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林晓伟有自知之明,他手下这两个营,一个营主要是新收编老河口的土匪三百多人,营长就是那个独眼龙,章军还弄了个副营长,二人因率领四百多名土匪投军有功,被柳复明破格提拔为营长和副营长,实际上这个营没训练多少天就拉到了战场;另一个营倒是柳复明手下的老二营,但从营长到士兵抽大烟者居多,这是他们城防团的传统,也是汤主席部属的一大特色。原团长柳复明就是个烟鬼,他带的兵也是“双枪兵”,这些兵一只手里拿的是打仗的枪,另一只手里拿的是烟枪,这两个营的战斗力连林晓伟自己都不敢恭维。他心里清楚,如果他要采纳于海鹏的防御方案,这次仅来了不到一千名鬼子,他们则有一千四百多人,再凭借地势的险要,守住长兴峪不成问题。但这样一来,功劳就得一分为二,甚至就是他于海鹏一个人的。那怎么能行呢?他林晓伟是长兴峪的主要守将,将来脸往哪搁呀?
因此,林晓伟才提出了一套有利于自己的防御方案,主张主动出击,阶梯设防,御敌于峪口之外,用他自己的话说也叫“以逸待劳”之计。林晓伟心说,你于海鹏不是以指挥有方、作战勇敢著称吗?这次我就调理调理你,让你和日军正交面锋,看你们究竟谁厉害,我先来个坐山观虎斗,等你们两败俱伤我再率部从后面杀出,日军必败,这样损失是你于海鹏的,功劳就是我林晓伟的。
于海鹏没有看穿林晓伟的诡计,终穷也拗不过林晓伟,就气乎乎地带着两个营来到长兴峪前五里地设防。到这里一看,于海鹏傻了,这里几乎无险可守,地势开阔,大致平坦,属于丘陵中的低洼平地。要在这里跟日军开仗,那就完全凭战斗力了。但日军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是出了名的,而且藤田大队有九百多人,我两个营总共才七百多人,这仗怎么打?他拿着望远镜往远处看了看,十里地之内基本上都是这种地势,就雏开眉了。
但也没办法,再迟了就来不及了,于是他一声令下,军队开始修筑工事,挑壕沟,挖战壕,布炮。正在这时,林晓伟派来一个营的兵力交由于海鹏指挥,协助他在这里阻击日军。于海鹏一看心里这才稍感安慰,心说,我有三个营超过一千一百人,对付藤田九百来名鬼子,人数上还有一拼。
其实这是林晓伟为自己留了个后路,用这来迷惑于海鹏。他知道日军战斗力极强,万一于海鹏的两个营不抵日军,守不住长兴峪,将来追究起来,于海鹏再告他一状,他吃不了就得兜着走。因此,于海鹏走了以后,他就动开脑子了,最后他一咬牙,把自己手下的两个营分出一半给于海鹏,这样,三个营一千多人在前面阻击日军胜算会大些。他带领手下的一个营死守长兴峪,静观其变,如果于海鹏胜了或者是两败俱伤难分高下的时候,他再带一个营冲上来可击溃日军。如果这三个营都抵挡不住,他就坚守长兴峪再向旅长求援,实在不行了就退回建平县。林晓伟打定注意后,这才把独眼龙的一个营调到最前沿,交由于海鹏指挥。
于海鹏查看了一下地势,命令独眼龙的一个营在右侧拒敌,而自已的两个营在左侧和中间拒敌,这样三个营基本上呈“品”字形布下了阵地。
到了傍晚时分,于海鹏不放心,拿着望远镜,带着几个副官视察了三个营的阵地,看工事修筑得怎么样,重点查看了独眼龙的阵地,又给作了些指导,这才回到临时指挥部。
其实,于海鹏的临时指挥部离前线并不远,不超过一百米,但比较隐蔽,这是他的作战风格。战斗一打响,他带领着副官卫队亲自在后督战,时机成熟时他身先士卒就冲上去了,在东北军的同级作战单位中,于海鹏部作战勇敢是有名的。当然,这次也不例外。等一切准备就绪后已是夜间十点多钟了,但对面很安静,藤田大队还没开到,于是他一声令下,除了哨兵之外,其他人一律在阵上地休息,手不离枪炮,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但是于海鹏知道,这是一场没有把握之仗,而且,对手是藤田大队,隶属于有名的“三田联队”,是日本关东军的精锐之一。十一点了,于海鹏一点睡意也没有,在指挥部踱来踱去。指挥部里忙碌着,官兵不时出来进去的,他的副官陆长航劝道:“参谋长,还没接到日军的消息,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们几个呢。一有消息,我们马上向你秉报……”
但于海鹏像没听见一样,仍然在这里踱着步,突然他想到了表妹方敏,喊了一声:“来人!”
警卫连长刑思田从外面迈大步进来了:“参谋长,有什么吩咐?”
“从警卫连抽出一个排并带上王商和沈亮,专门负责医疗卫生队的安全,尤其是两名女卫生员怀有身孕,不能出意外,实在不行了不用向我汇报可提前转移……去吧!”
“是!”刑思田答应一声,行了标准的军礼后安排去了。
一直到深夜十二点钟,于海鹏就觉得有点儿困意,他趴在指挥部的桌子上,脑子一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到了拂晓,他被副官给推醒了:“参谋长,鬼子来了!离我们这里不到十里地了……”
这一句话声音不大,但于海鹏听个跟打个炸雷一样,激灵一下子,睡意全无,精神头顿时来了。有人递过湿毛巾,于海鹏擦了把脸,他拿着望远镜,上了瞭望台,借着清淡的黎明的光,他远远地看见来了一队鬼子兵,有骑兵,有步兵,有炮兵,还有战车等轻重武器,排得像一条长蛇一样往这边开来了。
“通知弟兄们,全都做好战斗准备,三个营长火速来这里开会!”有副官答应一声传令去了。
于海鹏吩咐完之后,继续在这里用望远镜看着。
几分钟后,罗宾如,贾连成和独眼龙三个营长来到指挥部。于海鹏让他们坐下后说:“小鬼子犯我家园,杀我亲人,劫我财物,罪行滔天,凡中国人都应同仇敌忾。如今,鬼子就在眼前,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战斗打响后没有命令任何人不住后退半步,包括我在内,违者军法从事,我将和你们一块和阵地共存亡。这次鬼子来了不到一千人,我们人数上有绝对优势,听到冲锋的号令后,三个营要三面出击,浴血奋战,杀小鬼子个人仰马翻,一定要让这些****的埋尸长兴峪前!”
三个营长答应一声进入了阵地。很快于海鹏带着卫队和副官也来到前线阵地。经过战前的简单动员,罗宾如的二营和贾连成的三营都知道于海鹏作战勇敢,治军甚严,一看参谋长亲临一指指挥,从当官的到当兵的士气很高,于海鹏很满意。站在战壕里的高处,于海鹏拿出望远镜又看了看,发现鬼子的前头部队离他们只有五里地了。于海鹏最后又来到独眼龙所属营的阵地查看了一下他们的防御情况,还算是满意,他带着人刚回到中路军贾连成的营地,鬼子的炮击就开始了。
一枚枚炮弹带着呼啸凌空而来,“卧倒!”于海鹏一声令下,他的副官和卫队这几十个人就趴在一人深的战壕里。
“咚!叨!轰隆……”这炮声就响成一个了,打破了黎明清晨的寂静。“开炮!”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这边的炮也响开了。瞬间,大地震颤,浓烟四起,火光冲天,土石齐飞。阵地上的战士们几乎抬不起头来,参谋长于海鹏和警卫连长刑思田和几个副官头上身上都是土面子,跟从土里钻出来差不多。
“参谋长,您赶快和刑连长离开阵地,这里太危险了,等鬼子炮击过后您再过来不迟……”三营长贾连成一看参谋长在身后不远处趴着呢,赶紧猫着腰过来劝。
“少他娘的废话,你跟老子打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赶紧进入位置指挥战斗!”于海鹏冲他大喊,贾连成没办法又进入了自己的位置。
就这样,双方炮击十几分钟以后,“通信员!报告一下各营的伤亡情况……”于海鹏喊。
“是!”这名通信员刚要汇报,一枚炮弹带着尖利的呼啸声当空而来……
“卧倒!”于海鹏喊了一声,一个前仆压把这个通信员仆倒,他带的人也都迅速趴俯在地,“轰……”炮弹在他们身边不到五米远处炸开了,硝烟弥漫处,又有几个伤亡数字产生。
这名通信员站起来感动得都哭了,向参谋长汇报:“二营阵亡56人,伤61人;三营阵亡73人,伤85人;独眼龙营……”通信员刚说到这里,身后面的战壕里一瘸一点的跑过来一个通讯兵。再看这个通讯兵太惨了,帽子也没了,脸上好像是唱戏的花旦一样,黑一块紫一块的,还有血痕。身上的衣服一条一条的,血迹斑斑,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向于海鹏报告:“……参谋长,大大大,大事不好了……独眼龙挑起了白旗,投降了鬼子啦!……”
“啊?……你说什么?独眼龙投降了鬼子……此话当真?”于海鹏上前一把抓住了通信员的衣服领子问。
“千真万确呀,参谋长,我们营伤亡超过一百人,营长独眼龙和副营长章军一商议,就向鬼子挑了白旗了。还有几十名弟兄不愿投降,却被独眼龙和章军枪杀了,太惨了!……我被炮炸晕后醒来后才知道此事,这是捡了条命才跑来向您报告哇……”
原来,独眼龙和章军这次被林晓伟派到前线和于海鹏共同作战,他们二人极不情愿。独眼龙心说,妈的,要听于海鹏的多好,我们四个营占据长兴峪左右两边的高地,我们修的还有坚固的工事,把这个大峪沟一封,小鬼子再能耐能过得去吗?非他娘的要把阵地向前推进五里地跟鬼子硬碰硬,我们能是鬼子的对手吗?哦……,你把我们营调到最前边,你自己像乌龟一样往这里一缩,是挺安全!明白了,我们终究是土匪呀,虽然接受了改编,但我们跟后娘养的一样,你这是给我们小鞋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