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梦,白云苍狗。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难弃者,一点痴念而已!
正是一年隆冬,飞雪连天,南宁城外鸟兽尽绝。守城门的老李扯了扯身上单薄的棉衣,蜷在城楼角小小的营房,动弹也懒的动弹。许是年纪大了,见着新来的巡夜,年纪又轻,啥也不懂,便有些倚老卖老。
“我说小李啊~我念在你也姓李,与我同宗,不得不提点你两句,你也莫嫌我啰嗦,听得进便听吧!这大半夜的,连只鸟也不会有,你无端端杵在那,冷也不是,热也不是,知州见了也不一定欢喜,何苦呢?”老李瞥了眼,杵在门口,动也不动的小李,不禁喟叹。
小李却不以为然,又看了眼天色,却是回了老李。“李叔,前日城里才闹了大案,那贼人至今都没寻到。知州已经有些怨怪我们,怎地这时候还想着躲懒,早些巡完,交了差才是正经。”
小李说的是近日城中的一件大案,这事还得从十一月十六小寒这天说起。话说初十六这天,雪渣子刚刚铺满了街巷檐角,一骑快马惊碎玉,直奔城东十里巷的魏宁苏府。马上那人身量颇高,裹着身金丝穿牡丹的暗红大氅,眉目隐在头戴的那顶纯白的雪狐皮兜帽中,行动间只有一双鹿皮马靴若隐似现。
却见那人在苏府门下了马,刚一落停,苏府便府门大开,苏侯爷亲自将那人迎进了府中。这本也是不相干的事,奈何那人进了府,苏家自此便家宅不宁。起初还是小闹,不伤筋骨,也就失些银两。过的几日,竟有悍匪往苏家大门口的石狮子上戳了封书信,扬言两日后要取苏侯爷最宝贝的一件东西。
这本可作笑谈,却由不得人不相信。一只普通的三菱羽毛箭,入得府门左侧石狮的右眼三寸有余,寻常人拔都拔不出。你当谁都有这份闲心么?
两日后,苏侯爷日防夜防,宝贝却仍旧被盗。苏侯爷震怒,底下的知州日子便不好过。知州日子不好过,他们这些,自然日子也别想过好。
老李却不管这些,皱起一张菊花脸,双手拢在袖中,撇过了头去。“哟哟哟,我一老没脸的,用得着你来教我。横竖干完这两年,我也就回乡了,怕的你那些。走走走,你去巡你的城,我躲我的懒,不相干,都不相干。”
“罢了,李叔你身子骨不好,就在这儿养着些,我去去就回。”说着,小李扣上了门扉,就转身上了城楼。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李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响起了有节奏的叩门声。老李骂骂喋喋的起身去开门,“小兔崽子~左右是要折腾死我这身老骨头——”
门外却不是木讷着一张脸的小李,暗红的大氅刺激得老李的骂声哽咽在了喉中,上下不是,面色涨的紫红。
那人并没有理会老李,带着鹿皮手套的手慢条斯理的从袖中掏出了块巴掌大小,翠绿欲滴的玉牌,上书两个古篆大字:魏宁。玉牌在老李眼前晃了两下,便被收回了回去。那人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这才抬眼打量了老李一眼。
“开门吧!我有急事!”声音暗哑,像是锯木头时的嘶叫。
说得理所当然,老李被那玉牌和那人的一身衣裳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回房中取了钥匙,恍恍惚惚的开了城下的小侧门,放了他出去。
那人却没骑马,婆娑在风雪中,渐渐融进了雪一样的天地。
老李心生疑窦,却不敢问,忙不迭关了门准备回房。风雪愈大,老李见着那精灵一样的雪花渐渐湮没了足迹,人却愣在雪中。
小李回来的时候,老李已经有着魔怔了。嘴上喃喃着,“我闯了大祸,他……不是他……”人也有些不太清醒,一直痴痴的看着雪。
而后经年,南宁城多了个疯子,最爱看雪;魏宁苏府下嫁了个女儿,虽为平妻,却被世人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