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轰响骇人心魄,在山洞间来回回荡,差点就将加尔森震入水中,一时耳朵失聪,但是,等到硝烟散尽,他的眼睛发亮,如果此刻可能有人看见他的眼睛,一定会以为是在黑暗中看见幽幽发光的狼的眼睛。他看到了什么?原来,巨大的石门被炸开一角,正是从那炸开的缝隙中,他看到了在他的头灯照射下反射回来的金灿灿的光。是黄金!他走近从那被炸开的豁口探头仔细再看,那黄金,一排排、一块块地就那么码放在那里,每块足有十公斤重。旁边还静静地码放着大小不一的木箱子,有的箱子上面还完整地保留着标签。肯定是比黄金还贵重的东西,他想,要不然不会让这些黄金裸露着,但那些东西却被包装着。极为兴奋的加尔森开始“扩大战果”,他将豁口扩大为能钻过一个人去的洞口后,便躬身钻了进去。
果不其然,当他陆续打开几个箱子,里面竟分别装着白金、珠宝、首饰等等。在最里面,靠着石壁矗立着一个更大的柜子,跟别的箱子不同,不是木质的,而是石制的,上着石鼻锁。他设法打开,内里却又是一个柜子,这回是木制的,也上着锁。但那对加尔森就是太容易打开的了。柜门开处,他看见柜门与木柜侧壁都贴着很厚一层防水防潮用的岩棉,里面的隔板上堆叠着几层木制画框,他的心开始突突地跳个不停,他猜那一定是比黄金白银各式珠宝还要贵重得多的画作,说不定就有久已从人们眼前消失了的名人的名画。
他的手都有些发抖。他想了一下,自己也会心地笑了一下,自己这个久经沙场的“文物珠宝大盗”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他将手在身体上来回擦了几次,还用嘴吃气,他生怕用手去拿那些画的时候,将那些画作弄湿弄潮。那些画都正面朝下放置着,他将它们一幅幅地拿开,倒过来,虽然整个山洞只有他头顶上的灯光在发射出十分微弱的光线,但是,他却顿时觉得眼前金光闪烁,灿烂无比。那些幅名画,在他的眼中,在他的心底,映照得通明敞亮。那是掩盖不了隐匿不去的人类的思想艺术之光之火,就像是给人类带来光明的普罗米修斯,任铁索缠身,恶鹰啄食,也泯灭不了心中的希望。
职业习惯,让他很快又冷静下来。他思索并计算了一下,觉得应该不止有这么一个山洞隐藏着宝藏,因为按照传说中的宝藏,该有数亿美元之巨,而这个洞窟中的,加起来也就近千万美元。
再接再厉。他勉励自己。他小心地将宝藏仍然隐藏好,然后翻身出了“石室”,并用一种掩盖痕迹的黏接剂将被炸开的石门的碎石黏结在一起,尽可能地恢复为原状,最后悄悄地做了一个只有自己才能够认识的记号。
就在他复又从潜艇机库的山洞返回到海上,再次沿着山根在海底寻找新的洞窟之时,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的身影一闪就转到了一边去。不好,他看到眼前有一条巨大的水母漂浮了过来,那蠕动的身体和飘然的触须,令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东西的须子带有剧毒,一旦蜇上,浑身刺痒难耐,再被它团进如翅膀一样上下扇动的透明的肉体,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加尔森紧张得屏住呼吸,尽量不动,因为一动,反而会引起依靠水流的些微变化而区分同类或者是食物的大水母的“食欲”。只有慢慢地等着大水母怡然自如地从自己身旁漂流过去。正当加尔森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可怕的大水母身上之时,他没有注意,一个身影从斜刺里向他扑来。气势汹汹,手里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好在水里的动作再快再猛,也无法跟在陆地上的空气里相比,水的阻力和脚下无根难以借力令其动作就如电影里的慢镜头。好险!待他发现一闪,那把刀子就在他的脖颈前掠过。他这才看清,是一个“水鬼”,那水鬼用力过猛,一刀过去一时转不过身来。不等他转身,加尔森就双腿猛蹬,边就拽出一把刀,也并不向他的身体刺杀,偏就割向水鬼的“气管”——连接在氧气瓶与吸氧面罩之间的胶皮管子,只一道弧线,一个回合,就令海水一下子灌进了水鬼的口鼻。加尔森也不忙着动手,就那么从容地跟着他,眼看着他从奋力逃跑,到气短挣扎,再到于水中绝望地抓狂,痉挛般地胡乱挥舞着手脚,直到像摊煎饼一样将身体摊平,加尔森这才游上前去,只用一只手轻轻一托,就慢慢地将水鬼带至海平面。他一直将水鬼拖到自己划来的那条船旁边,一用力,将其托了上去,自己也翻身上船。他把水鬼丢在船舷边控了半天,待那家伙哪吒闹海般地一番翻肠倒肚,吐出胀如鱼鳔似的一大肚子的海水之后,加尔森开始盘问他:
“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来干什么?”那家伙岂肯就说。加尔森从已经脱掉的潜水服的口袋里拿出刚才他从水底带回的一根死人骨头:
“你看,这是什么,是死人骨头,整具残骸就在这里的海水下面!”说着,一下子就戳进仍然在张嘴捯气的那家伙的嘴中。这一下子真绝,那家伙连吓带疼带恶心,就如同将死的鲶鱼翻着白眼。
“说是不说?”
“我说,饶命!”
这家伙说出了一个加尔森似乎有所预料但却仍感震撼的情节:
他们的父辈,属于纳粹德国党卫军中的秘密别动队,专门负责保护隐藏在这一带的宝藏,但是,当时隐藏宝藏的不是他们这些人,而是党卫军中更靠近核心的那些人。宝藏也不仅仅是“隆美尔宝藏”,还有其他德国高官从各地掠夺来的,例如空军司令戈林,就抢掠了几乎不亚于希特勒本人的大批宝藏,这么多的宝藏令他们藏匿起来很头疼,绝不会只藏于一处。外传“隆美尔宝藏”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但是,德军没有料到盟军会在西西里登陆,也没有料到两面夹击如同竞赛的巴顿和蒙哥马利会推进那么快,负责宝藏安全的党卫军成员很多都在盟军对墨西哥的猛烈轰炸中丧生。西西里很快就被盟军占领并解放,没有来得及逃走的秘密党卫军成员得到了潜伏令,命令他们就地潜伏,以渔民护林人等各种合法身份活动并继续保护宝藏。在盟军和随后成立的意大利地方政府的甄别以及当年本地百姓的检举下,一部分潜伏下来的人被发现并逮捕,但也有一小部分隐藏下来。因为他们当中,主要就是被秘密招收进党卫军的当地人,德国起先发展党卫军成员是极其严格的,但是随着战事吃紧,人员大量伤亡,各军种与各类人员都补充不满,党卫军也发展了一些“第五纵队”。这些没有被发现的“特务”,既对新政权恨之入骨,又对宝藏怀有梦想,由于他们不是当时直接参与“藏宝”的人,因此,他们一边在保护宝藏,一边也在寻找。在没有找到以前,他们对被他们怀疑为前来探宝盗宝者,均格杀勿论。那些个老一代陆续死后,他们又将这一秘密传给他们的下一代。
“这么说,包括陆地山林中的那些打着小旗的人也是潜伏下来的护宝人的后代?”
“对。”
“那你再说说海底下的白骨是怎么回事?”
“那是被人杀死和鲨鱼咬死的潜入水下的企图探宝盗宝的人的尸体残骸。”
“鲨鱼咬死的?”
被人攻击而死好理解,加尔森就差点被眼前这个家伙杀死,但是鲨鱼怎么会在这相对来说还算是浅海区的地方攻击人呢?
“那是养殖的鲨鱼。我们在附近有个鲨鱼养殖场,就是用来保护宝藏的。平时就拿假人训练,鲨鱼只要攻击了假人,就马上给它吃的,这样就形成了条件反射。我们只要在海中发现可疑之人,就从养殖场放出鲨鱼,那鲨鱼的血盆大口总能办到我们所办不到的事情。”
这家伙的叙述令加尔森不寒而慄。
“前不久是不是有几名前来探秘的人被你们杀死了。”
“是,但不是我,我没在。我只负责海里的,那是发生在岸上的事情,那些死的人根本就没有下海。”
“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知道。是美国纽约‘我们的荣誉’中的乌奇诺家族的人。”
“能肯定?”
“能肯定。我虽没能参与行动,但事后听他们说了。我们是好朋友。他们那天说‘今天可解气了,这么多年好容易为父辈报了一箭之仇!’他们很兴奋也很高兴,不等我问,就专门把我拉了去喝酒,边喝就边把经过说了。原来他们第一天出现在这里就被我们的人注意上了,他们不像别的游客,总爱往山林里跑,而且从山林里接近山崖,鬼鬼祟祟的,他们不像其他走进山林的人,或者采野果与野花,或者呼吸林中清新的空气,他们总在四处寻找并且记录方位,这引起了我们的人的警觉,他们猜测来者可能是‘我们的荣誉’的人,因为他们的父辈曾经告诉过他们,曾经有不止一批的‘我们的荣誉’的人前来寻宝,但都空手而归。他们在林中伏击了其中的一名,被打得半死的那个人终于说出他们是乌奇诺的人。纳粹对‘我们的荣誉’恨得要死,早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这下犯在我们的人的手里,就如埃特纳火山的爆发,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消灭了!”
至此,加尔森基本上完成了此行的任务,还获取了围绕宝藏所发生的事件的大量情报。他思忖,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了,也不可能再探寻更多的藏宝之处了。自己的行动,已经引起了纳粹后代护宝人的注意,须尽快返回美国复命。
眼前这个家伙怎么办?他们在船上一直等到天黑,然后加尔森押着他秘密回到自己暂时居住的饭店,将其捆住手脚塞好嘴;然后,拨通一个秘密号码,简短地说明了情况,请他们立即派人将这个家伙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