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书房,高小媛随手在书架上拿了本诗集,十分端庄的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她穿着白色的棉质家居长裤,膝盖并拢在一起,这个姿势看起来非常淑女。
王信看对方举止变得如此文静,完全没了在客厅时向自己挑衅的刁蛮,心里好奇怪,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飞快思考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应该跟这个女孩儿保持一些距离。于是,他没有坐在高小媛对面的椅子上,而是围着几个书架转了起来,心不在焉浏览着封面上的书名。
高健的藏书的确很多,有整整六个书架,每个书架差不多都得有几百本图书,六个书架加起来可能得有两三千本书。
“王信,你今年多大啊?”高小媛手里拿着诗集,笑吟吟地问道。
王信扭头看了对方一眼,发现这女孩儿笑得好甜,不禁眼前一亮。
觉得年龄并不需要隐瞒,便说道:“十八。你呢?”
“真巧。人家也是十八。”高小媛一脸惊喜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搓揉着手里的诗集,像是这样才能表达出来她内心的兴奋。
“哦。”王信点点头,转过身继续查看书架上的各类图书。看到高小媛激动的反应,他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告诉他,自己一定要表现出冷酷的一面。要不然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你有多重啊?”高小媛的问题又来了。
“一百五十多斤吧。”王信这次连头都不转了,很随意的说道。他有些后悔,干嘛一听高健说他的书房有很多书高小媛用小手一拉自己,自己就进来了呀?自己是喜欢看书的人吗?
想来想去,还是因为自己经不住美色的诱惑。人家仅仅用一只小手就左右了自己的思想,唉。
“啊?你有一百五十多斤?那不就是七十五公斤?看你这么瘦,一点也不像啊。人家才五十多公斤呢。”
“你只比我矮一点点,五十公斤还是偏瘦了。”王信不知道高小媛问自己体重的用意,只能这样不咸不淡的说道。
“那你喜欢看什么样的电影啊?”
“什么都看。”
“我也是哎!只要好看就看!”
“……”
“你喜欢什么样的颜色?黑色吗?”高小媛打量着王信的衣服,问道。
他今天穿的是楚琳送自己的羽绒服,黑色的。
“也不一定。从心理学的专业角度分析,人喜欢什么样的颜色,是会随着心情的变化产生波动的。”王信说道。他觉得高小媛的问题都好无聊,不过自己毕竟在人家做客,还是客气一些吧。
“呀,你还懂心理学啊?真厉害。那你会看手相吗?我听说咱们华夏人都会看手相,你帮我看看手相吧?”高小媛起身小跑到王信身边,一双大眼睛满是期待之色的望着他,伸出了自己白皙柔软的小手。
王信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一脸无语的看向高小媛。
“怎么了?”高小媛觉得王信的表情不太好看,赔笑着问道。
“你还有多少问题?”王信板着脸问道。
“还有很多啊。”
“比如呢?”
“比如,你喜欢听谁的歌?喜欢吃什么东西?喜欢到哪里旅行?喜不喜欢养宠物?有没有什么怪癖……对未来有什么样的打算等等。总之很多很多啦。”高小媛掰着手指说道。
王信快哭了。
自己只是来校长家坐坐而已,她孙女为什么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这些问题很有意思吗?”王信苦笑着说道。
高小媛单纯的眨眨眼睛,像是个犯错的小女孩儿,说道:“在华夏国相亲不都是问这样的问题吗?”
“啊?”王信瞪圆了眼睛。他很想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一番。
跟这个女孩儿单独进书房就等于相亲?
靠,自己现在出去还不行吗?
想到这里,王信一刻也不停留,把拿在手里做挡箭牌的一本书随手塞进了书架,转身走到门前,打开门就要走出去。
然而,他却看到高健和他的老伴站在门外。两位老者还保持着侧耳倾听的姿势,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王信已经打开门了。
“呵呵呵呵,王信,你们聊得怎么样啊?都是年轻人,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吧?”高健心虚的说道。
老太太往前凑了凑,手里端着一个果盘,里面盛着切成小块儿的各色水果。
“吃水果吃水果,这还是你买的呢。”老太太满脸笑意的说道。
王信很不喜欢这种被“相亲”的感觉,但他实在无法拒绝两位老人的好意。微笑着点了点头,用牙签扎了一块西瓜,边吃边退回了书房。
高健和老伴自然跟了进来,走到高小媛身边,跟她小声说起话来。
“傻孩子,你怎么能直接说相亲呢?”
“说明白些不好吗?”
“你懂什么?女孩子要腼腆一些,害羞一些……”
“我不会腼腆,不会害羞。”
“哎,你这孩子,不许吃……”
王信隐约能听到高健和他老伴跟高小媛的对话,也猜到了对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不过他都假装没有听见,走到了书房里侧,目光落在了墙壁上。
上面挂了很多相框,大多是高健和朋友的合影,并且在照片角落还有文字,标明了照片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跟谁一起照的。
一多半的照片都是几十年前的老照片。在那个没有数码相机的年代,拍下来这些照片留到现在都是很珍贵的。
某某科学院院士,某某大学教授,某某作家……大多是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每个人的气质都挺斯文,一看便是搞学术搞研究的。
王信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了一个土里土气的中年人。照片里的高健跟对方一比,那人更是土得掉渣,简直就像刚刚出土的文物一样。
高见怎么会跟这样的人合影?单看眼神,这人也不像老实本分的农民,而像是一个小偷。
是的。王信的直觉告诉自己,照片里的土气中年人跟小偷有着什么共同之处。他们的眼神都很警觉,让人觉得防备心很重,像是他们隐藏着什么秘密生怕被别人发现一样。
直觉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能真把它当回事儿。
王信看到照片里土气中年人产生的这种直觉,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有可能一秒钟过后他就忘了。
但当他在照片上寻找到相关的文字说明时,整个人却微微一怔。
“XX年XX月,与全泰兄于山冬寿广县。”照片上写着这样的文字。
在别人看来,这句纪念文字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但在王信眼里,就太重要太重要了。
十八年前,母亲就是在山冬省寿广县考古的时候失踪的,当时的考古队长名叫“姜全泰”。
在母亲与父亲的通信中,说考古队员们对姜全泰这个队长颇有微词,怀疑此人利用在考古界的权威地位,仿造发掘出来的文物,把赝品上缴,真品却卖到了国外。
那个年代,华夏国的文物鉴定基本靠专家用眼看,只要仿造的好,瞒天过海不是问题。即便是现在,华夏国的文物市场也非常混乱,就算是各大电视台的鉴宝节目中,也一样充斥着许多赝品,人为操纵的痕迹非常明显,真假难辨,蒙混过关的案例不在少数。
因为当时姜全泰在考古队的名声很不好,而整支考古队又离奇失踪,所以王信自然就把姜全泰想成了嫌疑人,觉得此人很可能就是整支考古队失踪的幕后黑手。
“高校长,这张照片里面的全泰兄,他名字是不是叫姜全泰?”王信向高健问道。
时间,地点,人名……都非常符合,虽然他已经有九成把握,照片里的人就是十八年前母亲所在考古队的队长姜全泰,但还是要确定一下。
高健听到王信说话,朝着高小媛摆摆手,走了过去,看了看相框里的照片,点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听到这句话,王信笑了。现在他百分之百确定,照片里的人就是当年负责发掘战国阴阳家周衍墓的考古队长姜全泰。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了。”王信冷笑说道。
看王信显露出这样的表情,高健心中非常疑惑。王信小时候怎么可能知道姜全泰?
“到底怎么回事?”高健追问道。他能看出来,王信并不喜欢姜全泰这个人,否则也不会用那种表情说话了。
王信没有犹豫,把自己母亲加入考古队后来离奇失踪的事情告诉了高健。只是,有关盗心戒的部分,他全都回避掉了。
“原来你妈妈是当年的一名考古队员?”高健惊道。
当年在山冬省寿广县发现了战国阴阳家周衍的古墓,是一件大事。高健虽然是理工科出身,对考古却非常感兴趣,而且他和姜全泰是朋友,就以看望姜全泰的名义到周衍墓参观了一段时间的古墓发掘。
那张照片,就是在他离开周衍墓的时候,跟姜全泰一起拍的。
等他回到上京不久,就听说了参与发掘周衍墓的考古队离奇失踪,大批珍贵文物也随之消失。
这件事情在当时的新闻中被完全封锁,只在一个非常小的圈子里传播着。高健无疑是极少数的知情者之一。
“嗯。不瞒您说,我来上京,最大的目的就是想把这件事查清楚,找到我妈妈的下落。”王信目光坚定地说道。
高健缓缓低下了头,一语不发起来。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半天过后,他才抬起头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姜全泰没有失踪。他现在在米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