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不能很好地控制新闻工具,则可能适得其反……当今时代,如果不能主宰万物,势必被其阻挠,甚至引来杀身之祸。你应该具有新思想,在我已经建立的基础上,努力奋斗,力争统一欧洲。现在,欧洲正处于变型时期,想要抑制她的转变是不可能的。要因势利导,这样才能事半功倍,成功的希望也会因此而增加。当然,你面临着很多困难。如果环境所迫,必须要采取武力手段才能解决,应该征求大家的意见,不要一意孤行。一八一二年时,如果我击败俄国,那么世界和平指日可待。今后,你要面对的问题是:如何统一欧洲。这其中的关键是地中海,因为,地中海沿岸,能够为各国提供便利。我希望你能继续我未完成的事业,不辜负为父的期望。如果他们不让你去维也纳……”
忽然,一切戛然而止。拿破仑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还没有把对儿子的话说完,就离开了人世。不过,这位伟人的临终遗言,虽然是对儿子说的,但对一百年后的欧洲,仍然意义非凡。
十、英灵永逝
终于,浮华散去,一切归于平淡。滔滔不绝的口述,闪耀着天才的光芒,遗憾的是,拿破仑没能圆满地说完自己对儿子的训诫,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此时,拿破仑静静地躺在那里,外界的喧哗,再也与他无关。
他曾说:“我死之后,你们就可以无牵无挂地返回欧洲。在巴黎,开始你们新的生活。我呢,会在天堂与那些勇士们重聚。嗯,那里有克莱贝尔、德赛、贝西埃尔[27]、迪罗克、内伊等,他们会热烈地欢迎我。那时,我们再次相逢,谈论我们共同开创的事业。我会把自己后来的遭遇告诉他们。在那里,我们也可以和斯奇比奥父子[28],或者汉尼拔、恺撒等人谈论我们的战役,想想,那将是多么愉快的事情!如果活着的人看到这么多杰出的军人在一起,不知道要吓成什么样呢!”
这就是拿破仑的临终奇想。在他成千上万的发言中,这段话真的称得上天真可爱。他终于可以看见英雄鬼魂齐聚一堂,看到自己与古罗马的英雄谈心。当他正说在兴头上时,有个英国医生走了进来。拿破仑被拉回现实。马上,他调整好情绪,进入了新的角色,开始讲话,表达自己对死亡的观点。他说:“离我再近些,贝特朗,不要漏掉我说的每个字,要让他听明白。我的死亡,是因为有些人居心叵测,执意要害我于死地造成的。原本,我对英国充满希望,认为这是个宽容大度的国家,能够收我于危难之中。可是,我错了。他们竟然置国际法于不顾,给我套上锁链,将我困在孤岛……他们甚至为此找出各种借口,为自己惨无人道的暴行开脱责任。四个国家,共同袭击一个孤苦的人!要让全世界知道,他们让我在这个小岛上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对我百般羞辱和虐待!……他们毫无人性,精心策划,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个恶毒的总督,就是彻头彻尾的刽子手!纵然要死,我也要像高傲的威尼斯共和国那样!我要将被害之耻辱留给英国王室!”
慷慨激昂地痛斥之后,拿破仑躺在枕头上。医生被惊得目瞪口呆,拿破仑的同伴们也不知所措。这是什么?是他的结束语?抗议?威吓?还是?这天晚上,拿破仑让人给他朗读汉尼拔征战录。
第二天早晨,即一八二一年四月二十一日,拿破仑去世前的半个月,科西嘉神甫被召见。他来岛以后,拿破仑命他每星期日做弥撒,平时,从不与他接触。此刻,他问神甫:“你懂得什么是‘停灵会堂’吗?曾经主持过这种仪式吗?哦,没有!那么你的第一次应该是为我主持的!”拿破仑告诉他怎么做:“我死后,你要在我床边设置祭坛,照往常那样做弥撒,直到我入土。”
这天晚上,神甫与拿破仑谈了近一个小时。维尼亚利那次没有穿正式的圣袍,所以,他只能与拿破仑谈话,却不能听他忏悔。四十年来,拿破仑从来没有接受过圣餐,此刻也不例外。
这一段时期,拿破仑的病情迅速恶化,已经有几个星期没理发了,脸更加消瘦,黑黑的。他觉得卧室太闷,而且空间狭小,透不过气来,于是命人把床搬到会客室。胃痉挛时常折磨着他,不过,这个坚强的人,只要病痛稍稍轻些,哪怕只有片刻的工夫,也会抓紧时间口授,该给哪些人馈赠。有时,拿破仑会在梦里看到一群妇女,只是,玛丽·路易丝不在里面。他说:“我见到了我的约瑟芬,为什么她不与我拥抱?……她一点都没变,像原来一样可爱。她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而且永远不分离。你们没看到?”说这话时,他像个孩子般地天真。
病情稍有好转,拿破仑就会叫人为他读最近的报纸。如果听到有攻击他的消息,仍然会情绪激动。他叫人拿来遗嘱,用颤抖的手写道:“是我下令将当甘公爵逮捕,并付诸审判,我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法国人民的安全、利益和荣誉。当时,阿图瓦伯爵本人也供认,他在巴黎豢养着六十名刺客。我必须为国家的安全负责。”
四月二十七日,拿破仑再次命人取来遗嘱,吃力地重新盖上图章。随后,他让仆人把箱子、衣橱里的东西列出清单,吩咐他们把重要文件放入信封,同时别忘了在信封上写清说明。要知道,他是在呕吐的间隙完成这些的。每个人,都要加盖本人图章,而且要仔细核对包装上贴的清单。看来,拿破仑对英国没有一点信任感!
停下来时,拿破仑想:还有什么没处理?对了,床罩下还有好些东西。他说:“我快不行了,时间已经不多,得马上布置好后事。”忽然,他看到了奥坦斯的钻石项链。当初,她出入杜伊勒里宫盛会时,总是戴着这条项链,让她增色不少。拿破仑离开马尔梅松宫那天,奥坦斯亲手将它缝入他的腰带。现在,拿破仑把这条项链送给马尔尚。那个金制鼻烟盒,拿破仑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在盖上刻了自己名字的首字母,然后,把烟盒送给医生,说道:“我郑重地提出请求,为我进行尸解,对于胃部要仔细检查。如果我的推测没错,我和父亲死于同一种疾病。你可以从路易那里得到我父亲的病历,把他与你的解剖结果比较一下。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我的孩子也患上这个可怕的疾病。请告诉我的孩子,尽量预防,以免遭受与我相同的病痛。”六年间,岛上的气候令拿破仑情绪烦躁,今天的肝痛也与此非常有关。几天前,他还在指责英国人,竟然让他住在这样的岛上,无异于谋杀。可是,他现在为什么要求解剖尸体?这不等于否认了他之前的说法?他当然不会不明白,但是,为了儿子的安全,他只能这样做。他不希望孩子染上家族病。
接下来,拿破仑要给岛上的政府发布公告。他开始口授:“总督先生,拿破仑帝王由于病痛的折磨,将不久于人世。兹将此事禀报于您……请贵国政府商量有关运送其遗体之事,同时考虑其随从人员的返欧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