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熊沉默无声的跟在余英雄身后,两人来到了一间狭窄的密室里,里面仅有一张书桌,五条凳子。
余英雄点燃墙壁上的长明灯,大马金刀的坐在密室中央的凳子上,回头看着余熊,道:“坐。”
余熊的表现,余英雄很满意。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成熟稳重有想法了呢?!我怎么不知道?
余熊冷静的坐在余英雄的对面,两爷孙又开始了沉默的对视。
好吧,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关了,还对视干嘛?
余熊清咳一声,打破沉默,问道:“爷爷,孙儿我大胆问一句,您的寿元还剩多少?”
昏黄的油灯灯光下,余英雄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把身子往后挪了挪,道:“寿命这种东西,乃是天定。我等凡人如何能猜得透?”
余熊叹息一声,道:“那么,就让我来大胆猜测一下,行吗?”
余英雄闭上双眼,默默点头。
余熊沉声道:“剑皇修为通天彻地,据记载,像爷爷这样的九阶剑皇,寿元最高达到一百五十岁!按理说,您现在正属于春秋鼎盛之际,再活八十四年,应该都没问题的。只是……”
余英雄没有睁眼,低声道:“说下去。”
余熊看了看余英雄,无法看出他的表情变化。狠了狠心,说道:“只是,三十年前,爷爷您当初为了帮助天雄大帝一世开疆辟土,在红龙川一战,与您的三位师兄一起,大战兴国的剑神五大弟子。那一战,虽然在天雄大帝的超级谋士诸葛星海的计策帮助下,爷爷你们打赢了。但是,您和三位师叔祖都身受重伤。每个人都损失了许多修为,伤了根基。这也是您为何明明已经到了九阶剑皇的阶位了,却再也无法更进一步进阶剑圣的主要原因。”
余英雄的神色变得有些许激动,似乎在回想当年的激战。
余熊继续说道:“虽然剑皇的最高寿元可达一百五十岁,但是,从爷爷您这几年的表现来看,您的寿元大限,恐怕就是这几年了吧。”
余英雄没有说话,依旧眯着眼,继续聆听。
余熊没有说话,等着余英雄的回答。
这是个要命的问题。若是余英雄真的死了。余熊的纨绔生活,也就没有着落了。
所以,余熊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从余英雄嘴里知道答案。九阶剑皇,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寿元界限了。别人说的和余熊自己猜测的,都不准确。只有余英雄自己说的,余熊才会相信。
余英雄想了良久,方才睁开眼,幽幽的问道:“熊儿,你就这么希望爷爷死吗?”
这可是诛心的问话啊。
余熊用藏在身后的手狠狠的捏了自己一把,剧痛让余熊双目一红,流下一行清泪,抽泣道:“孙儿也不想啊!孙儿还记得,当我小的时候,爷爷您慈祥可亲的抱着我,喂我吃糖,给我讲您当年征战沙场的英雄事迹。想起来,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一般。”
余英雄似乎也被余熊感动了一番,唏嘘感慨不已。
谁知,余熊口风一转,道:“但是。综合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余家,尤其是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来看,我们余家,已经走到了风雨飘摇的危险境地了。一着不慎,很有可能满盘皆输。”
余英雄神色变得黯淡,轻叹了一口气,问道:“这话怎么讲?”
余熊正色道:“爷爷,您觉得,就我这五阶剑士的水平,有那种能力潜行到七公主的面前,摸一把她的脸蛋儿吗?虽说那天七公主是一个人偷偷溜出皇宫玩儿的,但是,有谁相信,在七公主的身边,没有跟随着陛下暗中安排的护卫力量?而他们那些护卫,就那么静静的,静静的等着我动手摸了七公主一把,方才像鬼魅一般现身,将我抓住!”
余英雄没有答话,这件事儿,他早就觉着不对劲,但是又找不到突破点。也许,余熊的分析,能揭开余英雄的所有疑惑。
余熊继续说道:“调戏七公主的事儿就不多说了。最诡异的是,我这次的粮草押送任务。本来,这是在我天雄国境内进行的普通押送任务,按理说,一路上都是应该是风平浪静太平无事的。可是有谁能想得到,一支万人兽人狼骑,居然突破了天雄帝国的边境防御,直接深入内地。天雄帝国那么多富饶的州县他们不去抢,偏偏只盯上了我押送的一万担粮草!”
余英雄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新皇对余英雄这个手握重权的老臣,动了杀心。
余熊叹道:“臣强主弱,这是任何一个正常的皇帝都不会容忍的事情。爷爷,我们余家这些年来,在天雄帝国里的权势太盛了。已经危及到天雄大帝二世的统治地位了。”
余英雄的双眼微微眯着,喃喃道出一句:“可是,这天下,是我和天雄一起打出来的。这个帝国,有我的一半啊!”
余熊看到余英雄脸上流露出来一股浓郁的不舍不甘之情,人老了,难道,雄心也随之老去?
余熊赶紧站直身子,冷漠而又沉着的看着余英雄的双眼,沉声道:“但是,帝国的皇帝,却只能有一个!”
余英雄忽地惊醒,仿佛从遥远的梦境中飞了回来,双眼闪烁着慑人的光芒,冷冷的盯着余熊,看了好一阵子。
余熊知道,自己已经撬开了老头子的内心防线,剩下的,不过是讨价还价罢了。所以,在面对余英雄的强势气场时,余熊毫无心理压力,甚至还有有空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的无辜。
余英雄深深的叹息一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或者说,我们余家应该怎么做,才能逃过这一劫?”
余熊趁机上前,把脸凑到余英雄的脸前,冷静的说道:“孙儿有上中下三策,不知,爷爷可有兴趣听一听?”
余英雄面无表情的说道:“先说下策。”
余熊站直身子,豪气干云,侃侃而谈:“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天雄大帝二世既然想对付我们余家,那么他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我们余家这些年来,门徒众多,属下如云。军中将领大多是爷爷您的旧部。朝中大臣无不对您马首是瞻。二世登基不过三年,年纪又轻,羽翼孱弱。爷爷您要对付他,只需振臂一呼,必定从者云集。到时候,改朝换代,也不过是瞬息之事。帝都五司兵马陈都司,羽林卫王将军,皇宫禁卫李将军……”
余熊还未说完,余英雄猛然出手,左手快如闪电,直接揪着余熊的胸襟,将余熊提了起来,悬在半空。
余熊感到自己的脖子一紧,呼吸有些紧促。余熊只听见爷爷余英雄那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冷漠的响起:“天雄帝国是我和天雄毕生的心血!老夫绝不允许任何人毁坏她!即便是你,也不例外!”
余熊心中只得哀叹一声:爷爷,您和天雄大帝,真是基情四射啊……
一日之后,天雄帝国的帝都里,突然爆出了震撼全国的消息:定远侯的嫡长孙余熊,被定远侯余英雄斩了!许多人都不相信这个消息,但是很快就又听说,余熊的人头,已经被硝制函装,由余英雄亲自送到了天雄大帝二世的手上了!
这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有谁能想到,曾经在帝都横行霸道的余熊小侯爷,如今居然被他的爷爷亲手赐死!据说,死因是余熊在面对兽人狼骑突袭的时候,抛下运粮队的大军,独自一个人逃跑了……
帝都里的消息,总是流传得很快。对于余熊的死讯,有的人拍手称好!一个纨绔子弟死了!帝都少了一大害!也有人感到内心悲凉。这些大人物,杀伐果断,就连自己的亲孙子,说杀就杀了,毫不留情。果然是最是无情帝王将相家!有人大声称赞定远侯的大义灭亲,也有人说虎毒不食子……
整个帝都都闹得沸沸腾腾的。
天雄大帝二世微微缩着身子,将自己脸藏在龙椅的阴影之下,看着案上的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余熊的人头。这个人头,天雄大帝二世是认识的。数月前,天雄大帝二世可是亲自和余熊喝过酒的。不会有错的。
身边的宫女递上一杯血红色的葡萄酒,天雄大帝二世轻轻抿了一口,轻声问道:“珑烟,你怎么看?”
诸葛珑烟穿着一套雪白的裙衫,唯有足上穿着一双鹅黄色的皮靴;一头飘逸的白发很扎眼,头上簪着一朵粉红色的莲花;脸上挂着洁白的面纱,一双慵懒的大眼睛里装满了忧伤,让人一见难忘。
诸葛珑烟如同一团白色的云雾,悄悄飘出来,静静的站立在天雄大帝二世左前方十步的地方,冷静的说道:“余英雄的举动反常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陛下您的谋划,被余英雄察觉了。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反制的手段而已。”
天雄大帝二世伸出苍白的手指,指着余熊的人头,问道:“那这人头是不是真的?余英雄真的把他的嫡孙都杀了?”
诸葛珑烟叹息道:“这颗人头是真是假,已经不再重要。一个小小的剑士,不过是凭借祖辈的功绩和家族的地位,才有了那么一点价值。而现在,他最后的这点价值,都已不复存在。”
天雄大帝二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历的光彩,猛喝了一口美酒,压抑下自己的失态。帝王,喜怒不形于色,方才能随意掌控天下臣民的人心。
天雄大帝二世摇了摇手中的琉璃杯,血红色的葡萄酒在杯中震荡回环,在琉璃杯的杯壁上留下一圈圈诡异的图案。良久,天雄大帝二世才慵懒的问道:“这么说,是时候了?”
诸葛珑烟微微点点头,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等陛下您一声令下。”
天雄大帝二世稍微坐直了身子,将琉璃杯轻轻的放在身旁宫女端着的托盘里,叹息一声,道:“那就去做吧。做得干净些。”
诸葛珑烟冷漠的答道:“是!”
随后,诸葛珑烟侧着身子,缓缓朝着宫殿外走去。
诸葛珑烟快到门口时,天雄大帝二世忽地说道:“珑烟,恒天剑圣那边,谈妥了吗?”
诸葛珑烟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答道:“嗯。谈好了。”
天雄大帝二世忽地问道:“你的身子还好吧?”
诸葛珑烟的双眼猛然间变得有些朦胧迷蒙,随即又变得清明起来,微微弯腰行礼道:“谢陛下关心,一切都好。陛下,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我要下去安排部署了,余英雄的事是件大事,马虎不得。”
天雄大帝二世随口“嗯”了一声,诸葛珑烟随即转身离开,消失在门外。
天雄大帝二世愣愣的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随后狠狠的将身边的宫女拉到自己的怀里,苍白瘦削的长手,凶猛的伸向那宫女的胸部,撕开那薄薄的衣衫,恣意的玩弄着那刚刚到手的一对雪白肉团,嘴里恨恨的说道:“总有一天,朕会撕下你的面纱!朕倒要看看,那面纱下面到底还有什么勾人的东西!”
那宫女手中的托盘和酒具,洒落一地,血色的葡萄酒溅到血色的地毯里,很快就跟随着宫女的娇喘一起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