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福必须整装待发,他必须运动、游泳以及灵巧地运用那些肌肉,使之恢复生机。他必须征服拐杖!他的家人认为他太过于劳累,但是他了解自己的体力。他在海德公园的庭院中通过做双杠运动来恢复他的手臂和肩膀;他也常常拄着拐杖沿着碎石子路艰苦地步行,每次都努力地增加几步。拄着拐杖“行走”是一种平衡前后活动的动作,具体做法就是把拐杖在前面放好,然后他抬起装着大约四十磅重的钢撑木的腿迈向拐杖。
1922年晚秋他已经决定回到他的事业中去。华尔街52号他自己的律师事务所的前面有阶梯,但是在百老汇120号的信托公司前面却没有,因此,就在他生病一年后,就又回到信托公司去上班了。
他可以用轮椅将自己快速地转进大厦,但是回去工作的头一天他却决定用“走”的方式。当大厦管理员打开车门后,他就把腿悬垂出来,然后伸直,再弹锁上撑木的膝部接合处,最后在司机的帮助下把自己拉到可以站立的位置然后接过拐杖。
一小群人聚集起来观看这痛苦的动作。罗斯福穿过人行道,沿着大理石走廊缓缓前进。每次他把拐杖放在面前,司机就伸出一只脚抵住以防他滑倒。
“那不是罗斯福先生吗?我不知道他已经残废成那个样子!”一位好奇的人说。
突然,一根拐杖失去控制而掉在滑溜溜的地板上,罗斯福仰天翻倒在地,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喘息。如果观众们期望看到眼泪、愤怒或是尴尬,他们就会失望了。他像个跌在雪堆中的快乐孩子般坐起来大声叫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哪一位来帮帮我吧,对我的司机来说,我实在是太重了。”一位年轻人真的走上前将他扶起来,那个年轻人是个颇具吸引力的家伙,有一头黑发,不很高但是很壮。他们进了同一个电梯,罗斯福的神色自然而和蔼。
“我叫罗斯福。”
“我知道,”年轻人说,“我认得出你。我叫欧克那,贝索·欧克那。我在这座大厦里有一间律师事务所。”
这是另一份终生友谊的开端。罗斯福从一星期到办公室两天,逐渐增加到三天、四天,于是他们彼此更加频繁地见面了。几个月后他们便谈到合伙成立自己的企业——罗斯福及欧克那律师事务所。这个协议于1925年1月1日开始执行。
罗斯福和贝索·欧克那建立友谊的头两年里,一直不断地接受治疗和练习使用拐杖。1923年初春,他尝试度过了一个到佛罗里达的假期,乘坐着一条租来的游艇——威欧那二号,在船上做钓鱼旅行。之后,他晒得黑黑的并生气蓬勃地回到纽约,向人吹嘘他钓到了很多鱼。即使克瑞宾有鲨鱼群的水域限制着他不能游泳,他还是相信温暖的阳光绝对会对他有所帮助。
“明年冬天我要买一条游艇再去那儿。”
罗斯福把夏天分在马萨诸塞州的马瑞安和海德公园两地度过。渐渐地,由于萎缩而软弱无力的腿部肌肉有点恢复了,但是他心里明白,如果没有撑木,他的腿绝对支持不了自己的体重。
因此,爱伦娜必须当他的“腿”,陪他做政治旅行、演讲以及出席会议。
但是还不仅如此,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将于1924年6月在纽约麦迪逊广场公园举行,他打算去那里参加会议。
1924年大会之前几个星期中,罗斯福的家里非常混乱,党的领袖们不断地来来去去,爱乐·韩德小姐的工作多得做不完。路易斯·何威简直心醉神迷了,有时候他看起来似乎比罗斯福本人还要高兴,因为罗斯福即将复出政坛了。他要用自己的两只脚站在广大的民众面前,推荐提名阿弗烈·史密斯。
何威热情地宣布,有一天那被置于提名名单之中的人将是罗斯福,何以见得呢?就在几个星期前,他进入罗斯福的卧室跟罗斯福谈话,当时罗斯福正在吃早饭,罗斯福高兴得双颊泛红,拉开被单露出一只脚,指着它大叫:“看呀!路易斯,我可以扭动脚趾了!”
罗斯福经年累月地努力增强那些软弱而缺乏生机的四肢的活动力,他背上的肌肉正在恢复,他决心让腿部的肌肉也康复。
罗斯福不但要去发表提名演讲,还愿意担任纽约州“拥护史密斯当总统运动委员会”的主席之职。在大会上,纲领宣言委员会将感受到他的意见的分量。这一年的争论很激烈,三K党是个主要的阵营,罗斯福希望纲领宣言中能有项条款来抨击三K党以及它所代表的歧视和偏见,另一个问题是关于国际联盟的,他当然希望能够采取积极的主张。此外,妇女团体坚持主张权利平等条款。
再度处于政治的激烈中心使他兴奋极了。他的儿子詹姆斯现在长得和父亲一般高,也即将从格罗顿回到家了,他要陪父亲去参加大会,当父亲的助手。
像往常一样,共和党大会首先召开。这次共和党表现得坚强而团结无比,他们提名马萨诸塞州的克尔文·柯立芝。民主党也像他的对手们一样在大会上聚集了欢乐而喧闹的支持者,但是却比较不团结。事实上,他们在每一个主要的问题上都有分歧:国际联盟、三K党以及禁酒案。民主党设法采纳一条政纲赞成联盟,但是反对三K党的决议却还是被一票否决了。
路易斯、罗斯福以及所有的主要党员都很清楚,他们面临太多问题;罗斯福像任何人一样知道他们对总统候选人的选择是事情的关键难题。
富兰克林·罗斯福丝毫没有丧失他旧日的政治才能,事实上,他在生病休息期间也有机会深思熟虑而使自己的政治才能有所增进。当观众们看到他坐着轮椅被推到台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其他发言人坐在一起时,那宽大、拥挤、燥热、不通风又紧张的大厅里所有人的情绪都更加高涨了。很多传言都指出他将在这一年复出,其中有很多的传播者都是他忠实的支持者。
罗斯福凝望着民众,想到口袋里的演讲稿以及倾注其中的努力和与许多帮手的磋商,对他及阿弗烈来说这都是重要的一刻。主席介绍完之后,他伸直腿,锁上撑木,靠着别人的帮助站起身来,接过拐杖,然后不靠别人的搀扶而自己“走”到发言席上。当他努力走过讲台时,全场是一片担忧和赞美的静默——他成功了!他走到桌子后面,用力抓住桌沿以使自己保持平衡。他把拐杖丢开,高高抬起下颏,对欢呼的民众露出微笑,然后开始演讲。剥花生的声音停止了,点燃的雪茄也熄灭了,咕咕哝哝的谈话声也变成了一片静默,整个会场的人都全神贯注地聆听他的演讲。罗斯福告诉他们阿弗烈·史密斯做纽约州州长时的成就,他简化繁文缛节的能力、他的廉洁、他的“打击错误及做不对事情的力量”以及他使对手泄气的能力。“他要凭借着诚意和正直的个性把他所说的话带给每位听众,他是政治战场上的‘快乐勇士’……”
当他说出“快乐勇士”这个词时,大会爆发出的喝彩声盖过了他的结尾。快乐的欢呼是为了阿弗烈·史密斯和富兰克林·罗斯福两人而发的。假如他们提名的是这一位未被提名的人就好了!假如他健康得足以参加竞选就好了!
罗斯福激动、满足而快乐地循着原路回到他的轮椅上,他离开讲台之后大会才平静下来。
会场中另有一位明星候选人也得到同样的喝彩,他就是加州的威廉·吉伯斯·麦卡杜。要想从麦卡杜那儿攫获足够的票来提名“快乐勇士”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整个大会是艰苦而悲惨的,因为当代表们开始最后的投票时,显然又将出现停滞的局面。但是,即使是那些很熟悉政策机构的人也无法猜测它会拖延多久,大会从未如此严重失常过。直到7月1日他们仍在开会,第十五次唱票时——麦卡杜479票,史密斯305又1/2票——没有一位能够驾驭大多数。最后的战役是在7月8日接近第一百次投票时,罗斯福再度在大会演讲,他告诉他们阿弗烈·史密斯将撤销提名,如果麦卡杜也这么做的话。起初麦卡杜拒绝了,但是几天以后他和史密斯都撤回了他们的名字,于是大会又提名另一位黑马——维吉尼亚州的约翰·戴维斯,于是,一个坚强的共和党年便开始于此。现在民主党已经失去了公众的尊敬,所以在大选中几乎等于是输了。
那次大会中,两位杰出的人物并没有失去公众对他们的尊敬。其中一位是阿弗烈·史密斯,他于11月又再度被选为纽约州州长;另一位是富兰克林·罗斯福——新的富兰克林·罗斯福。报纸上报道的都是他的消息,重要的政治专栏作家们甚至写私人的仰慕信给他。
世界晚报的报道说:
“不管史密斯州长是胜或败,富兰克林·罗斯福都突出的像是1924年民主党代表大会的真正英雄。生活中的不幸使他超越了争斗、宗教顽固、个人野心以及小派系的偏见,他因而成为唯一一个可以博得各地的所有党派代表的尊敬和赞美的先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