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 最后的审判 (2)
镇长:“尊敬的先生们,女士们!比利时政府为了表彰这位伟大的中国女性,特授予她国家勋章!为了永远记住这位伟大中国女性的名字,我们决定把眼前这条马路命名为金铃之路!”
“哇——”台上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一位长官将一枚金光闪闪的国家勋章挂在金铃的脖子上。
镇长:“尊敬的先生们,女士们!现在,我们宣读在反法西斯战争中受表彰的英勇名单:拉丽特、豪特、艾德蒙、卡里德、加里……”
被念到名字的人陆续走上台去,惟独没有念到维克多,维克多期待的脸上渐渐沉下来。
豪特突然大喊一声:“为什么没有维克多?”
大家顿时七嘴八舌,纷纷质问:“对!为什么没有维克多?他是我们游击队的领导!”
镇长很尴尬,急忙同身边的人商量着什么,然后说:“请各位安静,我们都知道维克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反法西斯战士,但是,有些问题还没有搞清……”
豪特质问:“什么问题?”
镇长:“这个问题,我想还是不要在这谈了吧。”
维克多忽然站起来,起身走出了会场。
全场人都惊讶地望着他的背影。金铃满眼泪水地望着他渐渐远去……
郊外墓地。傍晚。
一排排大理石墓碑,静立在如洗的月光下。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当——当——”
维克多和金铃坐在墓碑旁轻声交谈。
金铃啜泣:“亲爱的,他们太不公平了,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维克多苦笑笑:“没什么,比起这些死去的人,我毕竟是幸运的。”
金铃:“可是……”
豪特带着一帮当年的游击队员纷纷围上来,豪特蹲到维克多面前,沮丧地:“镇长说,上报的名单上本来你是第一个,可是,有人举报你出卖了警察局长兰伯……”
维克多的脸“刷”地变得惨白:“什么?你说什么?”
镇长家,傍晚。
镇长真诚地:“维克多医生,我也为你感到不平,你为艾得利蒙镇做出了那么大贡献,理所当然应该受到嘉奖,可是,有人举报你服用了神经麻醉剂之后,出卖了兰伯,导致英方的谍报机关损失惨重,有人还扬言要追究你的罪行,被我当场拒绝了!”
维克多气得脸色铁青,愤然道:“我可以不要什么狗屁表彰,可我不能不要清白!”说完,转身奔出门去。
镇长忙追出来:“维克多医生……”维克多已经跑出很远了。
维克多家。深夜。
维克多和金铃手拉着手,相对无言。外面传来凌晨两点的钟声:“当――当――”
维克多仰靠在椅子上,眼里闪动着泪光:“没想到该死的战争结束了,我却莫名其妙地成了叛徒。”
金铃哭泣着劝慰他:“亲爱的,别难过,也许有一天会弄清楚的……”
维克多痛苦地摇摇头:“审讯我的两个混蛋都死了,没有人能为我证明了。”他忽然说:“亲爱的,我觉得我不配和你结婚了。”
金铃大为惊愕:“你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维克多:“我不愿意玷辱你的名字……”
金铃:“我根本不相信你会出卖兰伯!当初就不相信,现在就更不相信了!”她盯着他刚毅的眼睛,亲切地说:“亲爱的,我记得,我们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困苦,你总会说,没关系,有我呢!你被捕以后,当我觉得自己要倒下去的时候,鼓励我活下去、战斗下去的,就是你……亲爱的,我相信我会看到原来那个幽默乐观、连德国法西斯都打不倒的男人!”
维克多望着瘦小单薄、却有着钢铁般意志的中国姑娘,久久没说话,末了说道:“放心吧,亲爱的,死亡都打不垮你的维克多,这点儿小误会就更打不垮了!否则,他就不配做你的丈夫了!去他妈的,什么他妈的狗屁叛徒?见鬼去吧!来吧,亲爱的,让我们为获得新生而拥抱吧!”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金铃。
金铃:“亲爱的,明天我们就举行婚礼!”
维克多惊讶地:“明天?”
金铃:“对!”
维克多:“为什么这么急?还没来得及通知……”
金铃:“不需要任何人参加,只有你和我就可以了!”
维克多激动不已,一把抱住金铃……
小镇街头。日。
金铃身披洁白的婚纱,维克多身着笔挺的藏蓝色西装,两人手挽着手,兴致勃勃向教堂走去。
小镇教堂。日。
维克多和金铃推开静悄悄的教堂大门,顿时大吃一惊。教堂里掌声雷动,乐队齐鸣。人们纷纷向他们投来鲜花和掌声……
豪特和拉丽特捧着一件蒙着红绸的礼物,向他俩走过来。走到面前,拉丽特轻轻掀开红绸,一对男女亲吻的木雕呈现在众人面前,木雕下面刻着全体游击队员的名字。
豪特:“这是全体游击队员的心意。”
维克多感动得热泪盈眶,紧紧地拥抱着当年的战友:“谢谢……太谢谢大家了!”
小镇街头。日。
街头又传来了“叮叮当当”的铁锤声;鸽子的“咕咕”叫声;牛犊的“哞哞”声,间或夹杂着疯女人悲惨的喊声:“维佳,快回来呀……妈妈给你留着炸薯条呢。”
维克多家。日。
金铃哼着歌在拖地。维克多走过来,夺下拖布扔到一旁,捧起金铃的脸热烈地亲吻。
忽然,拉丽特像疯了似的闯进门来,进门抱住金铃就哭起来,语无伦次地喊道:“赫夫曼被押回来了,他要被绞死了!这太不公平了!我难过死了!呜呜……我爱他,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他又回来了!您不知我有多么痛苦……”
金铃大为惊讶:“赫夫曼将军回来了?”
拉丽特哭泣:“是的,他一下火车差点被群众打死,听说他可能要被判处绞刑,金铃,我们一定要救救他!我爱他,您不会笑话我吧?”
金铃:“不,您完全有这个权利!”
拉丽特“谢谢您能理解我……维克多,我们一定得想法子救救他呀!”
维克多思索状:“据讲,德国派驻荷兰的纳粹头子英夸尔在纽伦堡的国际法庭上被绞死了,赫夫曼虽然没有英夸尔那么残暴,但他毕竟是比利时和法国北部两个国家的军政总督,纳粹在这里所干的滔天罪行,他是逃脱不了罪责的,所以……”
金铃:“不,我们必须救救他!他毕竟帮助过我们!”
布鲁塞尔监狱。日。
监狱长对维克多和金铃三个人冷冷地说:“赫夫曼是头号战犯,任何人都不许见,除非他的律师。可是,赫夫曼已经拒绝请律师为他辩护了!”
金铃和拉丽特都大吃一惊:“为什么要拒绝?”
监狱长:“小姐,我无法回答你们的问题,你们应该问赫夫曼才对!对不起,我没有让你们会见他的权利,请你们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三个人沮丧地离开监狱长的办公室……
布鲁塞尔某报社会议室。日。
众多记者团团围着金铃,听着她激动地侃侃而谈。
“我是一个中国人,在战争期间,曾经做过一些有利于比利时人民的事情,因此受到了比利时国家的嘉奖,受到比利时人民的爱戴。但我必须承认,这是赫夫曼将军帮助的结果!如果没有他的鼎力相助,我一个柔弱的中国女子是无能为力的。现在,赫夫曼将军要受到法庭的审判,这使我的良心深感不安。我不能不站出来为他说句公道话,虽然他是比利时的头号战犯,对比利时人民犯下了许多罪行,但是,我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由于赫夫曼将军的努力,才使许多抵抗战士的生命挽救下来!正是由于他的努力,比利时才没有发生像荷兰和波兰那样的大屠杀……”
记者们争相发问,金铃一一解答。
记者:“金铃小姐,请问,现在比利时都在惩处亲德内奸,您就不怕有人说您是亲德分子吗?”
金铃:“丝毫不怕!我相信大家会面对事实说话!”
记者:“请问,赫夫曼是纳粹德国派驻比利时的最高长官,德国法西斯在比利时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他能逃脱了罪责吗?”
金铃:“我并没有为他的罪行辩护,我只希望比利时人民能够公平地对待他,法庭能够公正地判决他!”
记者:“金铃小姐,您不怕您的讲话见报之后,会损害您在比利时人民心目中的形象吗?”
金铃:“先生,我的形象并不重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重要的是一个人能得到公正的审判,哪管他是一个罪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翌日,各大报纸纷纷被抢夺一空。
小镇街头。日。
众多人围在街头。豪特从维克多手里一把夺过联合签名信,撕得粉碎,扔到排水沟里。
维克多骂道:“混蛋!难道你忘了你的狗命是怎么得来的了?”
豪特愤怒地回击:“可我更忘不了我的父亲,更忘不了那些死难的同胞!这一切都是赫夫曼那帮畜生一手造成的!我凭什么要感谢一个法西斯的头子?要拯救他一文不值的狗命?”
拉丽特:“可你应该面对事实说话,他毕竟救过我们!”
豪特:“什么事实?我差点儿被送上绞刑架,我老婆也差点儿被处死,比利时有十几万同胞被抓进集中营,上万人被处死,多少个家庭被搞得妻离子散,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你看她……”豪特一指蹒跚走来的疯女人,“她儿子,她丈夫,都死在德国鬼子的屠刀下了!她这个疯子却留了下来,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瘸了一条腿、拄着一根拐杖的加里气急败坏地骂道:“拉丽特,你不要认贼作父,难道你忘了莱加?忘了我们所遭受的一切?”
拉丽特抬手扇加里一个耳光:“混蛋!你敢骂我……”
这时,金铃忽然出现在争论不休的众人面前,大家立刻噤了声。
金铃微笑道:“大家应该明白,我只不过是一个流落到此的中国留学生。如果没有赫夫曼将军的帮助,你们想想,那会是怎样一个结果?现在,赫夫曼要被送上法庭受审了,出于起码的良心,豪特,我们不应该为他做点什么,为他说句公道话吗?”
豪特哑口无言,难为情地瞅瞅金铃。
维克多家。日。
维克多重新起草了一封联合签名信,几个人正围着他准备签名,豪特推门走进来,维克多嗔怒地盯着豪特,只见豪特拿起笔,在联名信上签上了名字。
这时,进来两个穿军装的陌生人。维克多和金铃不禁一阵紧张。
金铃:“请问先生……”
来人:“啊,您是金铃女士吧?我们是军事审判委员会的,我们知道您是赫夫曼将军的朋友,所以特意来麻烦您,想请您帮帮忙……”
金铃:“请我帮什么忙?”
来人:“赫夫曼被押到布鲁塞尔以来,情绪极其低落,从前天开始绝食,拒绝接受审判,所以,我们想请您出头劝劝他。”
监狱。日。
仍然是长长的走廊,幽暗的灯光,森严壁垒的铁栅栏,关押的犯人却寥寥无几,只有一两个囚徒坐在角落里。
金铃拎着水果,来到一间囚室门前,看到身穿肮脏的德国将军制服,白发苍苍、憔悴、苍老,如同乞丐一般的赫夫曼,闭着双眼,一动不动躺在地铺上,泪水顿时打湿了她的眼帘。
金铃:“赫夫曼将军……”
赫夫曼顿时一怔,忙睁开浑浊的眼睛,用惊喜而又无神的目光望着金铃,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怎么跑来了?”挣扎着想坐起来,金铃急忙将他扶起来。
金铃啜泣:“赫夫曼将军,我一直想来看望您,可是……”拉着赫夫曼的手泣不成声。
赫夫曼一副落魄的无奈:“不,你的洋叔叔已经不值得你看了,你瞧,这就是当年关押你们反战人士的囚室,现在轮到我了。”
金铃:“赫夫曼将军,我相信法庭会对您公证判决的。”
赫夫曼摇摇头。
金铃:“赫夫曼将军,您还记得拉丽特吧?她让我告诉您,她说她非常爱您,让您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她说您判多少年她都等您!她让我给您捎来了一封信……”将一封信递给赫夫曼。
赫夫曼却冷淡地说:“请代我谢谢那位善良的姑娘,一切都是不可能了。”
金铃:“赫夫曼将军,您不应该这么说,我为您召开了记者招待会,而且,大家联名写信帮您呼吁……您应该接受审判,我相信法庭会公正对待您的!”
赫夫曼固执地:“我已经不需要审判了,对我的审判不是今天,而是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了。审判我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的良心。我的良心很早就开始审判自己了,审判我良心不是别人,恰恰是你金铃……”
金铃万分惊愕:“怎么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