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神的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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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男人

一辆巴士过来了!谢天谢地。就是那个司机开的车!男人吩咐女儿站在阴凉的树下不要乱走。回头间,看到女人已冲刺一样跑过去,几乎是拦截了这辆巴士。车里出来一群人,乱纷纷的,女人尖着声问他们,你们有谁看到一只黑黄的包吗?所有的游客都朝她摇头。女人噤了声,不动声色地站在车门旁,等着游客走完。

也许,她也想到了,游客一般不会错拿别人的包,因为,游客不是一般的乘客,他们是来玩的,是来享受风景的,享受风景的人是没有心情去打别的主意的。也许那只包还一动不动地呆在行李架上。

等游客走光后,男人上车,跟司机打了个招呼,说丢了一只包,想去行李架上找找。话还没说完,眼睛已在行李架上左右搜索。行李架上空无一物。女人冷静地站在一边,突然用近乎尖刻的声音说,不用找了,行李架上不可能会有包,我想这些游客是不会把我们的包拿走的。她几乎逼视着司机,盯牢司机胸前的工作证,工作证上写着张东风三个字。女人说,张师傅,我们的包丢你车上了,麻烦你帮我们找出来好吗?

男人觉得女人不该用这种口气对司机说话,他走过去,又是敬烟,又是点头哈腰地,对司机解释,说他们不小心把包丢车上了,希望张师傅能够帮忙回忆一下,是否看见过一只黑黄色的背包。在说话间,他忽然被女人拉开,把他撇在一边,没好气地朝他说,你去报案吧。我等在这里,我就不信,包自个儿会飞走。

她这是什么意思,说得全是气话疯话!男人像丢了脸面一样,有点无所适从地看着她。他听见司机漠然地反问女人,这么多游客上上下下的,你怎么就认定不是游客拿的呢?司机直起腰,离开驾驶座,拉开车门下车。把他们俩丢在车里面面相觑。

女人忽然沉下声来,咬着男人的耳朵说,包一定是让司机藏起来了。

不要瞎猜测!男人轻声指责女人。

我有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男人说。

我刚才看见那个司机在说话的时候,嘴唇在抖,那说明他心里有鬼,有鬼才紧张,他为什么紧张?他急匆匆下车去,就是想避开我们,不是吗?女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

这就是证据?男人哑然失笑。

男人的笑刺激了女人,女人更显得愤愤不平,她说,我要去行李厢找。

这显然有点过份了!男人觉得女人在胡搅蛮缠。这不明摆着在诬陷司机吗?万一行李厢里没有包,这可是下不了台的事。再说了,司机凭什么让你看行李厢。男人觉得女人的思维太过荒唐,就因为人家说话时嘴唇抖了几下,就咬定人家是贼了?司机说话时,他也在场,他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司机的嘴唇抖动,他觉得女人的神经质,已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她对司机的态度,强硬中透着一股明确、骄横和胜利在即的气焰,言辞激烈,眉宇间夹杂着挑衅和自信。在她咄咄逼人的言辞之下,司机显得有些慌张,说话时可能嘴唇抖动了几下,那也只不过一个稍纵即逝、所有人都会有的不安情绪。

男人没来得及阻止女人,女人已下车去,要求司机打开行李厢。他怔在车上。然而,司机居然同意了女人这个蛮不讲理的要求。这是一种屈从。他忽然同情起老实憨厚的司机,就像怜悯自己一样。女人总在家里对他颐气指使、发号施令、横眉冷对地发大小姐脾气。他没想到,在外面她也这样对别人。

她被他宠坏了!但他觉得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她可爱、调皮,但不蛮横和剽悍。那时他愿意宠着她。现在,他是不得不宠着她,更确切地说,是让着她,他只想把日子过得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他们结婚快十年了,婚姻已进入绝对稳定期,稳定到知心话都可免谈,连那种充满感觉的无言对视,也早就免了。他对她的全力忍受,也逐渐成了一种习惯。他已不指望她像以前那样爱他。她只会一唯指使他,处处只会想着她自己,她只爱她自己。他知道女人怕虫子,连鱼都不敢杀。所以家里几乎吃不到鱼,除非去饭店吃。最近几年,由于琐事杂事太多,他常觉得疲劳。他听人说冬虫夏草能补身体,他想买回去自己熬汤喝。他都没想着让她为他做。她倒好,为了害怕,连带也不允许他带回去。不吃这些虫子会死啊!这算什么话?谁受得了这种独裁腔调!不吃这些虫子当然不会死。但反过来说,如果她心里对他还有一点点爱的话,就该克服这种心理。何况那些虫子已不是虫子,它们早已变成了没有生命的草。他是不指望她对他好了。他在外面重新拥有了一段爱情。然而,他也并没有打算为这段爱情想过诸如离婚等问题。因为他觉得,任何女人只要娶进家门,便会变质变味。所有的女人,都只有在娶进门之前可爱。

包丢了,他心里也不舒服,只是觉得遇上一件令人倒霉的事儿。但不至于像她那样觉得大难临头,像到了世界末日。说到底,丢了那只包,也就丢了五万块钱和相机,回去补办证件倒是一件很头疼的事,至于卡里的钱,到银行挂失就行了。处理完一堆麻烦事,日子照常过。

此刻,更令他焦灼不安的是,在等巴士的时候,在树下接了他情人的一个电话。他的情人出差了,跟董事长一起去了北京。大凡一个女人跟领导去出差,他们之间都会有一点秘密和暧昧的,他揣摩着他的情人是否也跟董事长有点暧昧关系。

行李厢打开了,除了一些杂物,没有包。男人走过去,像哥们一样把手搭在司机的肩膀上,以示亲密,他觉得无论如何,女人都该跟司机道个歉。

然而,女人非但没有歉意,更变本加厉的责问司机,包到底藏哪儿了?晕,她居然蛮横如此!男人的嘴唇动了动,像含着半句话,样子很奇怪。他忽然觉得心悸,女人怀疑司机藏了包,就可以这样不屈不挠一查到底。假如哪天怀疑他暗藏了情人,又会出现怎样的局面?

他忽然吓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想着该把手机里所有对他不利的信息统统删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