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帝默然地盯视叶薇半晌,似在研究她话中的真伪,许久才悠然笑道:“公主的条件说来也不算过分,只是不知公主的诚意在哪里?”
叶薇了然一笑,仿似早有准备一般的将手探入怀中,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绸缎包,并将绸缎包放在地上摊平后缓慢的打开了。豁然入目的几乎是半张羊皮卷,叶薇小心地将那半张羊皮卷双手捧起,高举过头,低声道:“请帝君过目。”
睿帝惊异不定的看着叶薇的动作,良久,他才缓步走到叶薇的近前,将那半张羊皮卷拿在手中观看,他的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不时看看羊皮卷,又看看叶薇,最后声音有些不稳的问:“公主,你给孤看的是什么图?”
叶薇微微抬起头:“帝君所看的正是夜国的藏宝图,传闻中夜国的宝物都在一夕之间消失无踪了,南朝军队攻陷纭琅城之后,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财物和珠宝,所以才造成了国库多年空虚,如今帝君藏宝图在手,不仅可解帝君的燃眉之急,对南朝今后的休养生息,也会有莫大的好处,帝君说,叶薇现在算不算有诚意呢?”
睿帝仿若不认识叶薇一般的紧紧盯住她,语气也有些不确定般的迟疑:“你……你为何要将这宝图给我,你不是一直……”他甚至没有称呼自己孤,也没有称呼叶薇公主,只是用了你和我这样的叫法。
叶薇轻轻摇了摇头,一脸诚挚的看着睿帝,说出口的话却有一种心力交瘁的疲惫:“这些东西对于叶薇来说都是身外之物,也许在很多人眼中,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可是在叶薇的眼里,这富可敌国的宝藏仍然比不上朋友的性命和自由来的重要,无论帝君是否相信,叶薇真的从未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妄图去改变什么,如今叶薇将这图交给帝君,帝君是否愿意相信叶薇所说的话了呢?”
睿帝南千唐的表情迅速地变换着,他不解的盯视着叶薇许久,眉头微微的蹙起,叹了口气:“有时候,孤真是看不透,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慢慢的背转身,右手攥紧了那半张藏宝图,半晌问道:“这宝图的另外半张呢?”
叶薇坦然一笑:“等帝君依约放了公子羽,并让我等安然离开南都城后,那半张图自然双手奉上。”
睿帝的嘴角缓缓地勾勒出一丝笑意:“我终究还是看轻了你,夜薇。”他猛的转身面对叶薇:“好,孤答应你的要求,你先回府等候吧,今夜公子羽就会出现在你那公主府中的。”
叶薇低声道:“谢帝君厚恩。”
叶薇慢慢地退出书房,冬日的午后阳光依然明媚。她微微的抬起眼,任那阳光微微刺痛她的双眼。半晌之后,她慢慢的沿着宫苑往出宫的方向走。走了片刻,迎面来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排场,有宫人无数,左右随列,正中央簇拥了一位********,只见她峨眉淡扫,秀目生辉,雕花珠冠,锦绣绫罗,只是眉宇之间的那股冷冽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叶薇轻声问身旁领路的宫人:“小公公可知这是何人?”
那小宫人看着有些眼生,许是刚来当差不久,对叶薇也客气:“公主有所不知,那位夫人就是咱们帝君的生母,南陵王妃呀。”
是她?!叶薇心底暗惊,再想要避开已是不能,走至近前,那给叶薇领路的宫人已经麻利的行礼了,叶薇也只得无奈的开口:“臣叶薇参见王妃千岁!”
那美妇好似早就一眼看到了叶薇,如今见她开口,不由得注目看着她,那眉宇之间的冷冽之意似乎越来越浓,她开口的声音也极为冰冷:“你们都退下吧,本王妃有话要单独对夜薇公主说。”
“是!”那些宫人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叶薇怔愣的立在原地。
那美妇冰冷的扫过叶薇的脸,冷声道:“你就是夜薇?凌悦人的女儿?”
凌悦人?叶薇猛然想起,曾听阿羽提起过,这个凌悦人就是夜薇的生母,曾经的夜国国主夫人,也是那位云不舟老前辈倾心爱慕的人。只是这位南陵王妃,曾经的神月教祭祀圣女闵柔,又为何这般熟稔的直呼夜薇母亲的闺名呢?莫非二人也有渊源?
叶薇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恭谨答道:“回王妃,正是。”
闵柔冰冷的说道:“抬起头来,让本王妃好好看看你的脸。”
叶薇无奈只得抬起头来,直视这个一脸冰冷之色的南陵王妃。只见她凝眉细细的打量叶薇良久,才低语道:“果然与她很像。你的母亲昔年美名横贯七国,向她求亲的人不计其数,爱慕她的人也多如过江之鲫,你年纪虽还小,但是眉眼之间已经颇具她当年的风范,想必再过个两三年,就无人能出你之右了。”
叶薇只觉得冷汗在背脊慢慢凝聚,她赶忙谦逊道:“王妃过奖了,叶薇愧不敢当。”怎么总觉得这夸奖中有股火药味在滋生呢?不妙,大大的不妙。
那闵柔似是一笑:“我进宫来,是为了看望唐儿的,只不过他念母心切,硬要我住上几日,怎么?夜薇也是进宫来见唐儿的吗?”
叶薇一笑:“正是,叶薇刚刚奉旨回都,特来向帝君问安的。”
闵柔也是一笑,浅浅地:“难得夜薇有这份心,不如今夜留下来一起共用晚膳,如何?”
叶薇身体僵住,开玩笑!和她这张冰块脸一起吃饭,还让不让人活了?刚想婉言推辞,可是这南陵王妃已经抢先一步了:“莫非夜薇瞧不上本王妃的这顿饭,不肯赏脸不成?”
叶薇只觉得之前慢慢汇聚的冷汗,彻底地在自己背脊之上泛滥成灾,压下想要苦笑的冲动,忙微笑答道:“能与王妃一起共用晚膳,是叶薇的荣幸。”恶,真恶!真是宴无好宴鸿门宴!
本想快些出宫的,谁知好死不死的遇上这个阴阳怪气的王妃,硬要自己陪她一起吃饭,可如今这是怎样的情形?叶薇无奈的扫视面前端坐用膳的南陵王妃闵柔和睿帝南千唐,她只觉得坐立不安,食不下咽,和他们一起用晚膳,她会消化不良的好吗?
睿帝最初在餐桌上看到叶薇的时候,也同样是一脸不解,南岭王妃是这样和他解释的:本王妃在园中巧遇夜薇公主,一聊之下十分投缘,所以就留她一起共用晚膳了。
叶薇心底暗笑,明明这对母子对自己十分的不感冒,就差磨刀霍霍了,但说到“投缘”二字时,竟还能这般地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的,真是影后、影帝那个级别的,她叶薇自愧不如。
这顿饭吃的叶薇是如坐针毡,只盼能早早结束,却不知为何今日睿帝竟然颇有兴致,还小酌了几杯,待到面有红润之色时,这顿令人揪心的晚膳终于结束了,叶薇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起身请辞,睿帝却竟然好兴致的说要送她几步,叶薇严重无语中。今天不会是黑色星期五吧?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以来,星期的概念已经慢慢的快要淡出叶薇的记忆了,离彻底消失只差一步之遥了。
深冬的夜晚,寒意逼人,好在今夜无风,又饮了些酒暖胃,叶薇倒也不觉得冷,她有些不安的跟在睿帝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紧紧跟随着。
望着这夜幕中空旷的殿宇,叶薇再一次感慨在这个宫中人烟真的很稀少。说起来真是奇怪,以睿帝这般年纪,就她进宫的这几次,别说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妃子了,就是标致的宫女,她都没见过几个,以一个帝王的标准来说,这是不是太过诡异了呢?想到这里,叶薇不禁抬头打量走在前面的睿帝,只略微的比她高出一点点,身形偏瘦,略微纤细的体型让他看起来有些单薄,皮肤白皙,眉眼秀气,除了那逼人的帝王气势之外,他实在像极了耽美故事中的小受君。
莫非,他真是个gay?叶薇摸了摸下巴,一切猜测都显示着他很可疑!不好女色,那就是好男风了?那他的男好是谁呢?叶薇开始无聊的想象睿帝的八卦,以前外界的风言风语不也绘声绘色的描述过他和容烟吗?不过容烟喜欢的人是她,所以不是容烟!那是谁呢?裴琰?林妙堂?还是慕容北?
今天睿帝的兴致竟然出奇的好,都没让宫人提灯引路,而是亲自手执灯盏走在前面,他喝了不少酒,走起来的脚步有些踉跄,身体却兴奋地越走越快,一直让他忧心的难题竟然能够另辟奇径的解决,说起来还要感谢走在他身后的夜薇呢!他想着正要回过头去,和夜薇说上两句,忽然一条黑影快速地从他脚下穿过,睿帝吃了一惊,猛地退后一大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袍角,眼看就要仰面栽倒,远远跟在后面的宫人就算赶过来也来不及“救驾”了,好在走在睿帝身后的叶薇眼疾手快的出手了。叶薇本想扶住他的肩膀,帮他稳固身体重心的,无奈事出突然,仓促出手,再加上天黑路暗,叶薇对睿帝又颇多顾及,竟然错误地将手伸到了他的腋下,环住了他的左胸,只是……这是什么?叶薇一时间如遭雷击般的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