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司马迁——中国文史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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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奉命出使西南

崆峒之行过了一年(公元前111年),三十五岁的司马迁,以郎中身份“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筰、昆明”,这事关系到汉武帝经营西南夷。所谓西南夷,以现在的省份划分来说,大约指云南、贵州和西康东部与四川交界一带以及四川西南部。汉武帝注意到西南夷,是由经营东瓯(浙江南部)、南越(两广和越南)而引起的。司马迁十一岁时(公元前135年)汉武帝平定闽越后,派唐蒙晓谕南越(因为汉军打闽越是因为南越受闽越威胁)。唐蒙到了南越才知道南越西北有个夜郎国(今贵州北部桐梓、遵义一带)。这时南越还没有并入版图,唐蒙建议和夜郎国结成盟友来挟制南越。汉武帝就派唐蒙率兵千人,以赏赐和威吓双管齐下,使夜郎和它旁边的小邑归附汉朝,于是汉朝就在这里设置了郡治。

当时蜀人司马相如认为邛都(今四川东南的西昌一带)及筰都(今四川东部的汉源县一带,在四川成都的西南方)也可以置郡,于是汉武帝命司马相如以郎中将前往劝说那些小邦归顺汉朝,邛都、筰都由于贪图汉朝的赏赐也就答应了,汉在那里设置十几个县,隶属于蜀郡(成都)。后来这些西南夷又渐渐不听话了,经常反叛。由于这时候汉朝正在集中全国的力量对匈奴发动战争,因此,汉武帝就采纳了公孙弘的意见,放弃西南夷的经营。到司马迁二十岁那年(公元前126年),历尽了千辛万苦回到长安的张骞,带回一项讯息,又引起汉武帝对西南夷的兴趣。他说他在大夏时(西域古国之一,位于兴都库什山北麓及阿姆河一带)曾看到邛都所产的竹杖和蜀郡所产的布,而大夏人说那些东西是从身毒(印度)买来的。又说大夏在中国的西南方,非常仰慕中国,若能够打通蜀郡到印度的通路就方便多了。

于是四年后汉武帝派遣使者,计划从西南夷地通往印度以连大夏。结果那些夷人从中作梗。滇国(在云南滇池一带,是战国末年楚国将军庄肠因走投无路而建的国家,原来汉朝并没有注意到它)和夜郎国的君长都问汉朝使者“汉朝大还是我大”,一个个都是不服气的样子。汉朝使者只好回报汉武帝,并强调滇国算是个大国,值得经营。《史记》描写汉武帝听了以后,说:“天子注意焉!”

十年后,司马迁随着汉武帝到崆峒那年(公元前112年),南越反叛了。这一年距离卫青、霍去病最后一次大规模攻打匈奴已经有七年。那次征伐迫使匈奴逃到远方去了,此后北方有二十年没有大规模的战事。汉军虽然因上次征伐失去大量的马匹而实力受损,但对付南越这种国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平定南越战争进行中,汉朝除了派水师从现在的湖南、江西南下以外,也以宗主国的权威,命令西南夷出兵助阵。这些西南夷小邦却并不听话,其中有个小邦且兰(今贵州省贵阳东北的平越县一带)说是恐怕邻国会趁它发兵的时候来打劫而抗命,并且杀了汉朝使者及犍自己当上了郡太守。这些西南夷君长不知道这时汉武帝“闲”得很,自己竟然闯下了大祸。结果,第二年南越国被平定了,汉朝在那里设置了九个郡。汉武帝对西南夷“食指大动”,派郭昌等人攻击西南夷,杀了且兰及邛都、筰都诸君主。西南夷各小邦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请求归附。

司马迁所说的“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筰、昆明”,指的就是这个时候。他去做什么呢?《史记》没有详细的记载。但我们可以推测他的任务,与当年的司马相如应该是差不多的,即汉军杀了三个小邦君主示威以后,由他(或还有其他人)去劝说各小邦君主乖乖地归顺汉朝。结果,他去过的邛都,汉朝很快地在那里设越嵩郡,筰都则设沈黎郡。滇国起初仍不服,西汉两年后才用武力予以制服。另外所设的汶山郡、武都郡等,司马迁没提,大概是由其他人负责。

由汉武帝派司马迁代表朝廷去招抚夷邦一事来看,司马迁是相当被器重的。而崆峒之行和这次奉使西南,正好把他二十岁那年的大游历没去过的地方补了起来,他等于几乎把当时的全中国都游遍了。

这个时候,效法黄帝“且战且学仙”的汉武帝,一面注视战局的进展,一面进行他的求仙“大业”。先前,他决心进行封禅后曾叫儒生草拟封禅仪式,结果五十多个儒生各说各的,弄了几年弄不出个结论。因为他们试图从《尚书》、《周官》、《王制》等古籍中去寻求依据,但古代可能根本就没有封禅,他们无法找到依据。而祭祀天地性质的典仪则有不少,于是他们有意抄来参考,可是又没有胆量为现实考虑而予以变通组合,或加上一些创意,所以弄了半天弄不出结果。

汉武帝为此非常烦恼,公孙卿等方士又跑来说,黄帝以上的九皇,行封禅都能与神相通,这令汉武帝更是急着要举行封禅。汉武帝曾问过儿宽的意见,儿宽这个“儒者”,被班固形容为“以称意任职(以称皇帝的意而被任职)”,是个懂得做官的人,他对汉武帝说,封禅这种大典是个非比寻常的大礼,古经籍里都不会有记载的,这种事情只有由“圣主”作最允当的裁决,自行制定。如果任由群臣各执所见在那里讨论,最后一定不会成事,一定要有圣德如汉武帝这样的人,以他与天相应的智慧,要怎么办就怎么办,为后世开创一个典型出来。

汉武帝听了,自然是高兴万分,于是决定“自制仪”。既然要自行制定,当然由方士们来拟定最便捷,他们反正不受什么约束。但全听他们的难免要遭天下人的讥笑,所以“采儒术以文之”,仍然拿儒术来装饰门面。

司马迁用“儒术”的“术”字,可能是指一些祭祀仪式的小细节由儒者来参加讨论,而不是典礼的大节目,等于是降低了儒者参与讨论的层次。本来这是汉武帝要“外饰以仁义”敷衍一下天下人,同时也是给儒者留一点面子。可是那些儒生仍一板一眼,绝不违背他们所信仰的古礼。当汉武帝把一些可能是方士所制的礼器拿出来让他们提出意见时,有儒生说“不与古同”,这下使汉武帝对儒生的迂腐感到忍无可忍,干脆下令“尽罢诸儒不用”了。

从此,封禅大典就摆明地由方士们编导,风度也不要了。如果说汉武帝还有一点风度的话,那恐怕就是让报天派和求仙派对封禅的意义自说自话,然后他全部接受,反正对他都有利。

这个决心下定以后,封禅的筹备工作就加速进行了。也不知道是谁提的建议,说古时候在行封禅以前要“振兵释旅”,也就是要收缴兵器,解散军队,杀伐的事情要先停止。

这时南方战事大体已经平息,汉武帝最在意的还是北方的匈奴,为了震慑匈奴、避免战事,他勒兵十八万,出长城到河套北岸一带,旌旗连续千余里,神气活现地对匈奴示威一番。还派使者到匈奴单于帐内威胁单于:“南越王的脑袋已经悬在大汉的北阙(宫殿北边的门观),现在,单于你要是还能再战,大汉的天子已在边境等着,你来好啦!如果不能战,干脆投降,南面而向大汉称臣,何苦在这苦无水草的沙漠中逃来窜去!”单于听了大怒,斩了主张接见汉使者的人,并扣留了汉使者。但单于也被吓得整队迁移到北海(贝加尔湖)的北面去了,不敢再出来。

汉武帝得意地率领大兵南下到达了桥山(陕西中部)祭祀黄帝陵,然后就罢了兵。在这里他曾疑惑地问:“黄帝不是不死吗?怎么会有坟墓?”

公孙卿很机智地回答:“黄帝已经成仙登天了,这个坟墓是群臣思慕他才建立的,葬的是他的衣冠!”

汉武帝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而且还感叹地说:“这么说来,将来我要是成仙升天了,群臣也要把我的衣冠葬在东陵(汉武帝为自己预备好的坟,叫茂陵,早已造好,因在长安之东所以又叫东陵)。

这是冬天的事情,因为还没改历,仍属于年首。到了春天,大队人马正式展开了封禅有关的活动。他们的第一站是公孙卿持节候神仙的中岳太室山。下一站就是行封禅大典的泰山,仪式仍然由方士安排,就如同当年的秦始皇一般,在正式封禅前要先东游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