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毕加索——现代艺术的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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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无限的荣耀

1961年的3月2日,他极度秘密地和贾桂琳·梦奎巴结婚。她当时三十五岁,1953年的时候在瓦劳瑞斯的陶艺店里做事,从那时开始就一直跟毕加索在一起。他的再婚,令许多朋友们大惑不解,有人猜测很有可能毕加索是希望让贾桂琳日后能合法获得他的大部分遗产。

在“长生圣母宅”中,他完成了全部的《野宴》,不过同时也完成了许多其他的画作,在《野宴》结束之后他的画作产量更增加到一天三幅以上。虽然毕加索常常透支体力,他却似乎很适应八十岁的生活。在八十岁生日当天晚上,他在尼斯看表演直到凌晨两点,第二天去参加瓦劳瑞斯特别为他举行的庆典,然后又去斗牛场凑热闹。平常的日子里他会见大量的朋友,包括许多来与他谈巴塞罗那美术馆事宜的卡达浪人。亮丽的夏日里,他在群木环绕的“长生圣母宅”中度过,四周响起无数的蝉鸣。秋天来临时,可以看到他在比较僻静的海湾平静地游着泳,疾病与死亡还遥远得很。萨巴提斯在1961年中风,而两年以后布劳格和柯克多都死了,但是萨巴提斯康复了,在“长生圣母宅”的山居岁月里死亡似乎失去了它的效率。派亚瑞斯依然强壮安好,而毕加索要比派亚瑞斯还年轻得多。他的工作效率比过去任何时候都稳定,事实上过去不曾有任何一个时候他的产量能比现在多。仅是1963年一年里,他为贾桂琳画的像就有一百六十幅。

在这些作品中比较杰出的可以算是以大卫的《萨比尼女人的掠夺》为主题的多幅变体,他画这些作品时格外辛苦,在许多长夜里逼迫自己继续下去。开始着手以后几星期,他在一本速写本上写下:“绘画比我强得多,它支使我去做想做的事。”

1963年上半年里,绘画支使毕加索去做的事是一系列《画家和他的模特儿》的画作,其结果是四五十张油画,这都是经过长期审慎思考的产品。

这位画家最先出现的时候是严肃地坐在他的画架前面,拿着调色板,正画着一张面孔的雏形,没有看到模特儿,不过在一个有抽屉的柜上放着一座胸像。后来模特儿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女人,当然是裸体的,在一张沙发上摆出各种姿势。她的颜色、位置和大小都在改变,然而她一直都只是一件纯粹的物体而已。她没有个性,画家与她之间的沟通并不是以她的人作为对象,而是她所代表的真实:说话的是她的身体,而不是她的心思。旁观者不太知道此时的画家在画些什么,大部分时间他的画布都是侧向摆着,上面也只有一些模糊的形状。

他以同样稳定的专注一直画下去,全然投入他的工作。他自己的相貌有些改变,胡子长出来又消失,须发也是一样。在这一系列的最后几张中,他的面孔布满了强烈的色彩,瘦且黝黑,看不出年纪的形体,有时有些滑稽,不过总是因他严格的、不妥协的奋斗而显得十分庄严。从头到尾他都是完全的孤独。毕加索很喜欢他,把他叫做“穷小子”,并且用充满感情的眼光注视他在工作时的一举一动。

大部分时间,毕加索都在他那狭小的、老式的画室作画,不过有时也在户外工作,偶尔还会在晚上,他的模特儿就坐在一张躺椅上或一棵树下;然而不论在哪里,他四周的颜色所叙述的关于创作的历程都远比他专注的脸孔或精巧的双手所述说的要多。那些颜色由深沉的蓝灰转为兴奋的绿与朱红,再转而为盈满画面的蓝色和粉红,然后所有的颜色渐渐淡去,接下来是画家的脸孔和头发忽然迸出绚烂的色彩,而后颜色再度变暗、变淡,经过渐次转移回复到原先的深沉。不过他仍然继续画着,即使在最后那几张图中他的脸孔只剩下白色的模糊形象或一片难看的灰色,没有头发也没有胡须,他还是在画着。他从来没有赢,也从来没有输。

毕加索极喜欢这一系列的《画家和他的模特儿》,冬天的时候他把它们做成许多的木版画,变得比原来更简化一些。在1963年末以及1964年初的这段时期,他还画了一些大幅的裸女,然后是一些农夫的头像,再后来是更多的裸女、静物、贾桂琳,还有一些《画家和他的模特儿》的补遗。

1964年的夏天,毕加索在“长生圣母宅”会见了不少访客,大多数都是交情很好的老朋友,不过也有少数的不速之客。那些新的相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能被介绍给毕加索这件事在他们看来是很伟大的,因而他们也希望毕加索能当场有一些伟大的表现--他们期望这位伟大的人物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断吐出一些伟大的思想。毕加索十分明了他们的希望,仗着天赋的诡辩与巧言的才能,他通常都能满足他们。不过,总是在屏息以待的听众面前扮演“演讲先生”的角色是很累人的事,也许这就是他总是戴着假鼻子与滑稽帽子出现在访客面前的原因。

另外,也有些人是为正事来的,其中有些是从巴黎来的使者,为了筹划他八十五岁生日的庆典。然后,还有一些人从其他国家前来,为了安排他的画展事宜。

1964年的秋天是一个金色的季节,即使在法国南部来说也是出奇的美丽,虽然战争的威胁每天都在报纸的第一版看得见,毕加索却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隐蔽在他的柏树林里。没有理由说他不会永远活下去。他的短小、齐整的褐色身体仍然跟以前一样,这个身体长久以来都否定了一般的死亡率,使得这些死亡率好像根本不适用在他身上。这个秋天难道不能延伸到1965年、1966年,一直下去,以至于永远吗?

但他的身体还是使他失望了。1965年他的状况不是很好,有一些毛病变得严重。11月里他到巴黎去,住进了“美国医院”。手术十分成功,伤口愈合了,没有并发症,在令人惊奇的短时间内他就回到了“长生圣母宅”。他的卡达浪朋友吉力夫妇去探望他时,发现他活泼而愉快,好像外科医生把他的衰老也随着其他东西一起除去了。然而这次迅速的痊愈却是表面的。毕加索的身体正因为漫长的、缓慢的感染而日益衰弱。

1966年里他没有画一幅画。他的眼睛在年轻时就常常给他添麻烦,现在更不行了,而且听力也开始下降。

法国政府在毕加索八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为他举办了盛大的庆祝。在20世纪刚开始时,十九岁的毕加索初次来到巴黎,当时世界博览会正在全力展开,许多宏伟的建筑都在兴建之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大艺术宫和小艺术宫,而现在,为了表示对毕加索的推崇,里面都布满了他的作品。大艺术宫展出了284幅作品,包括一些他最伟大的作品。同时,苏联人也很高兴地推崇他们的同志,因而这次的展览就成为对毕加索成就最成功的一次推介。小艺术宫则展出了250件画作,从他在卡洛那时期的习作一直到1966年7月的最近一些头像,另外还有580件陶艺和392件雕刻,这是到目前为止最完整的一次作品收集,同时也是对毕加索作为一位雕刻家的总评估。有史以来为单独一位艺术家所举办的展览中,以此次最为光彩夺目。不仅如此,国立图书馆还展览了一间又一间他的插图、蚀刻、木版、石版画,还有油毡浮雕。此外,每一家商业画廊只要有能力的话也都推出了他们自己的毕加索画展。

大回顾展一直持续到1967年的2月。批评家的意见从最坏的詈骂到狂喜的赞赏都有,表现出每一层面的感受,但绝没有人对此漠不关心。前去观看这场展览的人数达到史无前例的八十五万之众。

毕加索并没有参加,他留在“长生圣母宅”。有一天他打电话给拉瑟米夫人,像他在感到寂寞时常常会做的那样,然而这一次却是为了告诉她以后他不会再打电话给她了,他的耳朵开始聋了,他说他不再听得出她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