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人要收购这些持外卡会员的会籍呢?他们收购这些会籍的目的是什么?这些会籍即使转正了也做不了什么啊,还要花钱维持,这不是闲的吗?
郑逸群在大厅里转了一圈,跟几个熟人寒暄了一会儿,并没有看见宣萱和顾云飞,他们干什么去了?不会真的来电了吧?他的电话响了,正是徐瑞林,他们终于到了。
十一号别墅离西餐厅不远,郑逸群坐上电瓶车没有几分钟就到了那里。郑逸群给徐瑞林订的是一间非常大的海景房,完全的王室装饰。王室装饰是什么样的?说起来一般人不相信,是青花瓷风格。据说中国青花瓷传入欧洲之后,欧洲人不仅喜欢陈设,还常常模仿“白底蓝描”,用来装点居室、美化环境。如装点居室之墙,装饰厅中暖炉,等等,这个房间就给人这种感觉。墙面装贴青花瓷砖,构图类似中国的“开窗”装饰技法,窗内绘有山水人物,窗外有花卉点缀。房间的桌子用料极其讲究,目光落到哪里都会瞳孔发亮,处处尽显奢靡豪华的帝王本色。房间很大,显得很空旷,到处摆着瓷器。
郑逸群进来的时候,徐瑞林正带着客人在阳台上说话,郑逸群问服务员有没有点菜,服务员回答:“徐总叫你安排。”
郑逸群想了想,拿过单子,写了一些菜,吩咐服务员去安排。
可能是徐瑞林看见了郑逸群的到来,于是带着客人走了进来。他的客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个著名央企北油老总邓禹非,女的是北京一个部的副司长王大庆,怎么叫了个男人的名字?她自己解释,说她是大庆会战那年出生的。男的长得很斯文,女的长相有点儿平庸。不过,一看两个人的穿戴就明白了,全是名牌,男的一身杰尼亚,女的一身香奈儿。开始郑逸群还以为他们是夫妻,后来听明白了,不是夫妻,是同学。
徐瑞林对郑逸群说:“吃饭吧,他们一路颠簸,应该饿了。”
王大庆哀叹:“我现在真想变成一个‘因’字”。
徐瑞林问其故,王大庆解释说:“‘因’字就是一个人四肢平摊躺在大床上。”
话音刚落,旁边的邓禹非嘟囔道:“不就是困吗?”
大家顿时哄堂大笑,王大庆狠狠地瞪了邓禹非一眼。郑逸群也觉得有点儿好笑,这个邓禹非太流氓了。不过想想他们是同学,这样的玩笑也能相互接受。
四个人坐下,服务员开始上菜。前菜是以顶级新鲜的鳕鱼腌制的马介休、酿蟹盖、咖喱角和虾角配成的拼盘,摆盘精美。王大庆不由得哇了一声,赞叹道:“太美了。”
徐瑞林笑容可掬地说:“那王副司长就多吃点儿。”
王大庆尝了一下虾角,赞叹道:“真新鲜。”
徐瑞林指着面前淡黄色的酒问郑逸群:“我们喝的是什么酒?”
郑逸群介绍道:“这是AVELEDABRANCO白酒,是葡萄牙波特酒以外的另一种特产,口感清淡鲜酸,舌尖可感受到些微的气泡。”
大家尝了一下,都说不错。邓禹非问:“郑总很了解这种酒吗?”
郑逸群淡淡地回答:“谈不上特别了解,只是略知一二。AVELEDABRANCO的传统酿造方式是把刚发酵完成的酒,装入特制的橡木桶内,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二次发酵在桶内进行,气泡出现后就装瓶销售,在当地是一种相当新鲜可口的淡白酒。”
“原来是这样,长见识了。”邓禹非点着头。
郑逸群接着说:“邓总,请你举杯细看,这酒的酒质清澈,轻轻抿一口,舌尖略有刺激感,并略带酸味,新鲜愉快的滋味会在你的口腔内跳动。”
邓禹非啜了一口,闭着眼睛细细地品着,就像是入定的老僧,良久,他终于睁开眼,点点头说:“确实不错,清新的感觉就像明媚的早晨。”
主菜上来了,一道叫作海鲜大会。由西红柿、洋葱、咖喱调制成的亮红色的汤汁,味道香浓但没有抢掉海鲜的鲜甜。汤汁内有肉蟹、带子、青口、大虾,每个品种都经过精挑细选,饱满鲜嫩。
另一道叫作三角豆焖牛肚。郑逸群介绍道:“三角豆又叫作鹰嘴豆,味道跟豌豆很相似。这道菜于简单处见功夫,煨得松化的三角豆加牛肚用特制酱汁焖透,香浓之外又不油腻,非常入味。”
王大庆尝了一下,认真地点着头道:“真的不错。”
“对了,郑总,听说尹总去英国了?”徐瑞林忽然问。
郑逸群一怔,心想他怎么会知道尹诗双去英国的事情。于是,他浅浅一笑说:“徐总消息很灵通啊。”
谁知,徐瑞林指指邓禹非说:“我是听邓总说的。”
“邓总认识我们尹总?”郑逸群看着邓禹非,心里充满疑惑。
邓禹非神秘地一笑,回答:“我不认识尹总,但是我知道她姐姐,知道她姐姐的男朋友。”
“是吗,乌梅有男朋友了?”郑逸群故意问。他这样问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知道邓禹非对乌梅究竟了解多少。
“你难道不知道?你们当时是怎么离婚的?”王大庆忽然问了一句。不过,马上她又道歉说,“对不起郑总,我很没礼貌是吧?”
自己跟乌梅的婚姻关系他们知道并不令人奇怪,这也是当初乌梅和自己假结婚的目的所在,现在的问题来了,邓禹非是怎么知道乌梅男朋友的?
郑逸群平淡地笑笑:“离婚跟她有没有男朋友关系不大,主要是当时我们结婚有些草率,没有充分考虑双方因为工作、生活习惯的不同会导致以后感情的淡漠。我们离婚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没感觉了。”
徐瑞林在一旁赶紧说:“不说这个了,来,咱们喝一杯。”
邓禹非也在旁边息事宁人地说:“就是,我就是随便一提,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
王大庆撇撇嘴说:“得,你们都是好人,我是坏人。”说完,跟郑逸群碰了一下杯,一口把杯里的酒喝下。
郑逸群显得很坦然,礼貌地跟徐瑞林和邓禹非碰了杯。他很理解王大庆,看任何问题都比较绝对,而忽略了问题本身,这就是她这种刚愎自用的女人的习惯。不过,既然他们提到了乌梅的男朋友,说明他们也是有料的人,应该通过他们多了解一些信息。
于是,郑逸群故意看看表:“哎呀,尹总现在应该睡了吧。”
果然,王大庆又忍不住说道:“哎,我八卦一下。你们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的总经理居然出去了,有点儿意思。”
“王副司长知道我们尹总干什么去啦?”郑逸群歪着头问。
王大庆有点儿得意地说:“听到了点儿风言风语。不仅如此,还听到了点儿别的,是关于乌梅和欧升达以及她现在的男朋友的。”
邓禹非在旁边轻咳一声,王大庆自知失言,马上笑笑说:“郑总别在意,八卦,八卦而已。”
“欧升达?”郑逸群故意问。
“据说他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徐瑞林在一边简单地说了一句。
这个问题即使徐瑞林不说郑逸群也明白,问题很简单,如果欧升达不是遇到很大的麻烦,他是不会转让俱乐部股份的。人都有一张小丑面具,都有无法言说的痛。
郑逸群故意装作很茫然,问:“遇到麻烦?他那么大能量会遇到麻烦?”
“能量?”邓禹非颇有感触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怎么?邓总有话要说?”徐瑞林含笑望着邓禹非,目光复杂。
服务员又送上一道菜,烤兔肉,里面配了青菜和土豆。邓禹非看了看说:“怎么感觉有点儿像东北的乱炖?”
徐瑞林半开玩笑地说:“我们这个时代就是一盘乱炖。”
“刚才说到哪儿了?”邓禹非问。
“能量,你说到能量。”王大庆一边说,一边细心地切着一块兔肉。
“哦,说到能量,像欧升达这样的人不过是有点儿钱而已,没什么能量的。真正的能量是指一个人想做什么别人就替他做了。”邓禹非用叉子叉了块土豆,并不吃,淡淡地说道。
“邓总这话里有话啊,你是说欧升达转让股份有内幕?”徐瑞林问。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邓禹非说。
郑逸群明白,他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可能是碍于不了解自己,不好说而已。于是,郑逸群端起酒杯说:“来,我敬几位领导一杯。”
几个人喝了一杯,开始聊一些京城的八卦,郑逸群在一边听着,他慢慢地听明白了,原来这个邓禹非是徐瑞林父亲徐启国的研究生,是通过徐启国进入重要部门的,后来才到这个央企做老总。王大庆是邓禹非的本科同学,在大学时跟徐启国只是认识,并无特殊的交情。不过,后来因为邓禹非的关系,王大庆认识了徐启国,并通过徐启国调到目前的单位。而在她升职的关键点上,徐启国也帮她说了话。正是由于这层关系,徐瑞林的公司得到了他们两个的大力呵护。聊着聊着,王大庆忽然问:“瑞林,你那个范可欣呢?”
范可欣是徐瑞林的女秘书,两个人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徐瑞林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反正徐瑞林也不会跟老婆离婚,老婆也不关心他跟范可欣的事情。用徐瑞林的话说,那就叫一不做二不休,就是既不跟老婆做爱也不跟她离婚。
徐瑞林淡淡地说:“我叫她办事去了。”
邓禹非讥讽道:“你不是叫她公关哪个男人去了吧?”
徐瑞林看了一眼王大庆说:“她最近的主要工作是公关你邓总。”
王大庆拉长声音说:“好事儿啊。”
邓禹非有点儿不自然,端起酒杯说:“少说没用的,喝酒。”
服务员送上来章鱼海鲜饭,郑逸群站起身来,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点儿,王大庆板着脸吃着,郑逸群问:“王副司长,怎么样?”
“还行,就是有点儿咸。”
桌上的气氛一时有点儿冷,郑逸群明白,这都拜王大庆所赐。这种女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会把人搞得紧张,把欢笑变成沉闷。
郑逸群的电话响了,是周洁,他接起来问:“周洁,你下飞机了?”
周洁嗯了一声说:“我一小时以后到,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一定要等我啊。”
“好的,我等你。”郑逸群收了线。
放下电话,他发现邓禹非正凝视着他,他问:“邓总有事啊?”
邓禹非问:“是那个演员周洁吗?”郑逸群点点头,邓禹非又看着王大庆说,“事情有点儿搞头哦。”
王大庆笑笑,但明显有些不自然。郑逸群有些奇怪,邓禹非这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有搞头?服务员送上来两种甜点,一种是鸡蛋卷,另外一种是杏仁味的慕丝。
王大庆每样都尝了一口,然后说:“我很奇怪,中国菜怎么没有这些甜点呢?”
邓禹非说:“这说明很多中国人从来不知道甜蜜是什么滋味。”
徐瑞林在旁边意味深长地说:“我觉得某些人现在很甜蜜啊。”
王大庆瞪了徐瑞林一眼,怒道:“闭嘴。”徐瑞林这明显是在调侃邓禹非和王大庆。
邓禹非坐在旁边表情不明地看着徐瑞林,忽然问:“你不是跟楚之洋妹夫梅津关系很好吗?”
郑逸群不知道邓禹非为什么会提到梅津,不过,他是比较了解梅津的,他家世显赫,留学回国后在建设部门当了个司长,后来又到北方的一个城市做了市委书记。
“还行,我们是一个大院长大的,他小我两岁。”徐瑞林回答。
邓禹非接着问:“他老子不是还在位吗?他大舅哥被人家欺负了,他就这么看着?”
“这个就不清楚了,梅津这人一直比较低调,平时很少跟别人直接发生冲突。”徐瑞林回答。顿了一下,他问,“这回楚之洋也应该是受欧升达的牵连吧?他只是欧升达那个科技园的股东而已。”
“不过,看之洋股份的公告,欧升达不也是之洋股份的股东吗?他俩啊,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王大庆忽然在一边插言道。
“他们的感情也好,上次欧升达出手救楚之洋,那可是一段佳话啊。”徐瑞林道。
“那个楚之洋还是单身吗?”王大庆忽然问。
“单不单身你也没戏。人家交了个女朋友,上次在北京我见过,做生意的。”邓禹非鼻翼动了一下,有点儿鄙夷地说。
王大庆立即横眉冷对,问:“你什么意思啊?”
徐瑞林赶紧打圆场说:“你们别为楚公子的私事吵好不好?喝酒。”说完徐瑞林举起杯,邓禹非和王大庆也勉强端起杯,相互碰了一下。喝了酒,徐瑞林看着郑逸群问:“你说这回欧升达叫尹总一起出去,是不是想撮合她跟楚大少呢?”
郑逸群微微地笑着:“我可不是福尔摩斯,从我的理解上看不大可能,楚大少没有跟目前这个女朋友分手的意向。”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胃里一酸。
“不过,说点儿实在话,这回欧升达和楚大少可能真是难过这一关。”徐瑞林叹息着。
邓禹非又轻轻咳了一声,明显不想让徐瑞林继续往下说。也巧了,郑逸群的电话又响了,是宣萱。他站起来,走到包房的阳台上。
宣萱道:“刚才顾云飞跟我说了个事情,林晓伟与周惜雪是通过一个叫钱进的人认识的。”
郑逸群脑子里的CPU迅速地转了一会儿,说:“钱进?我知道这个人,他来过俱乐部。华夏国际信托公司的老总嘛。”
“是啊,就是他。听顾云飞说,林晓伟和钱进他们是在一个会议上认识的,但是具体怎么认识的周惜雪,顾云飞也不怎么清楚。”宣萱道。
“他没说别的吗?”郑逸群问。
“没有,他只是说最近一段时间林晓伟总跑北京和国外,他们也没怎么见面,而林晓伟和周惜雪谈恋爱的事情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宣萱说。
“这小子嘴也真够严的,昨晚一个字也没跟我说。”强者都是漏洞最少的人,顾云飞就是这种人吧。
“哼,要不是我,他也不会说。”宣萱哼了一声。
“哎,我问你,他现在是不是对你又有点儿蠢蠢欲动?”郑逸群半开玩笑地问。
“跟你有关系吗?”宣萱啪地挂了电话。
郑逸群有点儿猝不及防,正想打回去,周洁的电话钻了进来:“我到了,我冲个凉,你请我吃什么啊?”
郑逸群问:“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行吗?”周洁咯咯地笑着。
“我人老了,肉酸。这样吧,我们去吃印尼菜怎么样?”
“好吧,我需要吃点儿有刺激性的东西。”周洁显得有点儿无奈地说。
“那好,等下东南亚餐厅见。”
放下电话,郑逸群发现,自己几乎已经汗流浃背了。是热还是紧张,他自己也说不清。常言道,心静自然凉,也许自己的心太不静了。
郑逸群走回房间,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房间里太凉了。
他重新坐下来,徐瑞林问:“女孩子?”
“徐总真是火眼金睛,我女朋友,没好意思在你们面前接电话,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幸福啊。”徐瑞林眨着眼睛看着邓禹非,邓禹非耸耸肩不说话。
“郑总,你觉得什么是幸福?”王大庆忽然问。
郑逸群迟疑了一下,王大庆接着说:“眼睛向左看是在回忆,向右看是在思考谎话。”
郑逸群禁不住笑了,反问:“我这是在干什么?”
王大庆似笑非笑地说:“正面回答问题。”
郑逸群沉吟了一下,谨慎地回答:“幸福的标准不一样,这没法回答,如果硬要我说我对幸福的理解,我只能告诉你一句电影台词:人生不如意的时候,是上帝给的长假,这个时候就应该好好享受假期。突然有一天假期结束,时来运转,人生才真正开始了。”
“有点儿道理。”王大庆点着头,然后目光转向邓禹非问,“你对幸福怎么理解?”
邓禹非想了一下答:“我是风箱里的老鼠,哪还有幸福可言!你老问我这个问题做什么?难道你调到中央电视台去了,满大街追着人家问幸福不幸福?”
“打住,打住。”徐瑞林赶紧息事宁人,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他看着郑逸群问,“尹总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有事吗?”郑逸群问。
“事情倒不大,云落不是要在这里办一个派对吗,不知道唐老爷子能不能来,要是尹总邀请,老爷子一定会来。”徐瑞林回答。
郑逸群心里马上有个疑问,徐瑞林这是什么意思?他跟唐志波那么好的关系,直接跟唐志波说不就行啦,干吗非要经过尹诗双?尽管尹诗双是唐本强的干女儿,可是说话跟亲儿子比分量也不同吧。
于是他半开玩笑地说:“这事你跟唐志波去说不一样吗?”
徐瑞林赶紧摆手说:“唐志波不会赞成老爷子出席这类场合的。如果老爷子来了,他也不好反对。”
郑逸群故作神秘地说:“给你透露个消息,唐志波太太徐少芬在十六号别墅参加一个心理学讲座,估计现在还没走。”
徐瑞林思谋片刻,回答:“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