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一身狼狈的回家,叶爱红一直没有睡,等着我回来。客厅里灯火明亮,那盏灯不知为何看来如此刺眼。让我觉得在它的照耀下会无所遁形。
叶爱红上下打量着我,半晌才幽幽地说:“身上是怎么回事?”
我低首看了一眼衣衫凌乱的自己,无力地回答:“在路上摔了一跤。”
“这么晚,去哪了?”叶爱红仍是保持平静的模样,只是静静地望着我,眼神里夹杂着许多的情绪。
“今天晚上有饭局,玩的晚了一点。”
“为什么不接电话?”
看叶爱红幽怨的模样,我方才想起自己还有手机,我急匆匆从包里拿出来,屏幕一片黑暗,打开白屏了没两秒,又自动关闭,我举起手机对叶爱红讪讪地笑:“没电了,我是想怎么完全没反应呢。”
叶爱红若有所思地瞅了我一眼,起身趿着拖鞋准备回房,临走不忘嘱咐我:“给你留了饭,赶紧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凌晨三点。
顿时感到无比歉疚,我小声地呢喃着:“妈,对不起。”
叶爱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进了房间。
一晚上没有睡着,辗转反侧,明明没有喝酒,却觉得微醺着有些醉,。脑海里反复回想着发生的这一切一切的荒唐。像一场来自地狱的梦魇,让人觉得口干舌燥无限的惶恐。
江海洋阴冷的表情和话语还历历在目,和过去那温柔如水的剪影重叠,突兀的转变让我的心难以适从。那个让我爱恨无能的身影,最后成了碎裂的玻璃渣,全数击在我的心上,我只能无助地、被动地接受。
原来,在不知不觉,那些飘散在我们青春岁月的甜腻爱情,早就被时间灼烧成了灰烬。
早上起来,感觉全身无力,对着镜子就没来由地叹息了一声。
二十六岁的女人,换作旁人,也许已经成家生子其乐融融,而我,却还像流浪于天地之间的蒲公英种子,没有根基,永远找不到降落的方向。
出门的时候先去了趟药店,买了一颗事后药。没有喝水就直接咽下,味苦。
理性告诉我,必须这么做。我的生活已经逐渐趋于平静,我想守护这份平静,所以任何的意外,都要杜绝。
晃悠悠的公交车上出离的安静,大家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或者是还没从睡梦中完全醒来。
耳边是一对情侣嘈嘈的争吵声音。能听出刻意的压低了,却还是能叫人清晰地听去。
我抬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对情侣,穿着得体,只是眉眼间似乎还有些稚气未脱。她们的争吵开始越来越白热化。渐渐也叫人听出了些端倪,似乎是因为房子、结婚这一类的问题。那女人想要买房结婚,但是那男人觉得现在事业刚开始,没有足够的能力。
都市中常见的争吵,连对话都似乎在哪里听过。看着别人的生活,觉得像一部电影,光影流转,连生死似乎都可能只是一笑而过的恩怨,只有自己真真切切的体会,才能揣测其中的难过和无奈。
他们就站在我身旁,我本想从中劝解几句,却不巧手机正好响了起来。我慌忙地拿出来,却发现是一串陌生号码。
揣测着接了起来:“喂。”
我率先开了口,那端自接起都一直沉默着,只听见轻浅的呼吸声。
“喂。”我第二次开口,不想那端仍旧保持沉默。
我正准备挂断。那端突然有了反应。
“是我。”
只两个字我就听出来电者是谁,昨天的记忆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我一时乱了阵脚,不由的开始紧张。现在换我陷入沉默了。我语塞地举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几点下班?”
“应该不会早。我要加班。”我搪塞道。
“是么?”那端口气狐疑地反问了一句,转而又继续说着:“那明天再说吧,你的文件应该也不急吧?”
我顿时全身一僵,口气逐渐软了下来:“江海洋,你到底想怎么样?”
见我气势减弱,那端竟咯咯地笑了起来:“晚上几点下班?”
我颓然地答:“五点。”
“晚上我去接你。”
还没等我回答。电话就挂断了,我举着手机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收了起来。再回首,身边那对情侣早没了人影。
他们也许协商好了吧?毕竟,相爱的人能在一起,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我这么想着。
一整天都有些恍惚,隐隐觉得晚上会发生些什么。
中午吃饭的时候程西蔚一直和我说着最近的新闻,我也没听明白她到底讲了些什么,只是一直点头,扒饭。
“喂!”
程西蔚敲敲我的碗,木筷子和铁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不解地望着程西蔚:“怎么了?”
“我在讲话,你竟然敢心不在焉?!”看着程西蔚怒气冲冲的模样,我顿时觉得歉疚,讪讪地问:“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没听清。”
“我刚才在说融侨官邸。你有没有搞错啊?现在做什么都跟失了魂魄似地,上午也是,文件都送错了地方。你的脑袋去哪了?带来了么?”
我痴痴地笑:“今天确实没带呢。”
“你——”她拿筷子指着我的鼻尖:“你真是没救了。哼。”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而低下头吃饭,再不理我。
我也不再找事儿,低下头继续扒饭。
“其实,我是想说,融侨官邸正式开幕的晚宴,陆公子应该也会到场,你跟着我一起去,也许能和他谈谈也说不定……”
我骤然抬起头,程西蔚还是低垂着头,睫毛长如蝉翼,扑闪扑闪的眨着,煞是美丽。
“程西蔚,你真的误会了。我和陆公子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
“那你最近为什么都是要死不活的样子?”程西蔚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我们到底是不是朋友啊?你们那点儿事,还不敢承认啊?”
我有些哭笑不得:“真的没陆公子什么事儿,我们只是朋友。”
程西蔚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思忖了一会儿:“真的没事儿?”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点点头。
“本姑奶奶姑且相信你一次。”程西蔚这才继续垂头吃饭。末了又问我一遍:“真的不去?”
我赏了她个大白眼。
晚上下班,夹着包走出检察院,正好看见等在那里的赵海,一见我,他忙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于小姐,江先生让我给您带路。”
和赵海并肩走在院里后巷的胡同里,地面全是经久的青苔,微微有些打滑,有车从高高的院墙边驶过,溅起坑洼里的雨水。残墙颓垣上红色油漆写着大大的“拆”字。
光影稀疏,路旁白杨树随风沙沙地响,刚冒头的月光透过枝叶漏下,树叶经过雨水洗涤,泛着碧油油的颜色,生机勃勃。
沿路我们都没有交谈,直到赵海将我领进一家甜品店。
这家甜品店原先是家咖啡馆,正是我们过去来过的那一家。
我抬起头,正对上江海洋瞟过来的目光。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间夹着香烟,袅袅地烟飘散在空气中。火星忽明忽暗。他的脸上波澜不兴,看不出情绪。
我缓步过去,才看见他身旁的沙发上放着我的一堆文件。我静静地坐下,他也没有招呼。
这家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装潢,桌上还浪漫十足的放着一只玫瑰。只有那面贴纸条的墙壁没有拆除。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耳边那么寂静,寂静到我竟然想就这么坐下去。
我坐定后,江海洋将烟头熄灭,他双手交叠回胸前,舒适地向后靠。
“你来了。”
只有三个字,肯定的句式。那么熟稔的语气,一下子勾起了我心中的共鸣。我定定地看着他,他也定定地看着我。谁也没有逃开。
思念那么漫长,像野草一般疯长着。
我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让自己看上去更冷漠,更自然。
“找我有什么事?”
见我又恢复抗拒的姿态,江海洋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我一眼,说着:“真狠心呢?昨晚你还不是这个样子。”
他一刀戳中我软肋,我顿时有些慌了阵脚,心虚地转过头去,本能地否认:“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家里除了卧室全都有监控系统,你以为呢?”
他洞察一切的目光让我异常尴尬,昨天的放纵让我感觉可耻。我明明说过不会再涉足他的世界,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回忆是痛彻心扉的折磨。而我竟然一直对这样的疼痛欲罢不能,着迷成瘾。也许,爱一个人,原本就是贱的。
“你到底要怎么样?”我直直地看着他:“这么三番五次的找我,我可以解读为你还爱我么?想要和我再续前缘么?”
江海洋嗤笑出声。那模样刺痛了我的自尊。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指了指那堆文件:“还这个给你。”
我起身准备去拿,被他阻止。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跟我去参加融侨官邸落成的晚宴。”
“我凭什么?”我本能地拒绝。因为我实在看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近乎讥讽地笑了一声,口气仍是淡淡的:“于季礼,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我?”他咬着字,一字一顿地说:“你欠我的。”
他的轻蔑几乎要将我逼上绝路,体内的血液几乎都到了脑门,我紧紧地拽着沙发的扶手。
夜幕低垂,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天空幕布四角的细碎红光。
耳边是江海洋冷静地声音。他的目光阴鸷而冰冷。他稍稍坐起,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几乎是凑在我耳边说:
“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才在我面前如此,如果,我不爱你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拒绝?现在的我,要毁了你,只是分分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