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移魂娘子囧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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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孽债,夫去子来 (1)

黑色的挽联挂起,白色的灯笼高悬——凰家正房夫人阿雪一晚暴毙,变生肘腋,凰家上上下下都沉浸在悲痛中。

头七过后,守灵完毕,披麻戴孝的队列,洒了一路的冥纸,吹吹打打,连哭带嚎的,给夫人送了葬。

下葬时,连日神智昏昏聩聩的凰少,哭得肝肠寸断,悲痛欲绝,几次欲扑入坟洞与夫人同眠,都被家丁极力阻拦,劝拉在坟头,泪眼凄迷地看着阿雪的遗体随棺入土。

这后事的安排,竟还由着媚娘在那条老街上的冥器棺材铺子一手包办,凰家主子痛失爱妻、深受打击,整日里神智恍惚,无心也无力去操办这些,媚娘竟是以妹子身份,堂而皇之的,给她的阿雪姐姐操办了丧事。

死者已去,入土为安,只给活着的人凭添伤感。

难以抹平心中悲恸,凰少借酒消愁,整日里发着酒疯说着胡话,念叨着抱恨而去的阿雪,想着这一切都只是天大的误会,怨着自个就不该向阿雪隐瞒巫术傀儡之事,悔着自己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未关好书房的门、让个丫鬟盗了画卷在阿雪面前胡说八道、令病重的阿雪受不了刺激吐血而亡!

这一切都不该发生,却又真实发生了——阿雪已死,世间亦无后悔药,他却日日悔恨交加,难以接受阿雪就这么离开了他,心中更是打了死结,郁结难消,更添憾恨情伤,日日酗酒,酒醉时,忽而狂笑忽而痛哭。

媚娘一旁冷眼看着,心里想:这人死都死了,他终归会忘了阿雪的!

抱着一丝希冀,媚娘厚着脸皮赖在凰家不肯走,下人们看主子整日酗酒昏沉,似乎忘了家中还逗留着这位客人——主子未下逐客令,下人们也不好擅自做主,除了送饭去柳园,对这客人也是置之不管,既没好脸色给人家瞧,也没当她是客人悉心侍侯,冷茶冷饭的、还时常误了吃饭的点才姗姗送去,只盼这人识趣些,早早离开凰家,免得外头风言风语,真当凰家少主刚死了元配就又纳了侧室小妾!败坏名声!

从主子书房内窃走画卷的翠儿,以偷盗之名,被逐出凰家,走的时候,几次哭得晕厥在地,是被人连拖带拽的,赶出门去的。

有人看到翠儿离开了凰家,在集市买了把剪子,奔了坟岗去,在夫人坟前磕头痛哭,举了剪刀、剪去了满头青丝,而后不知所踪。

有传言说翠儿削发为尼、去了尼姑庵,日日念经,一是为超度夫人冤死的亡魂,一是为诅咒藏掖凰家作乱的狐妖——翠儿说夫人是被狐狸精害死的,这话,偏偏无人采信,夫人死的那晚,狐狸精在柳园未出门半步,这画,是翠儿自己偷给夫人看的,这罪名,只落在了翠儿一人身上,凰少当她狡辩推卸责任,再不听她多言半句,就下了驱逐令,离开了凰家的翠儿却在外面传了些风声,带着诅咒的那些难听的话儿飘到媚娘耳里时,媚娘依旧是那样轻蔑中带了些嘲讽地笑笑,丝毫不在意翠儿的诅咒,她靠在窗前,眺望着柳园外那片院落,在心里默数着日子——

今夜,就是七七了……

……

七七,乃还魂日。

不知阿雪姐姐今夜……今夜是否回来……

不知阿雪姐姐今夜会否来……来看看他……

“你今夜若是回来了……”媚娘坐到栉妆台前,精心打扮着自己,对着镜子笑弯了眸子,嘻嘻道:“……若回来了,就当帮我与他来做个见证吧!”

绾青丝,眉描春山,点绛唇贴花黄……

媚娘对着镜子,猝然皱了皱眉,又捻了块丝帕、沾着水,擦拭脸上的粉黛、洗净铅华,还以素容,素面朝天,而后,持着梳子,梳了个与阿雪姐姐一模一样的盘云发髻,从首饰盒子里,取出一物——那是前些日子料理阿雪后事时,从阿雪房里悄悄拿来的一对明珠耳环。阿雪朴实节俭,自个身上当真没几样首饰点缀,除了、除了……这对明珠耳环。

明珠熠熠生辉,定是凰少送的订情信物,阿雪也将它珍藏——凰家祖传的翡翠镯子,媚娘是奢望已久,却无法得手,这对明珠耳环,却唾手可得!

耳戴明珠,足裹素袜,一袭素衣——纤纤美人,雪花般的,透明、脆弱,又如此超凡脱俗!

对着镜子,媚娘笑了,笑弯弯的狐媚眸子里,几分算计、几分巧诈,看着镜子里照出她的模样——今夜,她的面貌打扮,竟与阿雪七分相似!

打扮妥当,施施然出门去,在淡淡月色下,媚娘踩香径、拂手分柳,悄悄的,走进柳园外那片院落……

院落里悬荡着几只白灯笼,在这个月色清冷的夜里,惊荡出一片悲凉……

阿雪房里,一点微弱烛光,摇曳在窗纸上,倒影出凰少的身形——他坐在阿雪房中,把盏痛饮,孤寂凄寒的夜里,自斟自酌,醉意醺然,这泪,就从眼角倾洒而下,越发的,寂寞难耐!

嘎吱——

房门,被轻轻推开。

“凰郎……”

一声轻唤,纤纤如柳的身影,飘然而至。

凰少醉眼惺忪里,乍一看进门来的女子,耳戴明珠、足裹素袜,巧笑嫣然、盈盈雅立。

“……阿雪?”

他不知自己是真个醉了,还是苍天怜悯,竟让阿雪还魂来见他!

“阿雪?!真的是你吗?”

他屏息,生怕惊碎了醉梦里,那一抹魂梦萦回般的纤纤倩影!

“凰郎!来、你过来呀——”

“砰”然反锁了房门,房里光线更是暗淡,朦胧烛光下,映着阿雪般素净面容,一袭素衣,飘然而至。

“阿雪!阿雪……”

眼前这女子,不是阿雪,还能是哪个?

“我知道,你舍不下我的……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泪水,瞬间喷涌,模糊了视线,凰少踉跄着往前迎,手中的酒壶“哐啷”落地开花,酒水四溅,一室酒气……

“今夜……我是你的……”

媚娘笑着,偎入他怀里,手捻兰花指,轻悄悄的,不着痕迹的,解了衣带……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娘子!”

朦胧烛光里,他看着她桃腮嫣红,这嫣红之色,如桃花迷瘴,迷蒙了他的眼他的心……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叫我……娘子?!”

媚娘醉了,醉在这一声唤。

微一抬头,就闻了浓烈酒味,她只觉浑身如腾云驾雾——凰少已将她抱起,抱着她走向床前,一片衣带,翩然落地……

烛光“噗”地吹灭,斗室里,月光洒落的窗前地面,一缕魅影闪掠,一声轻叹、似有若无,飘渺如烟,却被床上嘤咛声掩盖了去……

天蒙蒙亮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一场绵绵细雨。

凰家老宅子里,只只白灯笼荡在风雨中,凄寒中透了几分萧条,主子整日醉酒,无人管束,下人们也偷着闲儿的,躲在被窝里,只几个厨子在厨房张罗早膳,一缕炊烟袅袅升腾在清晨飘雨的天空。

笃、笃——

敲门声过后,不见有人应声来开门,厨房那头派的下人端着早膳糕点,在主子房门外叫唤:“少主,早饭做好了,都是您爱吃的,给您端房里来不?”

一连重复几遍地叫唤着,门里猝然有了动静,“砰咚砰咚”一阵剧烈声响从屋内传出,像是有人从床上摔跌下来,下人闻声正发愣时,房门突然被拉开,凰少胡乱披了件挂衫,赤着脚、披头散发奔出门来,撞倒了门外的下人,端送来的早膳打翻了一地!

在下人惊诧的目光中,凰少满脸的惊慌失措,衣衫不整、极其狼狈的夺门而出,撞到了人也不停步,活像是被冤鬼追着,带着惊惶的神色,冲出房门后,飞快奔出走廊,一溜烟儿的,逃得不见了踪影。

“少、少主?”

下人惊诧莫名,被撞后一下子坐在地上,看凰少惊逃而去,他摸摸脑门子,嘴里犯着嘀咕,疑惑地往房间里一看……这一看,下人的眼也直了、嘴巴也张开了,嘴里头足足能塞进一整个鸡蛋,惊骇了个十足十——这狐狸精真个睡到了凰少与夫人的那张床上?!

在下人莫名复杂了的眼神注视下,媚娘倒像个没事儿的人,缓缓从床上坐起,拉了拉被子,微掩了凝脂般的玉肌,却掩不住桃色匀染、春意媚态的慵懒中略带满足的神态,巫山云雨、红浪翻滚的痕迹,落在床铺被褥间,明眼人一瞧,就知昨儿晚上这一室春光旖旎的,凰少与她果真共度春宵,有了夫妻之实!

“傻愣着瞧什么瞧?”软哝的鼻音,刚起床媚娘使坏儿地冲下人眨个眼,惊掉了人半个魂魄,“打今儿起,你们这些个当下人的,可得守规矩,知道怎么侍侯新夫人了吧?”

事已至此,下人倒也识趣,心里虽唾骂着,嘴上却不敢多言半句,默不作声的,利落收拾了洒在地上的碗筷残局,站起后,就急匆匆离开,再不敢多看房里床上那媚态慵懒的狐狸精一眼,生怕被勾了魂吃了心肝,少主惊逃而去后,下人也随之惊逃——门外的碗筷餐具是他该收拾的,门内的花心残局,是主子该收拾的,主子都落跑了,下人留着做甚?

看这一主一仆,相继逃之夭夭,媚娘心里头却塌实了——凰家怕是再难赶走她!已有夫妻之实、求个夫妻名分,那也是早晚的事了!

“姐姐,昨夜是你的七七归魂夜,小妹送的这份礼,姐姐可得笑纳!”

对着墙上挂的一幅画像,媚娘弯眸一笑,看这画中阿雪与雪景相融,模糊得很,便知阿雪在他心中已是不堪的回忆,借酒销愁亦是借酒逃避现实,这男人,逃了一次,又逃了一次,逃得开已死之人,却逃不开活生生的一份孽债!

果然——

不出媚娘所料,凰少当那夜是酒后乱性、对她终归是怀了份愧疚的,虽极力躲着她,倒也吩咐下人不可怠慢于她,将近一个月,她在这凰家老宅子里,如鱼得水,被下人丫鬟们侍侯得妥妥帖帖,当真像半个女主人!就是这月余光景,始终不见凰少露面——他心中抱以愧疚的何止她一个,元配去世不久,他便与“妹子”上了床,虽说大户人家可纳妾室、或重立正房,但这良心上,他总是愧对了深爱的阿雪,和视如胞妹的媚娘,阿雪已死,他终日忏悔倒也罢了,媚娘却是住在家中,朝夕相处,他却无颜以对!

一个云英未嫁的处子,清白之身,被他占有,即便只是一晚糊涂的花心债,也是他欠人家的,凰少终归是个读圣贤书、重情义、知礼仪的儒家弟子,既狠不下心逐她出门,又鼓不起勇气续弦给她以名分——这事儿就这样悬着,他这人也跟躲猫猫似的,整日躲着不肯露面。

他不露面,媚娘却有办法找到他,这凰家老宅子虽大,却还是有个围墙圈着,又没往天涯海角遁逃,想找他也不难,从下人那里旁敲侧击,媚娘可算打听出这老宅子的后花园一处假山密道内,另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