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长的头发顺着黑色T恤直到和底下牛仔裙相接的地方才停止,一只手无意识的把她的上衣往下扯了扯,另一只手拿着书夹挡住太阳的光线,尽管阴影下面最后一排看不见她的样子,但是坚毅的眼神让前排的男生长大的嘴型,但是什么声音都没敢发出,透过桌子的空隙依稀看见蓝色的帆布鞋和那双极修长的腿,帆布鞋从门口移到讲桌的时候一直处于一种定格的状态。让人无限的向往,以及陶醉,陆晨却不合时宜的打破了画面。
“那不是你唯玲姐!”陆晨喊了出来,几乎全班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最后排的座位,过了良久他们才又转过头去看讲桌上的她。她把书夹放在讲桌上,对大家说:“我叫林唯芬,在这一年会负责这个班的语文课程,以及管理工作。”全班几乎疯狂的掌声给这个新来的老师一个肯定。后面的陆晨更是疯狂的像大猩猩一样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不过那不是愤怒,而是他愉快的发泄。
千颖妮可能是出于女人对女人的天生嫉妒,一直在重复“她有那么漂亮?”那句话。陆晨一节课疯狂的掌声可能是证明给千颖妮看的,不过千颖妮狠到用45分钟记录陆晨的掌声数,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我却一直在看她和唯玲的相似点,直到有人叫我。“李叮,麻烦你晚自习把这节课的笔记拿给我看。”直到她走出教室,班上的人都出去吃饭了,我还傻傻坐在那里不知道什么事发生了一样。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千颖妮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我说:“没什么嘛,一个熟人。”她一推我,说到:“你在这里,我怎么回去啊。”等我目送千颖妮回去,再回头的时候陆晨的手已经掐在我脖子上了,任我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
陆晨把最后的一口吃完,从兜里拿出一封信,里面的照片却是刚才熟悉的人,还不等我说话,陆晨就拿着照片反问到:“你是不需要向陈大爷坦白从宽一下?”我说:“你不都有照片了,我还纳闷呢。”“那照片是中午的时候放在你书桌上的,你还狡辩,我就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对,一定有内情。”陆晨一只手压在我肩膀,一只手拍到在桌子上继续说:“她和你唯玲姐那么像,你敢说你跟他没关系?”我说:“这照片和信不是我的。”同时看见信封里真的什么也没有,我问:“信呢?”陆晨飞快的从饭堂的门口蹿出去,向着教室的方向狂奔。
陆晨靠着墙对着照片发愣,里面寥寥的几句话却把我也整的极度郁闷——
“目标是你们,后果很严重。
注意言谈,注意举止。”
我说:“其实早该知道她的身份了,不过我一直不懂为什么她和唯玲那样的相似?”说完看见陆晨没有理我,我转过头,陆晨看着照片一直在发愣,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对我说:“身材和长相比你唯玲姐还女人。”我一把拍在他的脑袋上,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只好默默的走出教室,走过黑板的时候才看见原来熟悉的还有别的。
等到所有教室的灯都亮了我才又回到了教室,有好多人都围在班上靠窗子的最后几排,我以为千颖妮在唱歌呢,后面拍我肩膀的人却着实让我下了一跳。千颖妮拉着我慢慢的向前面靠拢,阵阵欢笑里边却看不清楚是谁,有人问:“您和李叮是什么关系?”分明传来的是陆晨的声音,还不等回答急促的铃声就响起了。街坊,群众都一一不舍的离开了,我走到前面,看着那熟悉的面孔。我说:“老师,麻烦您让下。”坐在我座位上的人反而问道:“你不觉得你的老师叫的很顺口吗?”她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和我擦身而过,陆晨马上站起来附和到:“老师慢走。”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桌子上的那本旧书,书的后半部分用和前半部分相同的字迹写满了注释,还有就是黑板上的文字同样熟悉的就像是自己写的一样,只是比我的要工整一点,只是如果不是本人谁会看出是两个人的字迹呢?突然好像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突然也有新问题也出来了,也许她和唯玲之间是有关系的。
可能是因为静静的关系,我时刻都警惕着对岸那个站在讲台前的老师。还好千颖妮和我是一条战线。陆晨叛变了,他写作业了,语文作文。可能就他自见到我之后第二次写吧,第一次是中考。不过陆晨好像还卖乖,老师问他,他说:“我一直喜欢写作文的。”而我的和千颖妮的都是空白,对头,本子上只有我俩的名字就交上去。
老师好像一点也没有生气,千颖妮的批语是——你给我好大的面子。我的批语是——我就不信你下次不写。陆晨的批语是——你还不如向你前面的两个学习,起码让我看到你很有内涵。不过,玩笑不要当真,记得要努力。陆晨高兴的炫耀着,好像值得炫耀的就是我们三个,只有我们三个是有批语的。
老师又一次把她的书夹放在了陆晨的旁边,陆晨是高兴的不得了,我和千颖妮就不那么乐观了。老师说:“陆晨,有时间跟你前面的那两个学学。”说着就用脚在我的凳子上轻轻的踹了一脚,接着说:“他们都是才子才女啊。”然后她把笔记写好就走上了讲台,我说什么来着,是有区别的,同学们都没有反对她要上课,尽管这是晚自习。
她说“你们写的作文我都看过了,我什么批语都没有写。不是我矫情,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评论你们,也可能是你小学,或是初中的老师交给你的都是这样,但是我会不一样。”
那天,她讲的很好,真的,我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听她讲课,比我所有的老师讲的都要好。
她说,作文其实就是想法,和一定的语言功底。想法就是你对物体的认识。语言功底就是你对词语的理解和把握。不是说你满篇的大道理,和名人的语录,你的作文就好了,实际上是你要找到适合你的词语把你的内心表达出来。
比如,写雨下的非常大,你们以前的老师肯定会让你们用“倾盆大雨”“瓢泼大雨”这个词,那时候是你们了解的词汇少,老师帮助你们认识词语。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为什么要给雨一个束缚呢?为什么雨一定要用瓢泼,才能证明它下的大呢?再比如,你怎么去解释“瓢泼大雨”这个词呢?你会发现你解释不出来,因为这是个词语有什么好解释的。那么再回到第一个方面,说到这个时候,刚好下课了,老师说,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可是娃娃们还是强烈要求老师讲完。
她看了看,说到,那我快点。她接着说,那么再回到第一个方面,你解释一下这个雨的过程,她走到一个女生面前,轻轻敲了女生的桌子。女生站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老师问她如果你站在雨里,那么大的雨拍在你的脸上,你是什么感觉。女孩迟疑了一下,轻轻的说出了一个“疼”,老师笑着说,想象力出来的,她回到讲台上,给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疼”字。问到,谁来把这句话扩充一下。刚才那个女娃后面的男生站起来说,那雨好像一个巴掌拍在我脸上。老师笑了笑,示意后面,后面的女生站起来,说到那雨拍下来现在还疼呢。说完同学们都笑了,好像也不用她再示意,同学们自动的转向下一个,那句话传到我前面的时候,已经成了——那雨像无数个巴掌一样从天而降,也不管地上的花草疼不疼,反正要是拍在我脸上肯定现在还疼。她看着我前面的女娃,全班的掌声都送给了那个女娃。
这时夜已经很深了,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旁听的娃娃。她好像也不愿讲下去了,可是看着还有那么多学生,她说,门外的同学快点找个地方坐着,连爬带滚进来好多人,可是却是那样的安静。她看了看人都坐定了,她说现在回到雨上面,刚才我们的词语就是通过一个生动的侧面来解释雨的状态的,如果要从正面呢?一个男生还不等她提问,就站起来说:“雨跟我都没商量,一下子就下来了。”好像是都明白了老师的思路。看着窗外的夜,老师说,回去也给这个黑夜生动一下。
门外,各种各样的人,然后都慢慢的散去,千颖妮一看我,说:“完了,我可以回去了。”可能是带着耳机听不清楚的缘故,声音出奇的大,老师看着她,笑着说:“可以回去了。”好像也没把这个捣蛋的学生放在心上。
第二天,他们都躲在操场的柳树下上课,千颖妮带着耳机躲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的哼着歌谣。好像这才是那种格格不入的解释。
老师说,她现在把昨晚的另一个方面讲完,就是想法。什么是想法呢,就是你的对物体的认识。她问了一个问题,好像这是一个刁难人的话。有人说,柳树不就姓柳嘛,她笑笑,什么也没说。她说那个后面没专心听课的,我看到旁边有人叫我,我回过头。同学说老师问你呢?我说:“老师麻烦你把问题再重复一遍。”听到问题是旁边柳树的姓氏。我说:“柳树姓杨,杨柳岸晓风残月嘛。”老师笑笑说:“这就是认真听的不知道,不认真听的反倒聪明。”也不知道她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看到她笑了,我也呵呵一笑。她说:“我讲的,你听着,不要再给我交白卷。”
她说,对物体的认识,可以是感性的,可以是理性的,就是刚才的那个问题,很多人是感性的,他相信树木还有姓氏,但是有些人就活在理性里,不是说那个正确,而是你去找你可以理解的,这个是我没办法交个你们的。我现在给你们说一个都能理解的事,比如,我出一个作文题目,叫做【最难忘的一件事】,你的反应会是什么?说着,她要志愿者上来表演一下,那个志愿者表演的很搞笑,不过开心就好了。老师接着说,愤怒,无奈,或者还有其他的。你可能会写出来什么好人好事,拾金不昧,扶老太太过马路,等等,等等。但是你们知道吗,其实在你们的记忆里,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你们如何去写那无奈的【最难忘的一件事】,刚才那位同学的表演很好,你们笑了,你们都认同了,证明其实那些东西你们都还认真的记着。你们想没有想过,如果我把【最难忘的一件事】写成我无数次写最难忘的一件事的记忆,会是什么?最难忘的就是如何写最难忘的一件事。好了,我的课讲完了。
说着老师把书夹交到班长手里,朝着千颖妮的方向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