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民国第一家:袁世凯家族
11662100000020

第20章 政治联姻(2)

船越往上游行,端老四心里越没有底。四川总督赵尔丰是个官油子,此时的心态也和瑞瀓一样,担心端方来抢夺官位,故意将保路同志会的满腔怒火往端方身上引,此时满清权贵入川,意味着矛盾将进一步激化。朝廷大概是知道了这个情况,又紧急下达了一道谕旨:任命岑春煊为四川总督,原四川总督赵尔丰回任川滇边务大臣。可是岑春煊也很机灵,知道这个时候进川如同玩火,是拿生命在玩一出游戏,因而再三请辞,理由也冠冕堂皇:身体有病,不宜进川。于是清廷又想到端老四,再补发一道上谕:任命端方为四川总督。

就这么走走停停到了资州,端方忽然发现四周全都是“保路同志会”的人,自己犹如坐在一个炸药桶上,随时都有被炸飞的危险。在瑞瀓送给他的第三十一、三十二标中,如江国光、单道康、邱鸿均、梁维亚等数十人皆是革命党激进分子。当队伍走到宜昌时,就曾有部分人有过杀端方祭旗起事的想法。革命党首领居正认为,武昌起义尚在准备中,杀了端老四会暴露目标,对起义不利,这样端老四才暂时保住了一颗脑袋。

到了资州,杀端的呼声又起,暗潮涌动,只是端老四不晓得。恰逢其时,有人假托满清新贵铁良的名义致电端方,说北方革命党起事,京都危急,两宫已经向山西疏散了,请端方迅速入陕保王。这天,端方召集两标高级军官开会,透露开赴陕甘扩编成军的消息,并向自流井盐场商借银子三万两,作为队伍的开拔费用。

两标官兵多半是湖北人,背井离乡,长途跋涉,已是心有不满,现在听说还要开赴陕西,更是怨声载道。革命党乘机秘密开会,认为武昌已举义旗,两标义士因随端老四赴川,失去了参加武昌起义的资格,留在武昌参加起义的,现在都成了革命功臣,而他们还要跟随这个旗人进入陕甘,岂不是辱没祖宗?即使将来回到湖北,也会被人耻笑。众人越议论,情绪越激昂,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不杀端方,无以明心迹。

这个秘密会议的内容被端老四侦知了,更是寝食不安,肝病也趁势发作。手下的亲信给他出主意:乘船经宜昌返回武汉。端方摇头,长江沿线已被革命党控制了,走这条路线等于自投罗网。又有人向他密陈,愿出死力保他出川,但条件是只允许端方一个人与他同行。端方用警觉的眼光看了那人一眼,仍然摇头。

就在这急乱之中,他忽然心生一计:数年前曾有传说,端方的生母是大臣陶澍家中的一个婢女,陶暗中把她收了房,肚子大了,太太吃醋,硬将她逐出,才归了端方的父亲。端方实际上不是满人,而是汉人陶澍的儿子。在这个传说中,人们还列举出他的名号“陶斋”

为证。关键时刻,端老四希望这个传说能帮他的忙。十月初五,端方杀猪宰羊,大张盛筵,召来三十一、三十二标排长以上的军官,还请来资州地方富商名绅作陪。酒喝到七分,端方宣布他恢复陶姓,改名陶方,和满人划清界线,并拿出一叠“陶方”的名片当众散发。

众军官中,对他姓端还是姓陶不感兴趣,最关心的是队伍将来往哪里去。端方不敢以实相告,嘴上支吾了一番,急得眼泪直往下掉,很快被密密匝匝的士兵团团围住了。端方的胞弟端锦出来解围,对士兵许诺说:只要保护他们哥儿俩至西安府,愿出白银四万两犒赏。站在前排的士兵听到了许诺,站在后排却没有听清,还在大喊:“爱钱就不要命,要命就不爱钱,就是当官的答应了,老子们也放他不过!”端方兄弟眼看如此情景,知道军心已变,回到营中,二人相抱大哭。

杀机已动,端老四性命就难保了。十月初七凌晨,端方兄弟二人密备了两乘小轿,将两只行李箱系在轿后,正准备趁黑夜逃遁,才行出数十步,突有数十个提抢的军人冲出,将小轿团团围住。端方见势不妙,跳下轿来要逃跑,却被一把刺刀拦在胸前。

“你们这是干嘛?”端方声音发抖地问。

“请大帅升天!”队官刘凤怡大声说。

连推带搡,众刀齐下,砍了六刀之后,端老四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滚落到了地上。其弟端锦见此惨景,万分悲痛,大喊一声“四哥-”

转回身来,又大骂那帮兵丁“混账王八蛋”。有个叫贾志刚的兵丁冲上来,照准端锦的脖颈就是一刀。端家兄弟的首级割下后,被当做战利品装入铅箱,放入石灰,沿途示众,最后拿到武昌去报了功。据说,黎元洪见了这两颗人头,不由得连声叹息,让人暂存在武昌洪山禅寺。这支队伍,被黎元洪编为“教导团”。

端方、端锦兄弟的无头尸体,被端的幕僚夏寿田(此人后来成了袁世凯的重要幕僚)收殓后放入棺木,一路护送北归,辗转回到京城。端方被清廷赠以“太子太保”,予谥“忠敏”。次年,袁世凯当了大总统,派人把端方兄弟的头颅从洪山禅寺取出,与尸身连接起来,予以厚葬。

据袁世凯家人回忆,端方兄弟被杀身亡后,他们在京城的家眷吓得六神无主,最先想到的主心骨还是袁世凯。他们脱下满服,改扮成汉人装束,乘火车来到彰德洹上村避难。因为来得太匆忙,没有合适的大宅屋供他们住,就暂时挤在各房里,度过了最为艰难的一段岁月。提到端方,平素不爱动感情的袁世凯也满脸忧伤,认为端老四是他最能推心置腹的一个儿女亲家。

袁克权(1898~1941),字规庵,号百衲,是朝鲜族二姨太白氏所生,为袁门第五子。袁世凯闹洪宪帝制时,曾让他和长子袁克定、次子袁克文同穿太子服,由此可见袁对这个五儿子的器重。袁克权确实也聪明过人,他从小最佩服的一个人是严修。1913年,他和袁家几个兄弟袁克桓、袁克齐一起跟随严修出游欧洲各国,就读于英国齐顿汉姆公学,一年后归国。1916年,袁克权刚满18岁,骤然遭受丧父失怙之痛,袁氏家族也从权力的巅峰跌落到九层地狱,其心灵的创伤是不言而喻的。

末世王孙的出路在哪里?他年纪轻轻,深深陷入困顿与疑惑。仕途是再也不能指望了,沉沦又于心不甘,唯一能供他选择的恐怕只有“隐逸”二字。好在新婚妻子陶雍能理解他,同样遭受了家破父丧的巨痛,这对苦命夫妻相怜相惜,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端方生前是闻名遐迩的大收藏家,家中古玩珍品不计其数,其中毛公鼎更是中国青铜器中的扛鼎之作。袁克权、陶雍订亲之时,端方夸下海口,要将此鼎作为女儿的陪嫁品。谁知天公不作美,他竟在四川死于非命。这个毛公鼎后来被其后裔抵押到天津华俄道胜银行,无力赎回,遂流落于民间,现收藏于台北故宫。不过陶雍的陪嫁依然不薄,完婚之日,端方家以百衲本《史记》、仇十洲的名画《腊梅水仙》和陈鹤的名画《紫云出沙浴图》等三件稀世珍宝馈赠,也算得上是价值连城了。

有岳父的收藏珍宝垫底,袁克权夫妻的隐逸生活也还过得不错。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靠典当家产过日子。

袁克权常同严修、方地山、张伯驹等人诗酒唱和,也与报馆文人混得很熟。张恨水创作的小说《金粉世家》,很多故事就是从袁克权那儿听来的。

袁克权流传后世的诗集有《百衲诗选》和《忏昔楼诗存》两种。

诗风淡雅,感情浓郁,一任忧深似海,于无法言说处泄露隐情,常能令人反复吟诵,韵味无穷,因此有不少拥趸。袁克权的诗作中有不少叙述家史的,对父亲袁世凯,他的感情复杂而又奇特。他有一首诗题为《故园接叶亭前梨树》,诗前小序中写道:“故园接叶亭前梨树,先君己酉退居时手植也。每当清暇,辄扶依啸傲,流连竟日。

丙辰遘变,先君弃养,而斯树亦枯萎同谢。因为短章以志感云尔。”

诗云:“星坼龙飞直到今,画亭春暖不成阴。孤鸾别向蓬池远,双桧看依魏阙深。只为遥怜辞庙日,可堪重少济时心。当年昼锦筹觥在,每过空堂泪满襟。”这类怀旧伤怀的诗,传达出人是物非的苍凉,叫人不忍卒读。

袁克权的妻子陶雍也是才女,不仅能红袖添香,文采也颇佳,夫妻二人感情笃深。袁克权一生未纳妾,育有四男四女,分别是子家诩、家说、家誉、家諲;女家训、家诜、家諿、家诒。袁克权死于1941年,时年仅45岁。

那桐和荫昌是袁世凯的盟友,关键时刻帮过老袁的大忙。对这两个亲密的合作伙伴,老袁的报答方式是结成儿女姻亲。往更深层次去追究,袁世凯要想地位更稳当。要想在政坛上混得更好,也离不开这一对满清新贵的扶助。

那桐(1856~1925),清末满洲镶黄旗人,叶赫那拉氏,字琴轩。举人出身,在清末光绪、宣统年间先后充任户部尚书、外务部尚书、总理衙门大臣、军机大臣、内阁协理大臣等重要职务,对晚清政局影响不小。他有功于袁世凯,主要是辛亥革命爆发以后,与徐世昌等人一起保荐袁老四出山。摄政王载沣对徐世昌的话可以不听,对那桐的意见不能不参考,何况那桐的话说到了绝处: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载沣看到那桐如此死保袁世凯,不由得怒火上升,板着脸狠狠批评了那桐几句。

谁知道那桐也并不是那么好惹的,将头上的官帽子摘下来丢到桌那桐,姓叶赫那拉氏,字琴轩,隶满洲镶黄旗。清外务部大臣,1907年代表清廷与日本签订《收买新奉暨自造吉长铁路借款》。是袁世凯的儿女亲家上,告老辞官不干了。庆亲王也乘势配合,天天不上朝,闹起了罢工。前线军情十万火急,加急电报一封接一封雪花似的飞来,手下的几个大臣却和他闹别扭。载沣急得傻了眼,只好赶紧让步,请那桐“乘坐二人肩舆”,授袁世凯钦差大臣节制各军。

袁世凯知恩图报,此后不久,就订下了一门婚事:袁克相(字守安)娶了那桐大孙女张寿芳。袁克相早年毕业于燕京大学,中英文都好,书法上也有一手,以善写篆书而在天津闻名。遗憾的是婚后夫妻二人感情不和,于1958年离婚,膝下无子。建国后,袁克相在天津第四十一中学教英语,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红卫兵首先揪出了他,连续不断地批斗、游街、毒打,使这个孤独的鳏夫含恨离开了人世。

荫昌(1859~1928),满洲正白旗人,字午楼,又字五楼,同文馆毕业,早年留学德国学习陆军,出任过驻柏林使馆三等翻译。在满清后代中,此人出国留过洋,脑袋瓜子里装了不少新思想,正是这一点极为袁世凯所看重。天津小站办新建陆军,向袁推荐“北洋三杰”的就是这个武备学堂总办荫昌。袁世凯在山东办新政,与德国人谈判遇到了麻烦,还是这个荫昌从德国赶回来帮忙,成全了袁老四的好事。此后荫昌调至山东佐赞军务,直接归入袁世凯麾下任副都统,在与八国联军议和中,这个懂洋务的人起了重要作用。

宣统三年(1911),清廷下诏废除军机处,颁布新内阁官制,设立责任内阁,以庆亲王奕匡为内阁总理大臣,大学士那桐、徐世昌为协理大臣,各部共设13个大臣,满人9人(其中皇族5人),汉人仅4人,时称“皇族内阁”。就在这时,荫昌出任陆军大臣,实际上掌管了清廷的军事大权。

武昌枪响之初,荫昌受命节制湖北各军,前往弹压。此前有胡思敬弹劾其人有书呆子气,不宜担当最高指挥官。果不其然,火车行到河南彰德,荫昌下车前去拜访袁世凯,讨教如何对付革命军。其实荫昌聪明得很,他心里十分清楚,名义上归他管辖的冯国璋、段祺瑞等人的军队,实际上“总舵主”仍然是袁世凯,指挥常常失灵,凡事还得仰仗“总舵主”掌舵。

清帝退位后,荫昌跑到青岛躲了一段时间,避过风头,还是投到了袁世凯门下,担任总统府侍卫武官长,为老袁看家护院。袁世凯死后,荫昌仍在北洋担任高官,凡是北洋政府与“小朝廷”之间仪式性的场合,都少不了荫昌这个特使进宫周旋。荫昌做人乖巧是很有名的,1927年末代皇帝溥仪结婚,荫昌先向溥仪行鞠躬礼,然后又跪在地上磕头,巧妙地解释说:“先前行的鞠躬礼代表民国,现在奴才是给皇上下跪。”做官灵活到了这个份上,也真是难为了他。

由此说来,袁世凯结下荫昌这个儿女亲家还真是有远见,既有满清名1922年17岁大婚前的溥仪望,又实用,政治联姻的妙处可窥一斑。

本节末尾说说袁世凯次女袁仲祯的婚姻。父亲为她订亲时,她才14岁,爱情只是挂在柳树枝上的一片绿芽,遥远而又朦胧。父亲去世那年,袁仲祯已经长大成人了,陡然间遭遇家庭的巨变,她像一只随风而去的小舟,在茫茫大海上孤独地飘荡。一个偶然的机遇,袁仲祯认识了薛观澜,此人是晚清重臣薛福成之孙,狂热地痴迷于京剧,与袁克文、张伯驹来往密切,对袁世凯死后袁家的遭遇,薛观澜深表同情,也许正是这一点打动了袁仲祯。经表哥张伯驹介绍,这一对恋人结成了伉俪。薛观澜与北洋旧属多有交往,又与宋子文等人关系亲密,曾写过不少民国掌故发表在当时的小报上。此人以迷恋京剧出名,尤其是对京剧名角余叔岩的研究,堪称专家。薛观澜、袁仲祯的子女中,有位叫薛民见的学者,建国后在上海文史馆工作,出版有《黎元洪年谱》等着作。

晚清旧官僚和他们的儿女们

在晚清政坛,虽说立宪派和革命党都在争夺天下,但是旧官僚仍是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他们掌控着地方大权,听从清廷当局者的指挥,是棋局上的重要棋子。对于这股政治势力,袁世凯当然不会放弃,从袁家32个儿女中挑出了几个,向这些旧官僚家庭抛出了红丝线。

先说这个人:张人骏(1864~1927),字千里,取“人中骏马,驰骋千里”之意,号安圃,晚号湛存居士,直隶丰润人,清同治进士。这个人是清末“清流派”健将张佩纶的侄子。张佩纶与袁世凯是早年的契友。张佩纶极富文才,恃才傲物,以敢说真话闻名于晚清政坛。他一生不知向清廷上了多少个奏折,被其弹劾的官员不计其数。奇怪的是,这么一位“大炮筒子”,却被素来稳健务实的李鸿章相中,将特有才气的女儿李经耦嫁给了他,张佩纶成了李府姑爷。

令他想不到的是,他的后代(孙女)中又出了个才女,而且名气比他还要大,此女即是张爱玲。

尽管有张佩纶这么一层关系,张人骏的仕途却并不顺畅。中了进士后,张人骏曾任翰林院编修、庶吉士,以兵科、户科、吏科给事中,掌湖广、山东、四川各道监察御史,这个职位的任务是专门给官员提批评意见,实际上是既无权利又得罪人的官。不过张人骏为人谨慎,处事平和,苦熬了几年,眼看快有升迁的机会了,又遇到中法马尾海战失败。堂叔张佩纶被人参劾临阵逃跑,遭到贬官罢职的处分,张人骏升官的指望一直在这位堂叔身上,此时如同肥皂泡似的破灭了。

光绪中叶以后,张人骏才逐渐官运亨通。袁世凯任山东巡抚时,张是山东藩江浙联军总司令徐绍桢司,直接在老袁手下工作。对昔日契友的这位侄子,袁世凯也还关照。张人骏先后担任过山东、广东、山西巡抚,以及漕运总督、两广总督和两江总督,成为晚清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