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通的脸上本来没有什么表情,现在听到他们两个如此说,突然变了颜色:“你们说什么?不要仗着自己有一点武功在身,就在这里撒野,赶紧听我劝说,现在就转头下楼,我便劝说老鸨不要报官,就算是你们两个损坏的东西,也可以由我来赔偿。不然的话,小爷我今天可要管管这闲事。”罗彦威和张光远听他说完哈哈狂笑着说:“是你自己找打,以后可不要后悔。”两个人一前一后继续就朝上扑,韩通便站在楼口和二人对打,其实韩通的武功和他们二人不相上下,只不过占了地势的便利,他只需一出手一抬腿,罗彦威张光远二人便要招架,所以看上去韩通反而很是轻松,过了没有多久,毕竟楼梯狭窄,罗彦威和张光远两个人互相也有妨碍,一个没注意,被韩通一脚踢在张光远的胸口,翻着跟头就滚了下去。罗彦威心里一慌,也被少年一掌劈在胸口,跌跌撞撞的摔了下来。刚才四散奔逃的龟公们眼看韩通得胜,发一声喊都扑了上来,就手中的家伙对着罗彦威和张光远,也不管是头是脚,就是一顿乱打。两个人躺在地上不能起身,只得护住要害,任由龟公们殴打,还是那少年看不过去,喝止了龟公们。随后把两个人架出了妓院的门,扔到了大街上。
两个人爬起身来互相观看,都是鼻青脸肿,衣衫不整,这一下失了锐气,想再进去报复,可是唯恐对方厉害打不过。心里的这口气又确实消不下去,于是商量着来找赵匡胤,想要撺掇他和自己一同前去。罗彦威心眼多,唯恐赵匡胤听了以后不替自己出头,于是讲完前面的事情后又添油加醋的补充说:“那少年还曾说过,早就听说动静有个赵大舍,也和我们一般是官宦子弟,平日里也是横行霸道,这次前来幸亏没有碰到大哥,不然非把你也打个鼻青脸肿不可,让你知道就算在东京城里,也是由不得你胡来的。”
赵匡胤毕竟少年,经不起别人激将,听罗彦威这么一说,也根本没有分辨,那张脸本来已经通红,现在血气上涌,看上去仿佛着了火一般:“他果真这么说的?他现在是不是还在那翠红楼,你们等着,我和你们一同前去会会他,让他知道在东京地面上,可由不得他来称王称霸。”罗彦威和张光远暗暗心喜,罗彦威却还假意拦阻道:“大哥切莫鲁莽,万一韩通的本事高强,我们二人联手都打不过他,哥哥再去也输了,我们三人以后在东京可就没法混了。”这可不是火上浇油么,赵匡胤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这时候就算是赵弘殷出面,恐怕也拦不住他。三个人于是换过衣服,气昂昂直奔翠红楼而来。
把罗彦威和张光远打走以后,老鸨和龟公们上来对韩通表示了感谢,韩通便进到红梅的房里,红梅也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加上韩通是旧日相识,两个人便坐在桌边,把酒言欢正在叙情之际,突然就听得楼下一阵大乱,有人在下面大喊:“韩通,赶快出来,你不是要教训我么?我便在这里等你。”韩通闻听下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感觉奇怪,便从房里出来,顺着栏杆朝下观看,就看见下面站着三个少年,其中两个正是刚才被自己赶跑的,为首的是个红脸少年,全身短打,看上去十分精壮,两眼炯炯有神的朝楼上四处观望。旁边围着几个龟公,却是不敢上前。韩通转头问红梅说:“这红脸少年是谁?”红梅刚来东京,但是已经听说过赵匡胤以前的事情,悄声对韩通说:“我曾经听人说过,东京的第一恶霸少年叫做赵匡胤,便是个红脸的,瞧下面这人的这脸色,或许是他也说不定。相公你认识他么,怎么他呼唤你的名字。”这时楼下的罗彦威和张光远也认出了韩通,向赵匡胤指着示意说:“大哥,你看那便是韩通。”赵匡胤顺着二人手指的方向,一眼便看到了韩通,韩通这时也扬声喊道:“楼下的可是赵匡胤?我素来听说过你,但不知道你叫我有什么事?”罗彦威唯恐赵匡胤一说,两个人就打不起来,抢着在下面喊道:“你刚才还说要教训我赵大哥,现在我大哥就在这下面,你怎么不敢下来,和我大哥比个高下?”
韩通究竟也还是个少年,也架不住罗彦威这么一激。他听罗彦威如此说,自然这赵匡胤便是他们两个找来对付自己的,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说的,便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在上面高声喝道:“既然你们找来了帮手,我韩通难道还害怕么?且等我下楼来会一会你们。”说完,也不顾红梅姑娘的拦阻,迈步便下了楼梯,来到大厅中央,站在赵匡胤面前。
赵匡胤在下面早就等的心急,看韩通下来,不由分说,当头便是一拳,韩通没想到他说打便打,仓卒间没有防备,只能闪身一避,这拳头便砸在了韩通的肩膀上,当时半边身子便有些麻软。韩通心想这回确实是碰到硬手了,于是鼓舞起精神,两个人就在妓院的大厅里面闪展腾挪,打在了一处。罗彦威和张光远在一旁呐喊为赵匡胤助威。只可惜了大厅里摆放的那些个摆设,被他们两个这一番争斗,都翻落在地,践踏的不成样子。老鸨躲在一旁,心里面很是心疼,可是又不敢上前阻拦,只得躲在角落里哀求道:“小爷们哪,轻着点打啊。”可是赵匡胤和韩通这一动上手,就是全神贯注,两个人棋逢对手,打得是不可开交,哪里还有功夫听老鸨罗索,只看着身边什么东西顺手,拿起来就朝对方招呼,什么东西碍事,便就手打翻在地,把大厅里面搞得是狼藉一片。两个人打了一刻钟时间,仍然是不分胜负。一边的罗彦威这时就动了怀心眼,他心想两个人要是这么打下去,万一赵匡胤有个失手,那这次可不比刚才了,必然不能顺利走脱。当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要帮助赵匡胤取得胜利,然后再说其他的。他这么一想,眼光就落在地上的一堆烂摊子上,随手捡起来,也不管是杯子还是盘子,瞄准韩通就扔过去。张光远向来没有主意,眼看罗彦威如此动作,也当即开始效仿。韩通本来就打起十分精神来应付赵匡胤,突然之间旁边有两个人对着自己抛掷杂物,自然就有点分心,一边和赵匡胤拳来脚往,一方面又要提防不要被两个人砸中。这么一分神,自然就有点手忙脚乱,被赵匡胤抓住时机,突然闪身抢上,牢牢抓住了韩通的衣领,右手的拳头便正正砸在韩通的脸上。那赵匡胤从小练武,拳头是何等的坚硬,砸上的又是韩通最脆弱的脸,这一下挨上,当即就是眼冒金星,眼前一片漆黑,赵匡胤又是几拳打去,把韩通打得彻底失去了战斗力,脚下步履蹒跚,扑通一声坐到在地。罗彦威和张光远见有便宜可占,立即抢上前去,三个人合在一起,又是拳又是脚的,把韩通打得头破血流,开始还勉力护住自己的要害,后来逐渐就没了力气,四肢摊开,任凭三人攻击。
周围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想要上前阻拦,可是唯恐自己也挨打,都不敢吱声。楼上的红梅姑娘眼看事情不好,凄厉的大喊一声说:“不要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不管不顾的从楼上冲下来,死命的拉开三人,扑在韩通的身上。赵匡胤打的起劲,也不管是谁过来拦阻,照样打了下去。打着打着觉得事情不对,触手处软绵绵的,不像刚才韩通的身体那般硬朗,停下拳脚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女子。已经被打得口鼻流血,再看下面的韩通,也是气息微弱,奄奄一息。不由得心中一惊,知道这次可能惹了大祸。转头拉着罗彦威和张光远便说:“事情不妙,赶快跑吧。”罗彦威和张光远也看事情有点出格了,三个人调头便向朝妓院外面跑。一旁的老鸨光看得韩通和红梅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若是只有韩通一人还则罢了,这红梅可是自己花了大价钱从外地买来的,若是被这三个人打死,那可好比拔了自己的一颗摇钱树,当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扑上去紧紧保住赵匡胤的腰说:“你们不能走,你们打死了人,要吃官司。”转头又朝几个龟公说:“你们别傻看着了,快点把门关上,不要让他们跑了,快点去报官啊。”
赵匡胤被老鸨死死抱住,又听到她叫唤着要报官,心里面不由得有些发慌,使劲扭动着身子想甩脱老鸨,可是老鸨死命的抓着他不放,几经周折,终于被赵匡胤甩开了双手,可是紧接着又躺在地上,死死抱住了赵匡胤的一只脚。赵匡胤心里着急,出手便没有了轻重,抬起另外一只脚来,一脚就踹在了老鸨的心窝口。老鸨本来年岁就大,怎么吃得住他这么死命一踢,当时便松开了双手,躺在地上没有了气息。赵匡胤一看这祸是越闯越大,也顾不得许多,和罗彦威张光远两个人并在一起,便打了出去。那些龟公们看出了人命,谁也不敢过来拦阻,三个人这才冲出了门外。
三人出了妓院,无头苍蝇一般朝前跑,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才停下来喘气。过了好一阵子,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这才有些后怕起来。赵匡胤问罗彦威道:“刚刚我可是踹死了那老鸨?”因为事情是因为自己而起的,罗彦威这时也有点害怕,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好像那老鸨是不出气了。”赵匡胤又追问道:“那韩通和红梅的情况怎么样?”罗彦威摇摇头说道:“好像也不怎么好。”赵匡胤这才着急起来,说道:“这么说,刚才我们这一番大闹,竟然是伤了三条人命。”罗彦威和张光远都点点头。赵匡胤心里这个后悔啊,可是事已至此,不能挽回,看看罗彦威和张光远,因为害怕,两个人的脸都已经煞白,两条腿也不住的哆嗦。知道事情虽然因他们而起,但是人命实在是由自己出手伤的,却也怪不得他们,于是安慰道:“既然如此,你们也不必害怕,既然是由于我动手伤了人命,自然也不会把责任推卸在你们身上。想必一会妓院就要报官,我们三人在东京城内无人不晓,这事情是瞒不住的。你们二人这便立刻回家,若是官府找上你们,你们就据实而言,就说是我赵匡胤出手伤了人命,和你们二人无关便是。”罗彦威结巴着说道:“可是,大哥你该怎么办呢?伤了人命是要抵命的啊。”赵匡胤坚决的说道:“你们不要管我,你们就按我说的办,立刻回家。我也要回家告诉我爹娘一声,东京是不能再呆了,我先暂时离开一会,将来有机会我再回来便是。”三个人就此分别,罗彦威和张光远各自回家,赵匡胤也急速赶回家中。
回到家中不敢先去见赵弘殷,知道他为人严厉,若是知道这事,怕不要气死。于是先来见自己的母亲,见了面便跪倒在地说道:“母亲,孩儿刚才在城内误伤人命,请母亲大人处罚。”赵夫人一听大惊,连忙追问原因,赵匡胤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母亲,赵夫人听了以后大惊失色道:“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功夫,孩子你竟然干出如此糊涂的事情来。”连忙打发人去叫赵弘殷过来。赵弘殷正在书房处理事务,听说夫人有急事要说,连忙赶了过来,夫人将赵匡胤所说的事情都转告了赵弘殷,赵弘殷听了以后气的血往上冲,手脚冰凉,冲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番暴打。赵匡胤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夫人看不过去,哭着说道:“你光打他有什么用,赶紧想个办法才是道理啊。”赵弘殷哀叹一声说:“你这不孝的儿子,从小到大你让我操了多少心,我给你擦了多少次屁股啊。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那翠红楼里面撒野。那翠红楼是宫里宦官的产业,平时我和他们多有龌龊,这次你大闹翠红楼,又伤了人命,可不是真落在宦官手里么?这件事情就算你父亲的这张老脸也救不了你了。你赶快收拾一下,等一会京兆尹必然派人来捉拿你,你便随他们去吧,是杀是剐就看你的命了。”夫人哪里肯依,哭得是昏天黑地,一定要赵弘殷拿出个主意来,不能将自己的儿子被人捉拿了去。赵弘殷没有办法,苦思冥想了半天只得说:“既然如此,东京城你是呆不住了,趁官府的人还没有来,你赶快去收拾东西,和你的媳妇告个别。我有一个远房的侄子,当年来求我找点事做,我怕留在京城被人闲话,便把他介绍到了河北大名府做事,后来听说他为人勤奋,现在已经是大名府的一名统领,你便带着我的信去,把事情原委说给他知道,让他安排你在大名府做点事情。官府上门捉你,我只当不知道这事情,只要他们抓不住你,想必也不能拿我如何。只是你这番做事,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
一家人商议完毕,赵夫人便赶紧去张罗赵匡胤的行囊,赵弘殷自己去准备和官府的人对质,同时也派人去打探消息。赵匡胤回到自己的院落,将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告诉贺金蝉得知,夫妻二人依依惜别。赵匡胤又去看了一眼赵匡义,叮嘱他要用功学习,做事谨慎,千万不可学自己如此冲动。一切都准备停当以后,便带着赵弘殷写好的信件,背上母亲给收拾的行囊,朝家人洒泪告别,骑马出了东京城,直奔大名府去投靠亲友。他才走了不久,果然东京府尹派人拿着拘押令便前来,可是赵弘殷一口咬定赵匡胤自从出门以后便没有回来,兵丁们也拿这位统领没有办法,只得回去禀报。第二天朝会果然皇帝都得知了此事,责罚了赵弘殷教子不力之过,罚了他半年的俸禄。同时命令刑部写下通缉文书,散发各地,务必要拿住赵匡胤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