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怎么会相信,于是派人到袁凯家打探,派去的这个人也不是空手来的,还拿了一件木工钻,传朱元璋的话,说疯子不怕疼。于是便用木钻去扎袁凯,看看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袁凯果真是个天生的演员胚子,充分发扬了关云长刮骨疗伤的优良品质,任人钻来钻去就是不出声,来人这才相信,便回去报告了朱元璋。袁凯也就躲过了这一关。
然而朱元璋毕竟不是唬大的,没有这么轻易就相信别人。于是偷偷派自己身边的特务乔装去看袁凯家里的情况,这位使者刚假装溜达到袁凯家的院子,就被一个景象惊呆了,直庆幸自己还没吃饭。
原来袁凯脖子被铁链锁住,正趴在地上吃狗屎,还一段段的嚼。使者大倒胃口,差点把自己前天吃的饭吐出来,心想都到这个地步了,如果袁凯还没有疯,那就是自己疯了,连忙回去告诉朱元璋。朱元璋听后也是一阵恶心,便没有继续追究袁凯。
袁凯的吃狗屎这一招实在是太绝了,不过袁凯并不是真吃的狗屎,他在都察院的同僚事先得到了消息,便告诉了他,他灵机一动,把面粉和上酱料做成狗屎状物体,当饭给吃了。也就是我们传说中的麻酱饼,袁凯用自己的智谋算是彻底躲过了朱元璋的耳目。
“杀”成为一种习惯
在朱元璋严厉惩治贪官污吏的时候,也在使用不同的形式惩处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吏们。
朱元璋当政的时候,实行了一项“粮长”制度。就是规定每一万石税粮为一个纳税区,由当地最富有的人担任粮长,负责税粮的催征输解。这是实行“许拿下乡官吏”的政策,割断了政府官员们假借税粮鱼肉百姓后的一个替代性方案。朱元璋为此项发明相当得意,说这是“以良民治良民”的高招,并且给予这些粮长们应该算是很不错的优惠待遇,直至从中直接选拔帝国官员,甚至高级官员。以至于很多年后,大学者顾炎武还在他那本著名的《天下郡国利病书》中记载说:“当时,父兄们经常教导子弟,做粮长比参加科举考试还好。”
但是,一些有财有势的粮长们并不满足于此,他们希望更快捷迅速地得到更大的财与势。他们想出的主意相当富有中国特色,比如,将自己及其亲友们应当缴纳的税粮,分摊到纳税区的众人头上;比如,除了该缴纳的正粮之外,再加上各种附加费,这些附加费的名目有时候可以达到十八种之多,通常是正粮的数倍;再比如,将收缴上来的税粮当作高利贷放出去,再对上申请延期交纳,等等。同时,辅之以“临门吊打”、拆屋揭瓦、逼卖家产等手段,表现出相当高的智商水平和非道德勇气。
朱元璋对此类人物还是老方法——杀!并且抄他们的家。在他的《大诰三编》中,有一个他一次杀头抄家160个粮长的记录。有一个号称浙江金华首富的杨姓粮长,口出狂言,说皇帝征粮万石,还不及他一个田庄的收入。结果,解粮进京时,被朱元璋召见,问他:“粮食何在?”他回答说:“霎时便到。”朱元璋“哼”了一声:“杀时便到吗?”把这个非要太岁头上动土的家伙拉出去斩了。消息传出,其家人四散而逃,家产被当地人抢掠一空。另外,有一次朱元璋做梦梦见100个无头的人跪在自己脚下。十天后,正好有100个粮长解粮到京,恰好全部没有足额按期交纳。朱元璋下令格杀勿论。
在朱元璋当政的三十一年中,曾经至少发起过六次大规模整肃帝国官吏与豪门富户的运动。有学者认为,在这些大清洗中,大约有10万以上到15万帝国官吏与豪门富户被杀死。因此,有国内外学者将其称之为“有计划的屠杀”。
但是老朱知道自己这样大规模地杀人,必然会让天下人非议,于是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一种是针对贪官污吏那些不肖无福之徒,如洪武四年的甄别天下官吏,洪武十五年的“空印案”,洪武十八年的“郭桓案”,洪武十九年的“逮官吏积年为民害者”,都是这类的犯罪。
另一种是,杀掉的是可能威胁他皇位的人,或者可能威胁到他的继承人皇位的那些开国功臣们。这一类其实就是政治谋杀。“胡蓝党案”和洪武二十三年的“罪妄言者”就是典型的解释。朱元璋将此类人称之为“奸党”。
但在针对第一类目标的战场上,朱元璋的胜利短暂而暧昧。
在打击这些所谓的“不肖无福之徒”时,朱元璋显得随心所欲,但却有一个相当引人注目的特点,就是尽可能地扩大打击面,最好攀扯出来所有的豪门富户,同时,辅以最为严酷的手段。
“空印案”,几乎是当时人人皆知的冤案,发生在洪武十五年(1382年)。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大意就是:户部,当时帝国最高的财政机关,在每年审核各地例行财政报表时,要求非常严格,精确到了小数点以后的很多位数字,稍有不合,立即作废重报。于是,各地进京申报报表的财务人员为了少跑冤枉路,就在进京时,携带了盖好本地公章的空白报表,以便与中央机关核对过数字后,或者在遭受到刁难时,就地重填。当然,如果当时有电子邮件和特快专递等,短时间搞定,就不会有下面的冤案发生了。那时候什么都没有,火车、汽车、飞机,连自行车都没有,离得又远,把马跑死也得要好多天才能到。你以为杨贵妃吃颗鲜荔枝是简单,路上跑死多少马怎么没人报啊?
按理说,用这种报表是造不出有价证券来的,人们也很难靠这里的数字徇私舞弊。因此,此种做法在民间被普遍应用,是官员们默认的方式。谁知,朱元璋偶然知道了这个情形,认定自己发现了一个官员相互勾结、舞弊欺诈的滔天大案。于是,这位缺少财务知识的皇帝立即发雷霆之怒,下令将全国各地、各级政府部门的正印官,即一把手全部处死,副手以下官员打一百棍,充军边疆。
当时,全国有13个布政使司,相当于我们今天的省;141个府,相当于今天的地级市;192个州,相当于今天的小地级市和大县级市;1013个县。这1300多个官员全部被杀掉了。而且,是在有人已经向朱元璋解释清楚了个中缘由的情况下被杀掉的。
冤死!
这其中肯定有很多深受百姓爱戴的好官,也被稀里糊涂地干掉了。比如方孝孺的父亲方克勤。当时他是山东济宁的市长。他一件布袍能穿十几年,每日三餐,有两顿用一盘素菜下饭。很多时候就是吃个山东煎饼了事。当地百姓在他的任期内,日子过得很滋润。大葱卖的好,煎饼销路也不错。百姓们不愿意这位知府调离,自发地作歌传唱挽留。歌曰:“使君勿去,我民父母。”结果,这么一个好官好人,此次却被朱元璋不由分说地杀死。二十多年后,他的儿子方孝孺也成为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原因是,他不肯迎合夺了侄子皇位的永乐皇帝朱棣,结果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被灭了十族的人物。当然这是后话。
“郭桓案”则号称是洪武朝最大的贪污案,发生在洪武十八年(1385年)。郭桓当时任户部侍郎,相当于今天的全国最高财政经济部门的二把手。据说,这厮贪污的财物总计可以折合精米2400百多万石,差不多相当于当时全国一年的税粮收入。
朱元璋要求对此案一追到底。也就是说,要从中央部门开始,一级级地追查出所有犯罪终端。
最后的结果是,所有中央六个部和全国各地、各级的大部分官员被牵连了进去。《明史》的《刑法志》中说:自六部左右侍郎,即从中央六部每个部两位副部长开始的以下官员全部被处死,全国各地各级官员处死者数万人。其中有多少冤魂怨鬼估计无从查考。
最后,老朱来了一招更绝的,为了化戾气为祥和,平息人们的怨恨与恐惧,朱元璋把办这个案子的专案负责人员也杀了,并相当郑重其事地布告天下说:“我让他们除奸,谁知他们反而生奸,来扰害我民。这种人哪里可以纵容?今后再有这样的坏蛋,将不在赦免之列!”
貌似有点可笑!
罪状不明胡惟庸
洪武十三年(1380年)五月初二,朱元璋从西华门摆驾出皇宫,要到皇宫附近的胡惟庸家去。胡惟庸是谁?就是中书省左丞相,是政府的最高行政长官,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总理,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马正悠哉游哉地往前走呢,路上忽然有一个人迎着皇帝的车驾就直冲了过来,拦住御驾车马,由于紧张,一下子竟然说不出话来。朱元璋见他冲撞车驾,又不说话,特别生气。这不成心找碴儿吗?没等朱元璋开口,他身边的卫士见这个人敢这么冒犯圣驾,立即冲上去开打。这人是谁呢?他叫云奇,是西华门的内使,一个宦官。云奇很快被打倒在地,胳膊都快被打折了,还拼命指着胡惟庸的家。朱元璋一看,有意思,凭着他多年的实战经验,敏锐地察觉到,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云奇才敢于这么拼死拦驾陈诉。老朱就开始分析了,既然云奇不在别处拦驾,偏偏在他前往胡惟庸家的路上拦驾,那此事就可能与胡惟庸有关。西华门离胡惟庸家很近,朱元璋于是登上西华门的城楼向胡惟庸家眺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胡惟庸家里有很多的猛士,全都拿着武器,埋伏在屏壁间。老朱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多亏自己没有冒冒失失地去胡惟庸家,这要是去了还不完蛋了?直接被胡惟庸扣下了。不过难道胡惟庸真想趁我临幸时造反谋逆吗?老朱一时找不到头绪。因为西华门与胡惟庸家近在咫尺,内使云奇发现了这一逆谋后,便紧急赶来向朱元璋报告。这在历史上被称为“云奇告变”。
那朱元璋为什么要到胡惟庸家里去呢?这是有原因的。丞相胡惟庸是个马屁精,时刻在想着怎么讨好朱皇帝。他知道古代的皇帝都想多来点好像天人感应的事,比方说自己家井里涌出了个醴泉,这明摆着就是祥瑞之事。要不是皇帝治理的好,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这种东西呢?上天要表彰皇帝的劳苦功高,就用这种方式表达了。果然,朱元璋一听说此事,非常的高兴,自己正愁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证据夸自己好呢,现在这个胡惟庸正好提供了一个,可喜可贺!于是兴冲冲地来了。谁知道,这竟然是胡惟庸的一场阴谋。好你个胡惟庸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朱元璋着急忙活地回到朝廷,马上调发禁兵,逮捕胡惟庸,然后召见云奇。没想到此时云奇已经气绝,不能再做进一步的证明。云奇一辈子默默无闻,在自己的太监位置上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临死居然这么轰轰烈烈,也值了!
那现在就要想一下,这个胡惟庸位高权重,为什么还要谋逆呢?他已经做到了皇帝下边第一把手的位置了,金银财宝也搂了不少,自己也培养了不少的手下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但在史书上却有这样的说法:胡惟庸权力是越来越大了,但是逐渐骄恣不法。久而久之,野心渐渐败露,他也知道自己坏事做了不少,担心受到惩戒,于是天天晚上做恶梦,梦见皇上在抓自己,醒来就是一身冷汗。就在这时,他远在定远的老家井里忽然长出了石笋,井水无缘无故喷出了数尺高,他家三代的祖坟上红光冲天。他知道后觉得这是天降的吉兆,预兆他将大福大贵。于是,就转动自己的花花肠子,有了非分之想。一次,他儿子在大街上下班高峰期,非要像二环十三郎似的,跑马练自己的速度,结果正好堵车,他一着急,马窜起来老高,踩死了人,这事被朱元璋知道后,直接惹怒了他,要将儿子治罪。胡惟庸感到,与其自己战战兢兢地等着皇帝惩罚,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于是,胡惟庸就串通了一些人,图谋造反。
后来的事,就比较顺理成章了。老朱手里有这么多的御林军,还治不了一个小小的胡惟庸?胡惟庸就像小鸡子一样被抓住,然后被老朱处以极刑。朱元璋处死了胡惟庸,按说还可以选择一个人做丞相,但朱元璋被胡惟庸伤透了心,决定从此不再设立丞相。可见,在朱元璋看来,不是丞相的人选有问题,而是设立丞相这一制度有问题。干脆我不要了,看你还怎么拆我的台?这无形中也成了老朱的一项专利,这在老朱的创造一章里有明确的介绍。
胡惟庸死了,算是老朱为百姓除了一害,老百姓对这件事还是持赞同态度的比较多。但是如果非要给这件事抽丝剥茧的话,你会发现,胡惟庸死的其实有点不明不白。
《明史·胡惟庸传》里有句话清楚地记载着:“惟庸既死,其反状犹未尽露。”意思是什么?就是说,胡惟庸被处死的时候,他谋反的罪行还不清楚。胡惟庸的罪状看来需要大家口口相传,因为现在很多事传出来的时候,第一个传播的人说的是一集电视剧的内容,等到第五个人传播的时候就可以扩充到十集电视剧的内容,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不是一般的牛!老胡的故事也像神话传说一样,逐渐地被世人添枝加叶,越到后来越显得完整。他的罪状包括:谋刺徐达;毒死刘基;与李善长勾结往来谋逆;通倭(其实这一罪名是到了洪武十九年,即1386年,六年后才发现的),甚至派遣明州卫指挥林贤下海勾结日本,欲借兵为助;通蒙古(称臣于元嗣君这一罪名,则是到了洪武二十三年,即1390年,十年后才发现的),派遣元故臣封绩致书元嗣君称臣,并约为外应,等等。但是经过史家考证,胡惟庸的上述罪状多是捕风捉影的说词。
胡惟庸的罪行一件一件被发现,已经是胡惟庸被处死很多年以后了,也就是说,当胡惟庸案发的时候,他并没有正式的罪名。这样的事听来很是让人费解,也不怪人家史学家会对此大肆研究一番。于是有好心善良也可能是闲的没事干的学者研究出了以下几点疑问:比如,《明太祖实录》详细记载了胡惟庸案被处理的情况,但没有关于胡家出醴泉而邀请朱元璋观看的事,这不是朱元璋赶赴胡惟庸家的原因吗?云奇冒死劫皇帝的马驾揭发胡惟庸,功劳很大,但是《明太祖实录》中却没有记载。这不是很奇怪吗?
晚明学者钱谦益就直接说:“云奇的事,就是个野史,根本无从考证。”史家潘柽章更认为云奇之事为“青天白日下说鬼,人家有点生活常识的就知道这是莫须有的事”。胡惟庸如果真要谋反,他在家里埋伏刀兵,能让人在城墙上轻易看见吗?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的事。几百年以后,也就是到了现代,明史学家吴晗写了一篇著名的文章叫《胡惟庸党案考》,把胡惟庸的案子从头到尾,细枝末节地全都分析了一遍,最后证明,胡惟庸案是一个冤案。
胡惟庸看来真的是死得很冤,但是当时他没有罪名,又为什么会被杀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