中擦出巨大的爆破声,下一秒射箭之人中箭栽倒。
她身后是秦念帆。
是右眼处伤痕深可见骨,左腿不知何原因血流如注的秦念帆。
如果擦过秦念帆右眼处的箭再偏差一点,他轻则会被射中眼睛而瞎,重则一箭穿脑当场毙命。
他们认识将近十年,她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秦念帆。
与此同时秦念帆终于转过身来。
他面无表情的脸在看见卿辰的一刹那,眼睛似乎都被点亮了,满面风霜都通通消失,此刻天地之间他眼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卿辰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脸上的伤口,手却停在他伤口的一寸之外。她不敢碰,怕弄疼他。
卿辰突然想起那个给她算命的老头子,他文绉绉的扯了一大堆古文和上古典籍,翻译成白话意思就是,说她一生孤独命里无爱,即便有,那也是血火弥漫,不得善终。
血火弥漫,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
她不相信!
卿辰揽着秦念帆的腰身,起身飞向城楼。
凛冽的风将他们的长发和衣摆吹得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在一片血色的战场上划出最干净的弧线。
把秦念帆置于城楼上最安全之处,卿辰才放开他,冷静地面对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他开口道:“你在这儿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秦念帆毫无血色的唇扯出一抹弧度,轻轻的点了点头,沙哑的声音响起:“好。”
卿辰极速窜了出去,在城楼最高处双脚一点,俯冲向庞大的战场,右手的剑凝聚磅礴内力,她茶白色的影子在战场上空极为醒目。
这一剑凝聚了无心圣主白衣丞相的全力一击,一出便是惊天动地,方圆百里都要为之一震!
那剑一挥而下,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和飞扬的尘土,几千米战场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横跨战场两边的深深的沟壑。
卿辰施施然落到沟壑之前,左手持箫,右手拿剑,绝世独立。
从现在开始,燕魏联军休想跨过这道线一步!
燕魏联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轰鸣镇住,停止了进攻,连后方的指挥将军也怔住了,所有人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指挥将军望着最前方弥漫天际的尘埃,突然想起上古兵书有载,两军对阵,天降异数,是为天罚,必须立即撤兵。
可自天璇大帝统一大陆以来“天罚”从未发生过,所有看过那本上古兵书的人都只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古老的虚幻的神话传说罢了,没有人傻傻的把它当真过。
可如今这又如何解释……
实际上不仅是燕魏联军,在沟壑之后的秦蜀联军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刚才还在奋力杀敌,自然是没有看见卿辰的到来,也没看到卿辰已经把秦念帆送回城楼,更没看到卿辰凝聚内力用一把剑生生划出一道几千米沟壑的瞬间。
秦念帆靠着墙壁调整呼吸和有些紊乱的内力,远离战场之后身体轻松了许多,只是……他低头看着自己被血浸染的下裳,那是不知被哪个弓箭手射中的左腿流出的鲜血,那一箭直直穿透了他的小腿。
抹了一下自己的侧脸,手上不出意料是大量的鲜血。
秦念帆实实在在地叹了口气,还真是够狼狈的……
他渐渐缓过些力气来,就听到战场上的巨大轰鸣声,转身向外看去。
原本就在城楼上指挥的唐辉眼看秦念帆恢复的差不多了,才上前担忧道:“殿下……”
秦念帆抬手制止了唐辉接下来的话,他看着那道沟壑之上弥漫的久久不散的黄色尘埃眯了眯眼,沉着声音立即做出了指示:“放火箭。”
唐辉瞬间领会了秦念帆的意思,应了一声就转身指挥去了。
战场上这种瞬息万变的时刻,礼节这种东西已经不重要了,这些虚礼在打胜仗的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火箭从城楼上万箭齐发,卿辰听到动静,转身看着因为尘埃弥散而泛黄的天空中千万支火箭射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她和秦念帆,果然是最有默契的战友啊。
今日的风很适合火攻,沟壑上漫天的尘埃很好的阻挡了燕魏联军的视线,让他们无法察觉秦蜀联军的任何进攻,等到他们发现这千万支火箭正在朝他们而来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燕魏联军的指挥将军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发现最前方弥漫的黄色尘埃里似乎有一些红色的星点向这边急速而来。
火箭!
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一支火箭在他的瞳孔中越来越大,还未从喉咙里喊出这两个字,就感到咽喉一阵剧痛。
一支火箭贯穿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