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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又见荷塘

清晨,他早早起来,便匆匆下楼去千亩荷塘欣赏荷花。

他是为参加一个笔会住进南戴河中华荷园的。昨天来得晚了些,今天一大早便急忙跑了出来。

正是盛夏时节。荷塘里几万株荷花正在盛开。碧绿的田田荷叶伸展开肥大的叶片,竞相捧出朵朵艳丽荷花。红的,黄的,粉的,白的,紫的,五颜六色。盛开着的,大如瓷碗,雍容华贵;半开的,柔美娇嫩,羞涩缅腆。未开的花蕾,亭亭玉立,含苞待放。偌大荷塘,前看后看,左看右看,远看近看,满眼荷叶荷花,无边无际,蔚为壮观。

他只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沿着塘边小路继续信步前行,边走边看。

忽然,他觉得眼前的景色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清风吹来阵阵荷香,他更有点儿飘飘然了。

他当知青插队落户的那座村庄也有一个荷塘。那里原来是个水坑,有人在里面种了荷花。荷塘不大,荷花种得也不规则,东一片西一片,率性而为。荷塘四周栽了许多垂柳,高高低低,大小不一。一切是那么浑朴,天然,随意。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迤逦,也没有万茎荷花映日红的壮观,但它却深深地吸引着他。夏天傍晚他都要到这里来赏荷花。荷塘在村东。他到荷塘去,要走过村子里的好几条大街。刚吃过晚饭来到街上散心的村民们都好奇地看着他。他喜欢荷花,喜欢那里的宁静,喜欢那里的景色。太阳刚刚落山,晚霞映红了西边的天空。荷塘便披上一层玫瑰色。荷花荷叶也便更加绚丽多彩。后来,他发现一位姑娘也常来赏花。有一次,他走到她身边。她昂着头,朝天上看,手里却摆弄着一支小小的野菊花。

“你也常来看荷花吗?”他问。

“今晚的月亮真圆。”她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继续抬着头看着天。忙抬头观看,果见一轮圆月已经升起在塘边垂柳的树梢上。

过了一会儿,她转头冲他妩媚一笑,她便成了他一同赏花的同伴。

后来,他当兵离开了那座村庄,离开了荷塘,离开了那位姑娘。有一年,姑娘到部队来看他,他特意请了假到车站接她,而后走进一座公园。公园里也有一个荷塘。绚丽多彩的荷花正在盛开。他和她的心同样一阵儿惊喜。他们在荷塘边石凳上坐下来。

微风轻轻吹过,水面掀起层层涟漪,朵朵荷花摇摇摆摆,翩翩起舞,美若天仙;水中肥大青嫩的荷叶左摇右晃,起起伏伏,憨态可掬。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

“你黑了,胖了。”

他想说,你更好看了,但没说出口。

默默地坐着,默默地看荷叶荷花,默默地,不时转脸回看对方一眼。

荷塘边上也栽满垂柳,柳丝垂下来,挨着水面,伴着荷花。几只小燕子飞来,眨眼擦着水皮掠过。一只蜻蜓悬在几朵荷花上边的空中,久久不动。

他们没说多少话。临走,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手帕,打开来,是一副绣着荷花的栽绒鞋垫。他接过来,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离开。

她走了。他目送她远去。这一去,便是那么多年。他没有回过那座村庄,但他知道她过得很好,很幸福,他很欣慰。

他沿着千亩荷塘旁边的小路慢慢朝回走。太阳出来了,朝霞染红了东边的天空,也映红了荷塘。一阵儿风吹来,水面掀起层层涟漪,肥大青嫩的荷叶随波摇摇晃晃,好似一个个天真烂漫的胖娃娃在游戏。朵朵荷花随风摇摆,好似一个个仙女在舞动,婀娜多姿,美不胜收。

他觉得眼前的景色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那样富有诗意,那样值得回味。

可他更觉得眼前的一切,同过去的一切一样,都那么美好,他更清楚地知道,未来的一切,也会同眼前的一切和过去的一切一样,更加美好。

他深深吸一口清风送来的荷香,直觉通体清爽,心情舒畅。

他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2009年大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