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建在村正中路南牛家祠堂里。一个百米大锅,里边每天熬着热呼呼的大米粥。方圆百米的大米粥里,到处在冒着气泡。大伙房旁边,是一个有名的臭水坑。臭水坑有一亩半大,水很深,很黑,很臭,上边常漂浮些死狗、死猫、死猪的泡得发涨或腐去半边身肉的尸体。一九六○年这年,我两岁,因去看大伙房做饭,不小心曾掉到这坑里被淹死过一次。至今记得我那死去的灵魂,与一帮死猫死狗死猪的灵魂挤在一起,不舒服极了。大伙房除了熬粥,也做干饭、馍馍、枣糕、豆饼、捞面条、烙火烧、包子、饺子、馄饨等,但是每顿都有腌萝卜条。饭就是这些饭,但大家可以敞开肚皮吃。一到开饭打钟,大家听到钟声,每人拿一个碗盆,排队领饭。领了饭蹲在臭水坑旁边“稀溜稀溜”吃。大家吃饭时,伙夫白蚂蚁常用围裙擦着手,来到大家中间:味道怎么样呀?大家说:不错呀白蚂蚁。这时地主分子袁哨用讨好的口气说:
“这疙瘩汤是怎么做的,面筋甩得像鸡蛋花,个个不沾连!”
白蚂蚁:
“别管怎么做的,反正是利口呗。”
袁哨:
“就是利口呀白师傅。”
大家对白蚂蚁比较满意。但我一次偷看白蚂蚁做饭,发现他一边揉面甩面,一边拔自己的胡子,把胡子都插到面里了。另一个伙夫曹小娥,青春年华,长得如花似玉。她那鹅黄般嫩的脸,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至今深深留在我的记忆里。一九九二年这年,我利用公出私自拐到家乡一趟,在臭水坑边,又见到了曹小娥。我以为她已变得徐娘半老,皮肉松弛,口中有臭味,嗓子吵哑,谁知她仍是那样鹅黄般的白嫩,让我吃了一惊。这青春不老的阿物。对白蚂蚁去食堂,大家没有议论。因为白蚂蚁说,他家祖上,曾有做饭的,手艺是祖传,看这疙瘩汤做的。就像小蛤蟆说他家祖上炼过铁一样,一说祖传,大家立即信服;但对曹小娥去食堂,大家议论比较大。有人说是曹小娥父亲曹成上次双井大蛋糕献计的结果,有人说是曹小娥本人偷偷给孬舅摸疱的结果,议论不一。当然,计也献了,疱也摸了。不知从哪天起,我再去孬舅家给他摸疱,发现曹小娥已羞羞答答在门板上倚着,孬舅母在一旁红着桃样的眼睛垂泪。孬舅倒栽葱在炕沿躺着,见我去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