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薇默默低着头,原来睿帝所说的故人,竟是夜薇的“未婚夫”离国离尹太子,这个恶毒的帝君,真是一时一刻都不想让夜薇好过,那这次离尹来南朝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想着,却听离尹说道:“会留几日?要看一切是否顺利。不瞒帝君,我这次来南朝是为了一个人。”
哦?千唐的脸上闪过了然的笑意,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叶薇。
叶薇一脸呆滞,不禁抬眼看去,却见离尹的目光也随之看向她,那冷凝之中似乎闪烁着一些奇异的光芒。
什么意思?
“夜儿今年已将过一十五岁,年已及笄,我与她的婚约也是到了该履行的时候了,我曾与帝君有言在先,不是吗?”离尹面上带着应酬般的笑容,可是面上的神情却极是认真。
睿帝千唐却是浅浅一笑:“这要问过夜绝公主的意思,不是吗?尹太子?”这家伙很狡猾,巧妙的将问题打太极般推给了夜薇。
什么?婚约!叶薇一时间有些惊愣,她一直以为夜薇和离尹的婚约已经随着五年前的战争和夜国的破灭彻底作罢,却从来没有想过,虽然五年前那段血腥记忆过于残酷,可是他们之间的婚约确实还是存在的,那一场战争即成永诀般,此后两人再也未见,那段婚事就如同禁忌般再无人提起,可是谁也没有退婚不是吗?那就是还存在?离尹此次前来是想要继续履行这段婚约吗?不是吧?叶薇感到很头痛,面对离尹转过来的凌厉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不是夜薇,凭什么让她替她完婚?可是自己现在的的确确是她,哎,真是乱呀!
在心里默默沉吟了片刻,逃避始终不能解决问题,不如趁着在座所有人的面,将事情说明白,也算有个见证。
深吸了一口气,叶薇缓缓自座上站起,面对着睿帝千唐行礼:“帝君,既然是要问我的意思,那么很简单,我的回答是过去的事情就永远过去了,那段婚事作罢吧。”说完又是一礼,没有抬头,也能感到离尹锐利的目光刮了过来,似乎还有睿帝千唐深思的目光,在座所有人形形色色的目光,叶薇全都承受着,紧咬牙关不再开口。
半晌。
“夜绝公主可是想好了?”睿帝轻问,见叶薇点头不答,又叹道:“本来这是你二人之间的事,孤作为一个外人实在不宜介入,不过尹太子远道而来,一片诚意,公主一力拒绝,是否也该告知理由?莫非公主还是在介意当年之事?”
睿帝就这样毫无顾忌的把那本该是禁忌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
叶薇心中暗骂睿帝可恶,抬眼看向离尹,果见他神情紧绷,眼睛紧紧地瞪着叶薇,在等她的回答,好像她的回答对他很重要,一副要判他死刑的样子。
叶薇眼珠转了转,心想你们把我推向歧途,我偏偏不顺你们的意,来而不往非礼也,不如回你们一贴猛药。
“实禀帝君,当年之事,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叶薇早已不再挂在心上,这些年臣在南朝生活的很好,对于帝君的天恩浩荡感激不尽 。拒绝尹太子的婚事,并不是帝君以为的理由,请帝君万勿怀疑臣的忠心。”叶薇一边说一边观察座上众人的各异表情,不禁暗笑在心里。
看到睿帝翻涌浮动的眼中神色,叶薇继续道:“我拒绝尹太子是因为,我已经另有心上人了。”最后的几个字,叶薇说的极慢,在她说完后,满意的听到一片小小的抽气声。
“哦?不知道夜绝公主的心上人是谁?孤可识得?”睿帝千唐此时发挥了他锲而不舍的八卦精神。
叶薇一阵暗恨,皮笑肉不笑的道:“夜薇恋慕何人,在整个南朝不是众所周知吗?帝君?”
听到了身边人被酒呛到的声音,只见他无奈的摇摇头,低声喃喃道:“公主真是厚爱容某,一刻也忘不了连累在下。”
在叶薇说完之后,席上一阵寂静,席上众人有人低笑,有人惊愕,有人鄙夷,有人沉默,也有人一脸的冷凝。叶薇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了她意料之中的表情,还有一些意料之外的表情。
“看来外界的传言是真的了?”开口的是离尹,他目光停留在叶薇和容烟之间,神情冷漠冰冷。
“夜薇公主思慕南朝容烟大人,曾公然求亲被拒,却依然情深不悔,去年上元灯节终于如愿同容大人同游,不料之后却神秘失踪数月有余……”开口的是倚在离尹身边的妖丽女子,她说话的语气娇媚酥人心骨,可是看着叶薇的眼神却满是轻视和嘲讽。
听完她说的话,叶薇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原来夜薇曾经向容烟求亲被拒?真不可思议,这夜薇究竟是什么人?这般惊世骇俗的大胆之事都做过?不是说古代女子都是矜持守礼的吗?求亲也就罢了,这个公主本就不能以常人眼光去看,竟然还被拒?想到这里,不禁冷眼瞟了身边的容烟一眼,只见他避开她的目光,纤长的手指握着酒杯低啜,姿态优雅闲适。
上元灯节失踪,夜薇坠崖身亡,她……最后和她一起的竟然是容烟!难道夜薇的死和他有所关联?叶薇不禁心中剧跳,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浮上来,怎么会是他?不该是他?怎么可以是他?想起马车中失控的一吻,心中蓦然酸涩失落起来,原来他不喜欢夜薇?本来心中是介意他对夜薇的感情的,如今证实了不是,叶薇反而更加不安,两人刚刚贴近的距离就这么轻易的被击碎了,看着身边人神色不变的继续饮酒,叶薇心中一片冰凉。转念又一想,这个离尹身边的女子明显对自己有敌意,从二人亲密的坐姿看来,关系定不寻常,她说的话又怎么能尽信?想到这里,叶薇不客气地冷笑一声:“无名之辈也配置喙本公主的事情。”
“你!”那艳媚的女子似是被夜薇激怒,想要发作,但是看到离尹扫向她的眼神,蓦的僵住。
似是觉得座上气氛有些僵硬,之前挑拨的睿帝此刻却出来打圆场:“今日午宴是欢迎贵客的喜筵,有些小小的不愉快,可千万别影响了尹太子的心情呀,太子不妨多留几日,有些事从长计议才是。”
离尹沉默的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头饮酒。
只是之前沉凝的气氛岂是这般容易消融的?睿帝千唐看向右相林妙堂:“不知林爱卿最近可有新作?不如席中听弦,同赏如何?”
林妙堂会意,微笑道:“既然帝君有此雅兴,臣就献丑了。”他轻身离席,走向叶薇刚刚弹琴唱歌的凉亭中坐下,原来那把琴是给“天音公子”席间助兴准备的,却让她这个不受欢迎的人先试琴了,叶薇手持酒樽,暗暗嗤笑,她心情大受影响,不禁多喝了几杯,加上之前就曾饮酒,现在微微有些醉意涌上,支着头的手臂有些不稳,身旁似有人轻轻扶正她不稳的肩膀,她一怔,随后用力挣开,也不去看他,只是望着弹琴的林妙堂。
这个林右相果然是个琴音高手,曲风清丽秀雅,带着非凡的琴音技巧,巧妙的将各种音色融合贯通,一时间席中皆静,每个人都被林妙堂的琴声征服了,叶薇也是,她看着林妙堂的眼睛渐渐迷蒙,她眨眨眼,发现那林右相一曲结束后,竟向叶薇看过来,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叶薇微怔间,林妙堂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睿帝一脸赞许:“林爱卿果然不愧天音公子的美誉,想我南朝之中是无人能出爱卿其右了!”
林妙堂谦和一笑:“帝君盛誉了,臣愧不敢当,这天音公子的美誉全靠大家的抬爱罢了,不过这南朝第一,臣实在不敢居之,胜过臣之人大有人在,今日席上就有一位!”言罢朝叶薇容烟这个方向看过来,叶薇以为他指得是容烟,也不以为意,只是低头饮酒。
却听得睿帝一脸感兴趣的问道:“林爱卿所指何人呀?”
“臣刚刚听闻了一人在亭中的琴音和附唱,只觉得曲意洒脱飞扬、不羁之意令人向往,令人听之忘俗,之前臣不曾见过,也不识得,却原来是夜薇公主,失敬失敬。”言罢又看向叶薇爽朗的一笑。
叶薇怔住,万万没想到林妙堂夸的人竟是她?一时不知回什么好。
“哦?孤竟不知夜绝公主有这般琴技,能得天音公子夸赞的人并不多,不如今日公主也乘兴演奏一曲,如何?”
叶薇回过神,酒意已经涌上来,她有些迷糊道:“好,难得林右相如此夸赞,薇就斗胆奏上一曲,以娱知己。”叶薇真是有些醉了,有些话脱口而出,林妙堂听到那句知己时,先是一愣,随即微微浅笑望着叶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