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你又给我们赠送了那么多武器和弹药,让我们得到了补充。这让我说什么好呢?匆匆戎马,临别也没有什么相赠留念的。我就送你一首诗吧。”说着,稍一运思,马本斋就满脸凝重地吟道:
苦战方知艰险多,十番争斗九阎罗。
真情最是经生死,携手同君共浩歌。
黄骅听后说:“早听说过马司令是位勇将,想不到还是位诗人。我不善做诗,但是我周围的好些领导和同志也都会做诗。也是近朱者赤,今天我也随韵和一首吧,不要见笑。”一面说着,也吟道:
贡献人民不厌多,抗倭也敢斗阎罗。
自随革命蔑生死,共踏征程且放歌。
马本斋率队走出了好远,回头望时,见黄骅马立高阜,仍久久伫望。
张子良被八路军逐出无棣以后,时时想报复再行夺回这座城池,但是终究不敢有所动作。首先就是他的驻军营地周围还有许多游击队活动,弄不好连现在的营盘都遭到袭击,有失守的危险。虽说和日本人已经相互之间频送秋波,由于没有敢公开,大皇军“扫荡”仍不肯放过自己,于是他又在埋怨日本人不够意思。为什么在这一次无棣战斗中不有所表示呢?哪怕来几架飞机轰炸这些臭八路一天呢!莫非损失了一架飞机就不敢来了?幸亏这一次“扫荡”对自己还是手下留情,否则,接连的打击真让人受不了。他真没想到,八路军在小山遭到日本人连续几次的轰炸、遭受到那么严重的损失后,竟然还有力量同他张子良较量,而且把他赶出了无棣县城,真难以想象。“这个黄骅,是他妈的有些道行!”
前几天他得到情报,冀鲁边区一带的八路军领导力量加强了,又从鲁南调来许多军事干部,既有了司令也有了参谋长,各个团队都充实了领导力量。当他得知司令是邢仁甫时,嘴角不由一撇:
“哈哈,是老邢,邢大哥呀!哈哈哈,哈哈哈……”张子良正同冯立刚、马振儒在司令部一起分析日军头目更换后可能会发生的政策性变化,此时他听说邢仁甫当了八路军边区新司令,不由一阵大笑。“救国军”的时候,他同邢仁甫是拜过把子的。后来兵分两家各为其主了,但也没有断得了往来呀。虽然邢大哥不待见自己,但其他几个哥们下面也常常是互相走动,情报往来,有些事经常是心照不宣的。
“哈哈,老邢回来了,想不到和他纠缠不清,又要在一起打交道了。真是,又是冤家又是亲家。”冯立刚也笑道。在当初成立“抗日救国军”时,如今的副司令冯立刚和张子良一样,各是一路人马的司令。张子良把队伍拉出来了,他也跟着把队伍拉出来了,先后都投了国民政府,二兵合一。今天一听八路军那边又是邢仁甫回来当司令了,心中也不由感叹:不是冤家不聚首。“他怎么又回来了呢?这两年哪里去了?”
参谋长马振儒虽然不像他们俩那样对邢仁甫熟悉,但是也知道他。见两位司令大笑,便说:“二位司令,怎么听了八路军的领导力量加强了反而高兴呢?”
张子良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作了介绍,说:“我们打交道多年了,对于他的那两下子太熟悉了。说实在的,凭他那两下子跟我斗?恐怕还不是个个!你说呢,老冯?”
冯立刚也笑了笑,回答说:“怎么还用司令你呀?单我就可以和他斗斗。不信,让他来来!”
马振儒说:“要是那么着,咱们收回无棣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了。不光没有问题,恐怕再找回点儿利息来也是手拿把掐的。”
张子良轻轻摇摇头,又说:“咱也不能轻敌,谁知这两年他又在哪一座深山修行,得了什么道行来了,咱得看看。”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哼,我是不是先探探,拉拉近乎,谁知道哪块儿云彩下雨?毕竟我们还磕过头,喝过血酒。”
几个人正说着,就有人报告说,八路军那边有人送信来。叫进来一问,是杨铮侯派来的。原来是邢仁甫的老娘做寿,几个盟兄弟约合着一起去拜寿。另外还有杨铮侯的一封信。张子良将请柬一瞅搁在旁边,又看了来人一眼,便当场把信拆开看去:
心田吾兄:别来无恙乎?暌违久矣,不得面教,每思之夙夜兴叹。想抗倭初期,金兰结义,手足一体,朝夕共处,把酒同欢,乐何如哉!一旦相违,虽咫尺亦千里矣。愚弟常思拜访,奈戎马倥偬竟不得暇矣。今仁甫兄母,亦你我之母也,夏历六月二十日值老人五十华诞。弟等拟聚而贺之,特邀吾兄虎驾光临。倘如愿,昆仲一体,众兄弟之幸也。届期愚弟虚榻以待,夤夜畅谈,渴何如哉!
戎安
愚弟铮侯拜上
民国三十一年七月二十八日
张子良看后眉梢一挑,将信交与冯立刚和马振儒看,鼻子哼了一声,对来人说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张子良见他俩看完了,问道:“怎么办?”
冯立刚说:“司令,从来信看是善碴儿。咱们都和他们在一块儿呆过,你不也有想把他们拉过来的想法吗?你和他们又是盟兄弟,怎么着,你还是自己拿主意吧。”
马振儒说:“他们可是刚把咱们的县城抢走。邢仁甫回来了,让他先把县城还给咱。”
张子良接过马振儒递给他的信又瞅瞅搁在一旁,砸了一会儿牙花子,说:“立刚,咱们拉队伍出来的时候,邢仁甫是老大不满,恨咱们呀。一直是耿耿于怀,懒得理我。我也派人去过他那里,不理。后来不知他去哪里了,就再没有联系。现在不知怎么冒出来了,突然又来了这么一件事,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当然是想拉他们过来了,可他也得来呀!”
马振儒说:“还真是,兵不厌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司令,你不能去。咱和共产党到底不是一码事,毕竟是各为其主,别让他把咱扣在那里!这事呀,他要有诚意,先把县城还给咱!”
张子良点了点头,说:“按说,这是个联络感情的好机会。你们没有注意,这封信是杨铮侯写的。邢仁甫的架子还蛮大,连封亲笔信也没有。谁知他们怎么想的?哼,去?还真别叫他们吃了!这么着,参谋长,你叫人去准备一份礼,略厚着点儿,派个代表去,就说我身体不适。礼到了,到时候怎么着都好说。”
冯立刚听了也似有所悟,忙说:“还真是。司令,再能去也不能去。他们搞贺寿,到时聚在一起推酒把盏忘乎所以,日本人知道了会放过他们?还不一锅烩了?再说,咱们和日本人有个‘联合防共’的约定,日本人那里也不好说啊。就这样,司令,你的法儿太绝了,咱不去蹚这个浑水。何况他们刚狠狠咬了咱们一口,身上还疼着呢!我说连信都不回,派人送点儿礼去就对得起磕的那个头了。”
张子良听了,冷笑了一下,接着大喝一声:“就那么着!走,咱哥几个再去喝几盅,给他老娘祝寿了!”
刚打发完邢仁甫那一头,张子良等三个人正准备去喝几盅,又突然有人报告,日军新任司令林芳太郎少将派人送来了一封信。日本人又给自己来信,张子良狠瞪了一会儿信使,没问什么也没说什么便打发走了。接着,张子良打开信封一看,里面装着两封信,一封是给自己的,另外一封还封着,信皮上却写着是给八路军新到任司令邢仁甫的,心中不由一阵诧异。他随即打开给自己的信来看:
山东独立保安第六旅
张将军心田先生阁下:
扶桑煌煌,圣业无疆。我大日本皇军秉天皇宏旨,开化中土,时有所进;至今贵国京都已蒙我教化,近半版图浸我恩泽。中华上下颂声不绝于耳,即万国传媒亦褒语如潮,此所谓应天顺时也。
唯圣业所需,金川将军另有高就,前已专函告知。
金川时,贵部已与我皇军成交谊之好,和平相安,同防共匪,此乃英明之见,智睿之举也。今专此函达者,为重申本将军交好之意,亦欲通报,我大皇军近日仍将有大行扫荡之举,麾军所指将玉石俱焚,望贵部早有安排,勿复有覆巢完卵之叹。
又,近闻八路军新来司令有邢仁甫者,何许人也,望详告之。今我皇军有好生之德,进剿之先,专函邢知,无由通达,欲托将军转之。
将军意将安出,亦望详告。期贵我通同以携手御共,建我大东亚之共荣也。
即颂
戎安
大日本皇军华北方面军
独立第七混成旅团旅团长
林芳太郎少将
一九四二年七月二十八日
张子良看后,将信又递给冯立刚和马振儒分别看了,骂了一句:“娘的,都打起文墨仗来了。”又问道:“你们看日本人是什么意思?”
冯立刚抱着架子摸了摸下巴没有着急说话,马振儒则说道:“日本人又要扫荡,咱们的情报不早有了吗?看来他把邢仁甫满当回事的!肏,不就是让咱给他们提供点儿情报吗?把咱知道的情况告诉他们不就行了?”
张子良又冲着冯立刚问:“老冯,你说呢?你估摸着鬼子给邢仁甫的信里写的什么?”说着,他又拿起另一封信摆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