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古文观止鉴赏(中华古文化经典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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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六朝唐文(3)

[1]英、灵:均指山神。草堂:周颐在钟山所建。[2]驰烟:腾云驾雾。驿路:古代建有驿站的道路。[3]勒:刻石。移:移文。[4]耿介:方正刚直。标:气节。[5]萧洒:即潇洒,豁达无拘。[6]度(duó):衡量。方:比。[7]干:冒犯,此指高耸。[8]亭亭:独立不依的样子。物表:万物之上。[9]芥:小草,此用作动词,表轻蔑。[10]屣(xǐ):草鞋。用法如”芥“。万乘:指天子。此极言至尊。[B11]凤吹:指吹笙如风。洛浦:洛水之滨。[B12]值:遇。薪歌:樵歌。延濑:长长的河滩。[B13]终始:指前后。参差:不一致。[B14]苍黄:青色和黄色。此以染丝可成青成黄喻反覆变化。[B15]泪:落泪。翟子:指墨子,名翟。[B16]恸:哀泣。朱公:指杨朱。[B17]乍:暂时。回迹:指避迹山林。心染:指为世俗利禄所动。[B18]贞:清白。黩:污浊。[B19]尚生:西汉末隐土尚子平,以采薪为生。[B20]仲氏:东汉末名人仲长统,州郡屡召,辄称疾不就。[B21]周子:指周颐。[B22]俊俗:卓异于流俗。[B23]既:已经。[B24]玄:指老庄之道。史:史书。[B25]东鲁:指春秋时鲁国隐士颜阖。[B26]南郭:南郭子綦。[B27]窃吹:与他人一起吹奏,即滥竽充数之意。[B28]滥巾:胡乱戴上隐士的头巾。北岳:即北山。[B29]云壑:烟云弥漫的深谷。[B30]假窖:装模作样。江皋:江边。因钟山在长江边,故云。[B31]缨情:系情挂意。爵:指名利,高官厚禄。[B32]排:排斥。巢父:尧时隐士。[B33]拉:折辱。[B34]百氏:诸子百家。[B35]风情:风度情致。张:扩大。[B36]霜气:喻志气凛然如秋霜。[B37]王孙:贵族子弟。[B38]空空:指佛教义理,认为一切事物都是虚幻的,故称作空。释部:佛家典籍。[B39]核(hé):审定。玄玄:指道家义理,形容”道“的微妙无形。[B40]务光:夏时高士。[B41]涓子:齐人,隐居宕山,见《列仙传》。俦:匹敌,相配。[B42]鸣驺(zōu):指使者的车马。呜,官吏出行时的喝道。驺,前后侍卫。[B43]鹤书:即诏书,因诏所用书体如鹤头,故云。陇:山阜。[B44]轩:高扬。席次:座间。[B45]袂(mèi):衣袖。[B46]抗:张扬。走:奔逐。[B47]怆:埋怨愤懑的样子。[B48]丧:失落。[B49]纽;系。金章:铜印。[B50]绾(wǎn):拴系。墨绶:黑色印带。[B51]跨:超越。属城:郡下所属各县。[B52]百里:古时一县辖地约百里,因用作县的代称。[B53]海甸:海边。[B54]道帙(zhì):道家经典。帙:书套。殡:抛弃。[B55]法筵:讲法的坐席。[B56]敲扑:指鞭打拷问犯人。犯:打扰。[B57]牒诉:文书和诉讼。倥偬(kǒngzǒng):事务繁忙紧迫的样于。[B58]绸缪:纠缠筹谋。结课:综核赋税。[B59]纷纶:纷繁忙乱的样子。折狱:断案。[B60]笼:盖过。张、赵:指西汉能吏张敞和赵广汉。往图:历来的记载。[B61]架:超越。卓、鲁:指东汉循吏卓茂和鲁恭。筑:簿籍。[B62]希踪:追慕踪迹。三辅:汉代以京兆、左冯翊和右扶风为三辅。豪:指能吏。[B63]驰声:远播声名。九州牧:指治理天下各州的长官。[B64]涧户;指周颐建在山涧间的草堂。摧绝;毁坏。[B65]延伫:久立等待。[B66]还飙(biāo):旋风。还:通旋。[B67]写:同”泻“,喷吐,楹:屋柱。[B68]鹄(hú):即天鹅,群栖于湖畔泽地。[B69]:即猿。[B70]投簪:指弃官。因簪为做官者用以连结冠发的物品,故云。逸:隐遁。[B71]解兰:指放弃隐居。缚尘缨:为世俗的绳缨所束缚。[B72]攒:密聚堆积。竦:耸动。诮:讥笑。[B73]吊:慰问。[B74]萝;女萝,一种草类植物。[B75]骋:传播。逸议:隐士的清议。[B76]东皋:泛指隐居地。皋,水边高地。素谒:贫素有德之言。谒,告,此指议沦。[B77]促装:柬装,打点行李。下邑:指原来作宫的县邑。[B78]浪栧(yì):鼓棹,指驾舟。上京:南朝齐京都建业(今南京)。[B79]魏阙:指朝廷。阙,宫门两边的门楼。[B80]假步:借道。山扃(jiōng):山门,此指北山。[B81]芳杜:芳香的杜若草。[B82]薛荔:香草名。%83重滓(zì):重被污染。[B84]尘:用作动问,使蒙尘。躅(zhù):足迹。[B85]渌池:清池。[B86]扃:关闭。岫(xiù)幌:犹山的门户。幌,帷幕。[B87]掩云关:指以云为关锁蔽掩之。[B88]截:阻拦。辕:驾车之木,此指车乘。[B89]杜:堵塞。妄辔:肆意乱闯的车马。[B90]条:枝条。瞋(chēn):愤怒。[B91]颓:草尖。[B92]柯:树枝。[B93]乍:骤然。扫迹:遮挡道路。[B94]君:指山神。谢:拒绝。逋客;逃客,指曾逃离北山的周颥。逋,逃亡。

【译文】

钟山的英魂,草堂的神灵,驾着云雾奔走在驿路上,要把这篇移文刻在山林。

有些人用刚正耿直不同凡响的气节,豁达无拘超出流俗的思想,来与白雪的纯洁相比,高耸孤立于青云之上,我现在是知道他们的了。像那些亭亭而立地超然物外,洁身自好地不入尘世,把千金视为小草而不屑一顾,把万乘看作敝鞋而随手抛弃,在洛水之滨听吹笙作风呜之音,在长河滩遇唱樵歌之隐者,本来也是有的。却怎么也想不到有的人前后不一,青黄变化,就像墨子见了练丝悲伤落泪,杨朱面对岔路痛哭而返,暂时避迹山林之心又怦然而动,开始贞洁自守后却污浊不堪,那是多么荒谬啊!唉,尚子平已不复在,仲长统也已过去,这寂寞空阅的山丘啊,千年来谁还留连赏识!

现在世上有个姓周的人,是不同流俗的卓异之士,他文采超群,学识渊博,又通玄学和史学。可是他却学颜阖遁世东鲁,效子綦隐居南郊,混迹草堂滥竽充数,戴着头巾住在北山,以此来哄骗我山中的松桂,欺诈我境内的云壑。虽然装模作样地出入江边,心中却念念不忘高官厚禄。

他刚来时,像要排斥巢父,折辱许由,傲视诸子百家,轻蔑王侯贵族。高扬的风度情致遮天蔽日,凛然的心志意气严如秋霜。一会儿慨叹隐士久已不见,一会儿埋怨王孙不来交游。谈谈佛教经典的四大皆空,说说道家之流的玄之又玄,上古的务光怎能与他相比,连涓子都不能与他匹配。

到了使者的车马进入幽谷,天子的诏书传至山间,他立刻就神魂颠倒,得意忘形地改变了初衷。在宴请的席间不禁眉飞色舞,手舞足蹈,随即烧毁了芰荷制成的隐士服,露出一副庸俗不堪的嘴脸。这时凄楚的风云满怀悲愤,幽咽的石泉饱含怨怆,苍茫的林峦望去若有所失,低迷的草木看来黯然神伤。

等到他身上拴了铜印,系佩着黑色印带,成了各属城的长官,位居一县之首,威风很快传遍了海边,美名立时远播浙东一带。道家的经典久已抛弃,讲法的坐席也早被置闲。扰乱他思虑的是喧嚣的鞭打责罚,填充他胸怀的是烦乱的文书诉讼。弹琴作歌既已断绝。饮酒赋诗也无法继延。平时常为综核赋税而殚精竭虑,天天为断案破案而奔走忙碌。要超越以往记载中的张敞和赵广汉,胜过前代书录中的卓茂和鲁恭,一心追攀三辅之地的能吏,做个天下驰名的州郡长官。

这就使我山中的烟霞孤独地高映,明月形单影只地升起,青松空余绿阴,白云有谁为伴?涧间屋门破残没人来归,荒凉的石径白白期盼等待。以至于旋风吹入帷幕,迷雾泻出堂前,夜间天鹅对着空空的蕙帐声声哀唳,清晨山猿在居人去后阵阵悲啼。过去听说有人挂冠投簪逃逸海岸,现在见到有人解下兰惠去受世俗束缚。因此南岳为之竞献嘲讽,北垄为之失声嗤笑,群谷争相讥议,众峰耸然而消。既慨叹我被那游子所欺,又悲哀无人来此慰问。所以山林惭愧不尽,水涧羞耻不已,秋桂失去了香风,春萝辞别了月色,而西山间仿佛还传播着隐士的清议,东皋上还散布着德人的高论。

现在他又在县中整理行装,准备乘船来京城。虽然心中想的是朝廷,或许还会从山中经过。怎么能使芳香的杜若老着脸皮,美丽的薛荔不知羞耻,青青的山岭再招侮辱,红红的山岩重被污染,使芳洁的兰蕙之路蒙受世俗尘游的践踏,使因洗耳闻名的清池遭到污染。应当把山中的门户关上,用云为锁遮蔽起来,收敛起轻盈的雾霭,藏匿好叮咚的泉流,在山谷口阻拦他的来车,在郊野外堵住他乱闯的马匹。这时密集的树丛气炸了胆,重叠的草芒愤怒填膺,有的猛然落下枝条折断车轮,有的骤然低垂枝叶遮挡道路。请你这个凡夫俗子赶快回头,我们为山神拒绝逃客再次到来!

谏太宗十思疏魏徵

【导读】

魏徵(580—643),字玄成,唐代魏郡内黄(今河南内黄西北)人。祖籍巨鹿下曲阳(今河北晋县西),一说馆陶(今属河北)人。年轻时孤贫,曾为道士。隋末参加瓦岗起义军,后随李密降唐。官至左光禄大夫,封郑国公。他是唐初杰出的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

本文是魏徵于贞观十一年(637年)写给唐太宗李世民的一篇奏议,文章提出”十思“,指出作为一个国君应该如何正确处理眼前的各种事物,提醒唐太宗要”居安思危,戒奢以俭“。中心意思要他积德行义。

唐代的诏令、奏疏、书启等正式的应用文章,还是用骈体文写的。这篇文章的文句比较整齐,但是比起六朝的骈体文来,已经很少浮艳的辞藻典故,文意明白晓畅,说明骈体文正在逐渐散文化了。

臣闻求木之长者[1],必固其根本[2];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3];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4]!人君当神器之重[5],居域中之大,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6],斯亦伐根以求木茂[7],塞源而欲流长也。

凡昔元首[8],承天景命[9]。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10]。岂取之易,守之难乎?盖在殷忧[B11],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B12]。竭诚,则吴越为一体[B13];傲物,则骨肉为行路[B14]。虽董之以严刑[B15],振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B16],貌恭而不心眼。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诚能见可欲[B17],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B18],则思知止以安人[B19];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B20];惧满盈,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B21],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B22];虑壅蔽[B23],则思虚心以纳下[B24];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以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宏兹九德,简能而任之[B25],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B26],信者效其忠;文武并用,垂拱而治[B27]。何必劳神苦思,代百司之职役哉!

【注释】

[1]木:树。长(zhàng):生长;成长。[2]根本:植物的根干。[3]浚(jùn):疏通水道。泉源:源头。[4]明哲:明智的人。这里指唐太宗,含颂扬意。[5]当:主持、掌握的意思。神器:帝位。[6]戒奢以俭:用厉行节俭的办法来革除奢侈。以,用。或把”以“解作”而“,亦通。[7]斯亦:这也是。[8]元首:指帝王。[9]承天景命;承受上天的大命。景,大。旧时以为帝王是承受天命来统治天下的。[10]克:能够。[B11]殷忧:深重的忧患。[B12]纵情:放纵自己。傲物:傲气凌人。物,这里指自己以外的人。[B13]吴越:春秋时两个互相敌对的诸侯国。[B14]骨肉:指亲属。行路:路人,彼此没有关系的人。[B15]董:督责。之:指代人民。[B16]苟免:苟且求免于罪。怀仁:怀念仁德。[B17]诚:果真,假如。可欲:指能引起自己欲念的事物,如美色、美酒之类。[B18]有作:指兴建宫苑等事。作,造作。[B19]知止:知道适可而止。安人:使人民待以安定,即不使人民过分劳累。人,唐人避李世民的名讳,凡用”民“字处都改用”人“。[B20]冲:虚。自牧:自养其德。牧,养。[B21]盘游:盘乐游逸,这里指外出打猎。[B22]敬:慎重。[B23]壅蔽:堵塞遮蔽。[B24]纳下:接受下面的意见。《左传·昭公二十八年》另有说法,文长不引。其实理解为泛指多种品德,亦可。[B25]简:挑选。[B26]播其惠:广施他们的恩惠。[B27]垂拱而治:谓君主垂衣拱手,不用自己处理政务而天下治理得很好。[B28]百司:百官。职役:职务。

【译文】

臣听说,要求树木的成长,一定要巩固它的根干;想要水流的长远,一定要疏浚它的源头;谋求国家的安定,一定要积累道德信义。水源不深而希望水流长远,根干不牢而追求树木成长,德义不厚而谋求国家安定;臣虽然是极其愚蠢的人,尚且知道这些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圣明通达的人呢!作为一国之君,担当着帝王的重任,身处于天地间的尊位,倘若不考虑在安乐的时候会出现危难,不用厉行节俭的办法去革除奢侈,这就像砍伐树根而求树木繁茂,堵塞水源而要流水长远啊。

大凡从古以来的帝王,承受了上天的大命。创业时做得很好的确实很多,能够贯彻到底的大概很少。难道是取得天下容易,而守住天下困难吗?想必是在忧虑严重困难的时候,一定竭尽诚信对待下属;在已经得志的时候,就放纵自己而傲视别人。竭尽诚信,那么像吴越那样的敌国也能够结为一体;傲视别人,即使是骨肉般的亲属也可以视同陌路。虽然用严酷的刑罚来督责,用很大的威势去镇慑,结果只能是众人不过苟且求免于罪而不会怀念君王的仁德恩惠,外貌表示恭顺而内心并不悦服。怨恨不在于事大,可怕的就在于民众。君主像船,民众像水,水能承载舟船,也能颠覆舟船,这是应当特别慎重对待的。

果真能够做到,见到可以引起欲念的事物,就想到要知足而自己儆戒;将要准备大兴土木,就想到要适可而止而让百姓安定;考虑到居高临险,就想谦虚而加强自我修养;害怕骄傲自满,就想像江海那样居于百川之下;喜欢打猎游乐,就想到一年以三次为限;担忧意志懈怠,就想到做事必始终谨慎;忧虑自己受到蒙蔽,就想到虚心接纳下面来的意见;害怕谗佞奸邪之人,就想到端正自身而斥退邪恶;加恩于人,就想不要因为一时高兴而赏赐不当;责罚于人,就想不要由于正在震怒而滥施刑罚:综合上述十个方面的思考,扩充贤哲九种品德的修养,选拔有才能的人而加以任用,选择有益的意见而善于听从,那么,聪慧的人贡献他的智谋,勇敢的人竭尽他的力量,仁爱的人广施他的恩惠,诚信的人献出他的忠心;文臣武将各得其所而同时进用,君主垂衣拱手而天下安治。君主为什么一定要耗费精力,苦苦思索,代替百官去执行他的职务呢!

为徐敬业讨武曌檄骆宾王

【导读】

骆宾王(约640—约684),唐代婺州义乌(今属浙江)人。唐代著名文学家,”初唐四杰“之一。他在政治上很不得志,只担任过武功主簿,侍御史等职。有《骆丞集》传世。

公元684年,武后废中宗欲自立,大肆杀戮李唐子孙。柳州司马徐敬业带头起兵反抗,骆宾王时为其军中艺文令,写下了本篇檄文。

檄文从维护李唐正统的角度出发,反对武则天临朝称制,掌握政权。相传武则天看檄文,此时她已经60多岁了,她看到”蛾眉不肯让人“,”狐媚偏能惑主“等文句,只是微笑而已;读到”一杯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她惊问作者是谁,并且说,这样的人才而使他沦落不遇,是宰相的过失。由此可以看出这篇檄文的宣传鼓动力量之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