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今天开始的第一项训练是——跳高！”寒音兴致勃勃地压低声音在李劲海耳边低语。
“跳高……”李劲海口齿不清地揉着眼睛，从被寒音悄悄地但是不容抗拒地从床上拉起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空气里有微微的凉意，浸凉了他单薄睡衣里的肌肤，他凭推测嘟囔着，“现在天还没亮吧……”
“嘘……”寒音拉着他飞快地走，“对的，因为还是半夜。”
“半……夜……”李劲海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寒音及时扶住。
“嘘……”寒音嘴里的气流痒痒地吹在李劲海耳边，“快点啊，我们要去个最安全的地方。”
“干嘛非得半夜啊？”被寒音那么亲密地挽着胳膊，李劲海不由得跟着她越走越快，脑子里一片清凉的亮光，什么都不再想。
“因为我的训练很特别，怕吓坏了看到的人。”寒音的小手捂不住得意的窃笑，笑得李劲海更觉得夜风冷了几分，他的脚步迟疑了些。
“你……”
“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充分调动你的情绪，当某种情绪达到顶点因为无法忍受而爆发时，很可能就把你眼前的黑雾冲开了。”寒音拉着李劲海的手继续向上走入高远的夜空，星光闪烁着，一如寒音狡黠的眼神看着浑然不觉的李劲海。
“你这个说法一点道理都没有。”李劲海嘀咕。
“人有人法、妖有妖道，你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妖当然会觉得没道理了。”寒音跳到李劲海面前，扶牢他的脸对准自己，“哪，我说给你听，你的眼睛没有一点病变，完全是好的，但是某种一直累积的情绪因为太强烈而暂时蒙蔽了它们，所以我要用另一种情绪来冲开它们！”
寒音的手那么柔软而温暖，李劲海不觉恍惚：“还是……没有道理……”
“哼，固执的人。”寒音仔细看李劲海的眼睛，“喂，我看到了哦……”
“什么……”李劲海以为她看穿了他的心事，立刻紧张起来。
“我看到……”寒音思索，“很多很多孤单、很多很多对孤单的不满，你感到自己被遗忘了，你不甘心，你希望你身边的人能关心你，于是……”寒音叹了口气，“明白了吗？于是你就瞎了，这个就是原因。”
李劲海惊慌地推开了寒音，这一推，他从半空中跌下去，惊恐中身体僵硬到不知该怎样挣扎，一颗心从胸腔里高高跳起堵在喉咙口，连惊叫都堵了回去。
寒音扑扇着早已张开的翅膀一个急速俯冲，双臂一拢，用力箍住李劲海的腰，抱着他向高空升去：“你在半空中啊！笨蛋！乱动什么！”
李劲海急切地抱紧寒音，胸脯剧烈地起伏了半天才匀出些力气来吼一嗓子：“半空？”
“是啊，今天的治疗要在半空里进行，谁知道你自己就先开始了。情绪是不是很激动啊？看你刚才的反应那么厉害，百分之百是被我说到痛处了。”
“才不是！”李劲海窘迫地别开脸，寒音在风中飞舞的长发拂过他的脸颊，他这才发觉他与寒音有多亲密，一颗心顿时快活得发酸，随着他的脑袋一起靠上寒音肩头，他想更紧地抱住寒音，但是浑身的力量不知为什么都散失了。
“不要像孩子一样啊。”寒音轻拍李劲海的后脑勺，心内有微波柔柔地荡开。
李劲海不说话，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整个身心一片迷乱。
寒音只好自己找话说：“振作一点，虽然说到你的痛处了，不过这样才更好治疗啊，恐怕一开始连你自己都没察觉你为什么会这样吧，现在知道了就要好好配合我，争取早一些重见光明！喂，你说好不好啊？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李劲海闭着眼胡乱点头，虽然睁不睁开对他来说都一样，但是仿佛闭着会好受些，闭着就可以躲开些什么。
“那就站好来。”寒音用力扶正李劲海的身体，“你好重啊！”
李劲海站得笔直，鼓足勇气闷声问：“如果我的眼睛好了你就该走了吧？”
“你真奇怪，问个问题还闭着眼睛。”
“好吧！再跳一次！”李劲海猛地向后一仰，让自己直直跌下去，他怕听到答案，他情愿让自己什么都不想。心脏在急速的下坠中揪着、提着，耳边是呼啸的风，真的就什么都不想了，可是，却总有那么一抹烦忧如影相随，怎么也挥不去。
“好！这次坠得深点！”寒音追着他，在适当的时候抓住他的手，引着他升回高空，她摸了摸他的脸，“睁开眼睛让我看看。”
李劲海感觉睁开眼睛。
寒音研究了一会儿，疑惑地说：“好像没有很大变化啊，你不害怕吗？”
“有点，比第一次好些。”
“啊？不是吧？难道这个方法不管用？”寒音考虑了一会儿，突然咬着牙一推李劲海，“那就再来一次吧！”
李劲海毫无反应，像个布娃娃般坠下去，睡衣在风中猎猎舞动。
寒音很快拉住他，烦恼地说：“看来真的没用，那换种情绪试试吧。”
寒音在李劲海周身布下微微泛红的结界，结界很小，一伸手就能摸到，寒音严肃地对他说：“我把你困在一个很小的可以逐渐升温的结界里了，里面会越来越热，而你出不来，除非是这个结界带给你的焦急、烦恼、害怕等情绪蓄积到不能忍受而完全爆发才可以冲开这个结界，你加油吧！”
李劲海伸出手，果然摸到些柔韧的无法穿透的带着些温度的物质，他用力推了推，那些物质将他弹去另一面，他跌倒了，手脚并用地努力了半天才站稳脚。“非要这样吗？”他涨红了脸大喊。
“只要能治好你的眼睛什么方法我都会尝试！”寒音斩钉截铁地更大声地回答。
李劲海紧抿着唇，怒冲冲地瞪视传来寒音声音的方向，温度升得很快，他的额头渐渐冒出汗来。
快啊……快啊……快有点反应啊……快冲破这个结界啊……寒音着急地攥紧了拳头。
汗水淌得越来越厉害，李劲海猛地挥舞下拳头：“我讨厌你这样！”整个结界随着他的怒吼腾然烧成个火球。
“啊！”寒音惊叫一声，挥手消除结界的同时飞身扑过去抱住浑身透湿带着些烟火气息的李劲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怒火太旺连结界都给点燃了？那你的眼睛好些了吗？给我看看啊！”
“喂，折腾够了吧……”李劲海极端疲惫地转开脸试图推开寒音，可是绵软的手臂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算了，你不用报恩了，我受不起……”
寒音打断他的话：“不行！”
“是我自己不让你报恩的啊，你不用良心不安。”李劲海夸张地打起呵欠，“太累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还是不行！”寒音命令他，“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李劲海转回脸面对寒音：“你看啊，没用的，你功力不够吧。”
寒音看着他的眼睛，挫败地垮下肩：“怎么会一点效果都没有呢？怎么会呢？我已经这么努力了……”
寒音可怜兮兮的声音让李劲海有瞬间心软，但是随即席卷而来的郁闷又令他无比沮丧，虽然他不明白这沮丧的源头在哪里：“从现在开始，你不用报恩了，你想怎样都可以，你这样折腾我会受不了的。”
“不行！”寒音使劲抓住李劲海的胳膊，“你不可以这么任性！怎样都得继续努力！我们才刚刚开始呢！”
李劲海摇头。
“不许摇头！”寒音生气地提高声音，“你听着！马上就是日月交替的时辰了，这个时辰的日月精华水乳交融，营养最丰富也最好吸收，我们快回院子里，坐在白玉兰树上等，吸收了日月精华肯定会好很多的！”
“我又不是妖怪。”
“不是妖怪一样可以啊，我帮你啊，你只要照着我的话去做就好了。”
“我很累。”李劲海更厉害地打着呵欠。
“没听见！”寒音拉了李劲海以最快的速度飞翔，劲风扑面，李劲海根本连动动手指头的能力都没有，想说点什么也都被风给堵回去了。
就这样，几分钟后，李劲海被寒音强制性地丢在了院子里白玉兰的树顶上，月亮是一弯银勾，薄而脆，李劲海倒在树顶仰望月亮大口大口喘气。不知寒音怎么弄的，树顶柔软舒适，躺在上面像躺在棉花堆里。
寒音并排躺在他身边，轻声说：“别说话，闭上眼深呼吸，想象有什么细小的东西从你身体的每个毛孔渗入，想象得越投入被吸引的精华就越多。别生气了，加油哦。”
李劲海慢慢转开脸，慢慢闭上眼，慢慢地说：“我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