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又一个夜晚来临,伊飞和女朋友回宾馆休息了。伊然坐在父亲身边,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透析治疗,父亲的脸色渐渐有些红润,呼吸平稳。只是想到透析的过程,伊然就觉得锥心得疼,父亲已经年过半百,却又要忍受这样的折磨,他这一生的磨难真的是太多了。
沈逸仁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连日来的劳顿让他疲惫得直打盹,伊然起身过去,轻轻摇醒他,“逸仁,你去宾馆休息吧,有我和我妈在就行。”
沈逸仁摇摇头,“我还是不放心。”
“逸仁,去休息吧,有事就让伊然给你打电话。”伊然的母亲接话,“你这么累着,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沈逸仁见拗不过,便嘱托伊然有事一定要打电话,然后离开了。
“伊然,逸仁很不错,你决定了没?”沈逸仁刚走,妈妈便开口问道,这也是她最近几天一直想问伊然的话。这个女儿倔强的很,认定的事很难改变,作为母亲来说,既欣慰于她的自立,却又每每为她所受的苦而心疼,女儿能有个好的归宿,也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心愿了。
伊然只低着头,看着父亲,没有说话。
“妈妈知道你还是喜欢着那个人,妈妈也不知道你并不在乎他的金钱和地位。但是伊然,你要看清现实,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天生就和我们不一样,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也不会幸福。他又是有妇之夫,妈妈说过很多次,我们决不能做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伊然,听妈妈的话,把过去的感情放下,好好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开始正常的生活。俗话说,平平淡淡才是真,要珍惜眼前的幸福。逸仁是个不错的男人,你找了他,爸爸妈妈也就放心了。”
伊然抬头,看着母亲,看着母亲的眼里隐含着的泪水,心中陡然一酸,这么多年,父母亲为自己不知道****多少心。他们渐渐老去,自己却困在即的感情泥沼里走不出来,让他们为自己感情的事情劳心伤神,自己真的是太不应该,太自私了。
伊然起身,坐在母亲身边,靠在母亲肩头,“妈,我知道,我听您的话。”
“伊然,妈妈总觉得你有什么心事。能和妈妈说说吗?”
“妈,我……”话到了嘴边,伊然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女儿未婚先孕,而且是在根本不可能和那个人结婚的情况下怀的孕,母亲要是知道了,该如何过得了心里这个坎?她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妈,我没什么事,您不要担心我,都会过去的。这次爸爸病好了,我就不回杭州了,就留在这边工作,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母亲点了点,但是转念一想,又摇头,“逸仁肯定要回杭州,你留在这了,你们两个人怎么办?”
“妈,我和他要是有缘,总会在一起的,要是没有缘分,也不能强求啊!”
“我看你是根本没那个心,缘分?缘分也得用心才能有,看你这个态度,妈妈怕是前面的话都白说了。”
“妈,我知道我从小就很倔,总惹您生气,不过这可是天生的,我也没办法。想当年,外公嫌我爸家里穷,我爸脾气也不好,坚决不让你找我爸。你把自己关在凉房里绝食三天,逼得外公没法,同意了你和我爸的婚事,结果因为这件事,外公和你将近一年没说过话,直到哥哥出生了,才缓和过来。还有,当初我拿了地契和五十万回来,爸爸暴跳如雷,要亲自还回去,当时那个样子,真是把我吓坏了。您不觉得,我这倔脾气就是你们给遗传的?”
“妈妈在说你了,你倒把原因归结在爸爸妈妈身上了,这个孩子!”母亲拍了拍伊然的头。伊然像个小狗似的又往母亲身上蹭了蹭,嘿嘿笑着。
第二天一早,母亲忙着给父亲擦洗,伊飞和女朋友在旁边帮忙,沈逸仁则去给大家买早饭了。
伊然独自一人下楼。到了妇产科所在的楼道,慢慢地走着,走廊里人来人往,有许多大腹便便的孕妇,虽身材臃肿,却都有着另一种美。伊然看着,想着,当腹中的生命一天天长大,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感受着他的成长,感知着他的一举一动,这种感觉,会是多么的神奇?
电影电视剧里演出女人怀孕时总会呕吐的很厉害,伊然却一直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有时候因为闻到怪味,突然涌上来的恶心也是极其轻微,以至于让她觉得怀孕的事情是那么不真实,但是她却在内心里又感应到,这确实是事实,他正在成长,不管自己想不想要他,他都只顾地在她的身体里自在地生长着,让她不得不正视他,重视他。
可是,孩子,妈妈决定要放弃你了,伊然在心里说着:原谅妈妈吧,是妈妈的错,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又是妈妈的罪过,要扼杀掉你的生命,对不起。
生活在这世上,要牵系的事情太多了,亲情、爱情、友情哪一个都不能缺,不能少。有时为了拥有这些,就要必须放弃那些,有舍才有得,可是这取舍之间,真真才是一种煎熬。
伊然挂上号,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下,等着叫号。却在这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谢谢你啊,宋雅,这下我不用担心了。”
周佳悦,她也在这里?
伊然扬头,强作镇定,想要维持着表面的平和,想要在他们看到她时,若无其事地、自自然然然地打声招呼,却在抬头的瞬间,呆住了。
喧嚣的走廊归于沉寂,来来往往的人仿佛成了无声的背景,而整个场景中,只剩了三个人,她、周佳悦,还有——凌政韬。
周佳悦一手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一手挽着凌政韬的臂膀。身旁的凌政韬则认真听着那位叫做宋雅的医生在不停地嘱咐着:“千万要注意她的情绪,饮食要恰当,少吃盐,要不然腿会肿得更厉害……”
他只是轻浅地笑着,左腿虽不灵便,却已可以脱了拐杖。
两个人告别了那位女医生,相互扶持着,慢慢向前走着。
凌政韬听着周佳悦的细细私语,温和地笑着。
而周佳悦却是抚着肚子,时不时看向凌政韬,一脸甜蜜的样子。
两个人一副和谐幸福、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模样,翩然从伊然眼前走过。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向她的方向一眼。
而周佳悦,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当中,幸福得眼中再看不到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