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入宫的圣旨时,叶薇着实吃了一惊。自从上次的宫宴之后,睿帝再不曾召她入宫,仿佛忘记了她的存在一般,就仿佛那夜的暗杀只是叶薇的错觉一般。
今天这般早就召她入宫是为了什么呢?昨日刚刚见过了北蛮来人,今天睿帝就召她入宫,难道说与容烟口中的北蛮使者有关?
来不及多想,换上正式的衣服,叶薇令府中人备车进宫。紫鸢照例送到门口,在叶薇将要跨出府门的时候,她轻声说了一句:“小心。”因为声音太过含糊,叶薇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的扭头,只见紫鸢一如既往的恭谨行礼后,就转身回去了,再不曾回头。
叶薇暗自嘲讽自己果然是耳朵上火听错了!紫鸢会说这样的话,可能吗?不,绝不可能的事。
坐上进宫的马车,叶薇透过车帘看向帘外的风景急匆匆地快速后移着,和她以前坐汽车的感觉不同,那样的速度过快,看着外面的景色不多时,眼睛就会发晕,然后引起头部不适,最终放弃看向窗外的念头。可是坐马车不同,它远没有汽车那样的速度,它可以在行进中让车上的人依然可以观察窗外的景色,来南都这么久了,其实严格说起来,她还没有好好的观赏过这座古城呢,对于她这样的穿越者来说,这真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古城。叶薇微微笑了笑,那些考古学家们没有她这样的“运气”,可是有“运气”的她却就这样白白错过了许多可以好好观察这座古城的机会。
叶薇看着帘外的风景发呆,不由得想起了上次和容烟一同进宫时的情景,不由有些感慨,不知道容烟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也收到了睿帝的旨意呢?会不会在宫中遇到他呢?为什么自己突然间觉得孤单呢?是因为上次有容烟的陪伴照顾,而如今只有她一人吗?虽然一直不愿承认,可是她就是已经这样的依赖他了。以前在谷中竹屋是这样,现今在南都城中也是如此,也许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深到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有宫人引领,叶薇穿梭在这座巍峨的宫殿之间,相较于跟随容烟的上次,这次叶薇可以更为全心全意地观察这里,她一边前行心中一边暗自嘀咕,怪,真的觉得有些奇怪。从自己以前所了解的对皇宫的印象来看,怎么也不该是现在自己看到的这种样子啊?虽然华丽依旧、繁华依旧,可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静。对,就是安静!皇宫,帝王的居所,后宫三千佳丽如云,不应该是这样吗?
可是叶薇走了这么久,别说是什么后妃佳丽了,就是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看到。古怪,真是古怪!莫非这个南朝睿帝真是一个不近女色、勤政爱民的好帝君?那也没必要这样吧?整个皇宫空落落的,几乎感受不到人气。叶薇看着头前引路的那个宫人,犹豫了片刻,凑上去搭讪:“小公公,怎么这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半个宫女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引路的宫人极为警惕的看了叶薇一眼,复又低头前行,头也未回低声道:“我们做奴才的,不敢妄议主子的私事。”
叶薇愣了愣,伸手自袖口中掏出了一枚玉珏,悄无声息地递了上去:“小公公当差辛苦,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公不弃收下。”
那宫人微微犹豫了片刻,快速地伸手接了过来,依然走在叶薇的身前,不过不似方才那般远了,在二人接近的片刻,才低声说道:“那多谢公主了!”微顿了顿,这宫人又低声道:“帝君登基已有多年,却一直未曾选妃,也有老臣上奏过,可是帝君都以初登帝位,应以国事为重,不该过早选妃,况且自己未及弱冠,等成人仪式后再议不迟等缘由推辞。宫中平日伺候帝君的都是以前从王府跟随帝君过来的心腹之人,旁人是靠不上边的,所以也不曾征募新的宫女入宫。以前的宫女都被帝君以年纪大了为由遣出了皇宫,说起来帝君实在是个体恤下人的主子,平日里并没有多余的事情吩咐,他凡事身体力行的时候比较多,绝少吩咐奴才们的。”
叶薇心道:原来如此。口中却识趣的不再多问,凡事要见好就收。她微微笑了笑,点点头:“烦劳小公公了。”
最终来到的竟然是睿帝上朝的正殿——乾坤殿!叶薇怎么也是没有想到,这个时辰、这个地点,难道说要她一同列朝不成?她不是一个身份尴尬的前朝公主吗?她身为女子,又毫无官职,上朝?没在开玩笑吗?犹疑间,那领路的宫人已经带着叶薇进入了乾坤殿。不出所料,殿中立满了上朝的文武百官,其中不乏叶薇认识的“熟人”,但是竟然没有看到容烟?!睿帝居中座于宝座之上,有一种不同于上次宫宴所见的威仪透露出来。
那宫人带着叶薇走至殿中,忙跪倒行礼:“禀帝君,夜绝公主见驾。”叶薇也忙一同跪下行礼。
睿帝似是点了点头,伸手虚扶:“公主不必多礼,平身吧。”
叶薇口称:“谢帝君。”缓缓起身,那引路的宫人已经不知何时退出了殿外。叶薇有些忐忑不解的半抬头看着睿帝,只见他示意自己站在左垂首,待叶薇站好之后,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前的竟是左相裴琰,他依然用若有所思的眼光打量她片刻,随即低头不语,恍若未见。
只听宝座上的睿帝低声吩咐:“宣北蛮使者觐见。”
立刻有伺候在睿帝身旁的宫人唱喏道:“宣北蛮使者觐见。”
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叶薇不禁小心翼翼地打量来人,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简直是大吃一惊,这来人分明就是昨天与容烟在南都外郊所遇到的那二人,那对打马疾奔的男女。
只见走在前面的是那名女子,面罩薄红纱,隐约可见其风姿,眼瞳碧色,鼻梁高耸,褐黄色的长发及腰,编成了无数根的辫子,发辫中编进去了不少细小的铃铛,随着她稳健的大步伐,“玲玲当当”的响个不停,她一身红黑相间的长褂,剪裁极为合体,勾勒出她成熟妩媚的女子曲线,腰间围了一条深黑色的束腰,上面也是挂满了各色的流苏宝石,走动之间晃人眼目,她的长褂只至膝盖处,里面有雪白色的松宽马裤露出来,裤子的下摆隐于脚下蹬着的黑色马靴中,整个人给人一种明艳动人英姿飒爽的感觉,让叶薇一望之下立生好感。
跟在她身后的男子身量极高,这种高不同于叶薇所见过的那种南朝男子的秀美高挑,是一种强壮的很男人的那种体魄。只见他肤色古铜,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沙洗礼的粗粝味道,五官粗犷豪迈,脸上完全找不到一丝纤细柔美的线条,只有一种属于男人的精魄与健美。他的面部线条极为严肃,眼瞳深碧色,如果说那个女子眼中的碧色是诱人的山涧泉水,那么这个男人的眼瞳就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古波,令人难探深浅。他外罩一件暗红色的马褂没有袖子,露出他强壮的手臂,里面的套袍开口极低,露出了他结实而肌肉纠结的前胸,下身的裤装极紧,紧紧的包裹着他健硕的双腿及双腿中隐含的力量。
这个男人就这样趾高气昂的站在了睿帝的面前,没有下跪,甚至没有行礼,他大胆地直视睿帝片刻后,看到立于他身前的女子,双手环胸,微微弯下腰,行了一个奇异的礼节后,才好似心不甘情不愿的也稍微躬下身,做了一个和那女子相同的动作。
只听那女子用不十分熟练的汉语僵硬说道:“北蛮郡主雅塔携本族勇士右翼王呼赞﹒汗杰尔拜见南朝帝君,愿帝君身体康健,国泰民安。”
睿帝不知何时离开了王座站在了北蛮郡主的身前,他伸手虚搀雅塔,脸上却笑意盈盈的说着:“郡主远道而来,着实辛苦,孤之意是想郡主稍作休息几日,再行觐见的,可是公主圣诚,抵达之日就要立刻见孤,看郡主满是风尘之色,孤心中着实不安的很,来呀,给郡主赐座。”
立于郡主身后的那个叫做呼赞的男人却一近身,站在了郡主的身侧,也就是睿帝的面前。
叶薇心道这个男人还真是高大,一比之下,睿帝的身量着实不够瞧的。咦?以前怎么不曾发觉,这个睿帝的身形竟是这般地娇小纤细呢?嗯,南朝男人的通病,她想到了唐真的姣若女子,随即微笑释然。
只听那呼赞的声音传到了耳际,响亮如钟,瓮声瓮气的同时有一种怪异的错位腔调,让叶薇有些想笑。
只听他操着异常迟缓难解的汉话说道:“南朝帝君,我和郡主前来贵国,不是为了休息享乐的。久闻南朝为当今世上第一强国,我等早就心生仰慕之心,今日我等带了请求前来,还望帝君能一解疑惑,以震服我邦。如果南朝帝君能让我等心服口服,必然俯首称臣,年年朝贡,如果不能,哼哼……听闻离国尹太子日前已经离开了南朝是吗?尹太子殿下为人热情好客,也曾不止一次对我等盛情邀请,一直辜负殿下的盛情,我主也觉得过意不去,您说是吗?南朝帝君。”这傲慢的男人,这傲慢的态度……叶薇不动声色地看着睿帝,果然。
叶薇敏感地察觉到睿帝身体的瞬间紧绷,他墨色的瞳仁中有狠厉地光芒一闪而过,快得惊人,在叶薇的惊讶中,他微笑着面对呼赞点点头:“好,到底是什么疑惑还请右翼王赐教。”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诡波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