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冷爷的宠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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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3)

“看什么?”芸桐被阿睇那双平静又坦然的眼睛盯了许久,竟然发现自己读不出里面的内容了。又或许他不是今天才发现,早在接她回来时就已经知道。今日的阿睇不再是曾经那个一眼就能看穿心事的少女。

“少爷生得好相貌。”她叹了口气,只得如此说。心中纵使是有千言万语,也难对他讲。

看了一眼正张开小手要抱抱的儿子,阿睇苦苦一笑。芸桐见到那艰涩笑容,如同眼中吹进了一粒沙子,滞涩得让人睁不开眼。又见她弯身想去抱那摇篮中的小娃儿,便先她一步撩袍坐下去看那张粉嫩的小脸。

“怎得个好相貌?”一边捏弄小娃儿的肉脸,一边不动声色的接了她的话,倒要看看她会如何答。

他不是没听过女子的赞美。在沧镇,他虽不是俊美无双,却也美名在外。年少之时,多少名门闺秀趋之若鹜,而他却从未眷顾。直到在桂花树下撞见了君茉年……

就算到了今时今日,他依旧无法相信初见茉年时心中的那份笃定,就仿佛他已经追寻了不下千百年。那日,当他甩开缠绕在他身旁的莺莺燕燕,一路拨开花枝烦扰见到那垂立在桂花树下的少女时,一种冥冥之中注定的情愫便揪痛了他的心。她眉梢眼角淡淡的忧愁,她唇畔无奈的凄迷笑容,她举手投足间温柔宁静的娴美,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莫名的心疼。

那样的女子到底在何处见过?心中只有这样一个疑问,催促他将她放在心上。那不久后,她便成了他的人……

阿睇怔怔的站在爷儿俩面前,看着摇篮在芸桐手中无意识的摇晃着。恍惚之间,她竟忘了芸桐正是这孩子的生父,只是觉得他微怔出神的神情好陌生。

该如何回答他那句有口无心的问话?他岂会是在意她的赞美,又如何能将她的心意放在眼中?阿睇轻叹,转向廊外的落雨,让自己完全看不到他后,才开口道:“若是早个几年,少爷定是权倾四方的尊龙命相。只是,如今乱世之中,此等相貌也非福荫。”

被她淡淡的声音扯了回来,才恍然发现自己又在思念与茉年昔日的温情。清醒之后便没有茉年,有的只是这个叫他背弃白首之盟的女人。芸桐冷下双眼,心中犹自悬起一把钢刀,遂而冷道:“如此说,我倒是个生不逢时的衰败相?”

“是兴衰是吉祸皆在天意,逆天道而行,必然不会有好事情。”

阿睇转身从男人的面前抱起孩子,纤臂将婴儿揽在怀中,柔顺恭敬的站立一旁。此时虽是初春,然而雨丝绵绵,那迎面追来的风却越发让人觉得清寒。

芸桐目不转睛的盯着阿睇,站起身,一步步的走近,直到与她之间再没有可供逃避的空隙,才开口说道:“你又知不知道,我从来都不信天道!”

对他忽然的迫近,阿睇有一丝紧张,她抬首迎视他突如其来的咄咄逼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想也未想便脱口道:“少爷既然不信天命神道,又怎知睇一定救得了少奶奶?”

不是没听到那日他与大叔伯争执的话,那些话一直像个疮,在她胸口愈合又裂开,裂开又愈合。今天终于问出口却又马上后悔,因为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那个答案,哪怕早已心知肚明。

女人软绵绵的声音好似霹雷在芸桐心中炸开。他眯眼看着眼前抱着婴儿的女子,仿佛从来都不曾认识。她竟然如同大叔伯那样质问他?这样的话自她的口中说出,真正让人无从回答,也无法掩饰。

你不知道吗,这其间的答案?

芸桐乌黑的眼睛定在阿睇清澈的心中。她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坚定,坚定的丝毫没有迟疑。在心中长长一叹,对自己方才的傻气无可奈何。这答案怕没有人不知道吧?就算她再迟钝,三年的光阴也该让她变聪明了。

廊外的雨忽然肆虐起来,裹着雨丝的劲风开始冲撞暖阁的门窗,一滴两滴雨珠飞溅到站在窗前的女子脸上。阿睇慌忙将儿子的襁褓紧了紧,然后把他放回小床上,盖好小被后便忙着去扶被风吹乱的门窗。

芸桐死死站在那里,看着女子忙碌着扶窗关门,好似已经忘记他的存在。那在他眼前跑来跑去的忙乱人影,早已忘记刚刚两人之间的一触即发,这会,全副心力都用在了抵挡屏风后的那扇侧窗上,消瘦的臂膀快要撑不住窗棂搅和着风雨的力量。忽然冲了出去,如飞鹰捉兔一般一把拽起阿睇,让她从与门窗的搏斗中解脱出来。风将侧窗撞的大敞摇开,雨挥泄涌进,打在两人僵持的身躯上。他不想再纵容任何人撩拨他心中的伤痛,尤其是她!

阿睇被扯到一扇敞开的窗前,被他牢牢按住,看着他咬牙说道:“你以为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吗?如果能选择,我宁可……”

“宁可让萝睇像萝族一样消失,对吗?”阿睇脱口而出他的想法,在一瞬间觉得这个断定好熟悉,熟悉到她好像从生下来就知晓一般。因此,那双清净的眼则越发平静的注视着箍住自己的男子,丝毫不曾退缩。

芸桐看着她眼中忽然出现的了然,有一瞬间的差异。根本没留神她没头没脑的接了一句什么样的话。愣怔的看着突然间变得好像在笃定些什么一样的女人,手中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阿睇吃疼,便忍不住硬是顶撞他道:“少爷,若想萝睇消失,便唯有去了睇身上的嗔术。可若是嗔术不在,那少奶奶身上的……”

“够了!”狠狠挥开她,心中如同火烤,无比厌恶的盯着跌坐在地上的女人。

他忽然间弄懂了,弄懂这个女人去而复返之后到底有了什么变化!在那看似平静恭顺的言语背后,她竟然是在威胁他!凭着什么?倏尔瞪起双眼,他竟有些惊恐。老天!她竟然也是在用茉年的生死威胁他?

阿睇跪坐在地上,湿漉了全身。芸桐亦将全身云白完全浸透。窗扇吱呀吱呀的发出单调的音节,风雨之声成了两人之间唯一的交谈。当雨气稍驻,她瞧见了芸桐眼中的愤恨与鄙夷,心中凄凉却明白他的心思。细细的喘了口气,要等那彻骨的心寒划过心房才能开口。许久,她才低低的说:“少爷不必气也无须急。萝睇此生只有一件事可做。做完了,不用少爷赶,萝睇不会强留。”

雨水顺额淌下,芸桐宽厚结实的背挡在阿睇面前,挡住了可以让他看清她神情的光。

默默站起身不再开口说话,萝睇依旧关上了那扇侧窗,然后转身走回屋中。望着躺在小床上的儿子,抹了一把身上的冷水,怕冷寒的水气沁到孩子,便倒退着想去换件干衣服,却在此时又退进了那双温热的手掌里。

阿睇下意识想转身,无奈那双手紧紧抓住她让她动弹不得。只好强迫自己不要在意那自身后传来的热度里夹杂着的强硬以及试探。他仿佛有意要让她难受惊慌,特意附在了她的耳畔,贴着她后颈细致的皮肤低沉的问道:“方才的话说了可算数?”

低下头,轻轻笑,用着让他安心的语调承诺道:“做完我该做的事,我便不会再出现。”

那双手又紧了一紧,接着低沉的嗓音便更加迫切的问道:“那茉年的事又当如何?”

倒吸一口气,阿睇有些悲哀的闭上眼。为何自己总是改不掉一厢情愿的毛病,他并不在乎她的去留啊,他在乎的根本与她无关!

深吸口气,阿睇睁开眼。不再兀自怜悯自己无处安身的真心,只有明明白白的将尖刀刺入,才能剜掉那颗永无休止的痴心。心掉了,也不过就是碗口大的疤,倘若能成全他一世情缘,也能叫他少恨自己几分……挣脱开他的钳制,她转过身来面对。仰起头一面笑颜如花犹似轻松,将他的右手抓起放在自己胸前,让他感受她沉稳跳动的心。

沉吟良久,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用嗔咒起誓,此生决计不会违背芸桐之愿。若违此誓,便叫萝睇去后魂魄无依,化为灰烬,不得轮回。”

芸桐的手放在阿睇心间许久,触着她单薄的身躯,体会到她立誓的坚定。蹙眉看向她被寒雾遮住的双眼,心中不断涌起一阵阵涟漪般的疑惑。

只要答应便好,何须立下如此狠毒的誓言?就好像怕自己反悔一样。还是说,若不立个重誓约束其中,她便真会反悔?

呀!

纠缠的神智突然被一声童音唤醒,二人同时向床上望去。

芸桐湿漉的飘带落在婴儿床边,正被那可爱的小生命紧紧握住。小家伙张着小小的胳膊,肉肉的小手竟然一手抓住父亲的衣带,一手拽住母亲的湿发,悄然将父母连接在一起。忽然有种期盼,若是这孩子是茉年所出该有多好!茉年一直想要个孩子……

小娃儿生来爱笑,圆滚滚的小脸蛋上有一对调皮的小酒窝。看着儿子的小手,芸桐皱眉思索。他没有酒窝,而她也没有,那么这孩子到底像谁?这个想法令他浑身一震,无法忍受的某种猜测令他毫不犹豫地从那小手中抽回了衣带。

“那一个多月,你做了什么?”

阿睇愣在原地,仿佛没有听懂他的问话。

“为何不在府中待产,却要跑到那荒山野岭中去?是不想被人看见,还是根本不能被看见?”

恍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阿睇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揪紧了衣裙。她从未以为他会问,也根本不知如何答。对于她和儿子的去而复返,她曾经想象过他所有的反应,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真正由他问出这句话时,竟会是这般难堪的情景!

芸桐不愿再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厌恶的摆摆手,冷笑道:“不想回答也无所谓,你只要做好份内事即可。”言罢,不再理会她转身大步离去。

阿睇则同他一样,目光再也不敢去追随那道远去的背影,因为怕极了心中那又酸又胀的痛楚,只得滑坐在床边,望着窗外乱枝摇曳,轻轻笑道:“是否我即刻便灰飞殆尽,才能解你此生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