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新中国外交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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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中墨建交谈判在“尼克松眼皮底下”进行(2)

埃切维利亚就任总统后,执行前任政策,主张建立“民族主义的资本主义”,即主张“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发展经济,“鼓励墨西哥资本投资和购买外资企业股份以实行墨西哥化”;同时也欢迎外资“联营”,但强调墨西哥资本要起“主导作用”。上个月,政府还宣布了国内最大的铜矿美资卡纳内亚铜矿公司实行墨西哥化,由政府掌握50.98%的股份。

尽管如此,埃切维利亚也跟前几届总统一样,同美国保持密切关系,也与美国总统保持频繁交往的私人关系。他在正式就任总统前夕,就曾经专程到华盛顿去会见尼克松总统,称尼克松是“墨西哥人民的一位好朋友”,并说,“虽然墨美两国在经济领域存在一些众所周知的困难,但是墨美关系是在亲切的基调中发展的”。

但是,尼克松总统刚刚宣布的“新经济政策”,使埃切维利亚极其恼火!

美国近来通货膨胀日益严重,国际收支逆差迅速扩大,美元陷入空前危机,尼克松就要向其他国家转嫁财政经济危机:对外暂停外国中央银行用美元向美国兑换黄金或者其他储备资财,对进口货物征收10%的附加税,并且把对外经济援助削减10%,妄图以此来扭转国际收支逆差,保住美元霸权地位。措施一出,西方世界的货币金融陷入一片混乱。与美国经济关系密切的墨西哥首当其冲,尤其是美国政府宣布对大多数进口商品追加10%的进口税,由于墨西哥对外贸易主要对象是美国,同美国的贸易额在墨西哥出口额中占70%以上,进口额中占四分之三。出口以棉花、食糖(90%对美)、咖啡(80%对美)、玉米等农产品为主。这就使墨西哥的50%以上的对美出口贸易遭到重大损失。墨西哥著名经济学家费德里斯一针见血地评说:这是尼克松赤裸裸地将输血管插入墨西哥及其他国家的血管中,大抽其血!

埃切维利亚为此,急速派出经济使团专程去华盛顿进行交涉。美国政府仍然置之不理;墨西哥使团在华盛顿碰了钉子。这使他不能不重新梳理对美国的认识。按照拉瓦萨外长的说法,这件事标志着“墨美间持久而牢固的蜜月关系”结束了。

他要在此届联大的演说中控告美国总统的“新经济政策”。

他要适当调整对外政策,改变过去政府过于亲美的做法,在外交上要实现多元化,要加强与第三世界国家的联系,减少对美国的依赖。他所尊崇的马特奥斯总统执政时,就在外交上也开始主张墨西哥要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积极的作用,宣布了墨西哥外交三原则:各国一律平等原则、不干涉原则和自决原则。在1960年宣布将所有派驻外国的外交机构一律升格为大使馆级。在马特奥斯执政期间,发生了卡斯特罗领导的古巴革命的胜利,马特奥斯顶住美国极大的压力,表示“墨古友谊和古巴革命是古巴人民意愿的表现”之立场。1964年7月,在美国操纵下,华盛顿召开的第九次美洲国家外长会议,以15票通过了制裁古巴的协议,要求所有美洲国家与古巴断绝外交关系并对古巴实行经济封锁。但是,墨西哥代表团顶住高压而始终坚持民族主义立场,投了反对票;墨西哥继续同古巴卡斯特罗政权保持着外交关系。当时他在内阁担任部长,十分支持总统的做法。这次,他出任总统,前不久还恢复了一度中断的墨古间的航空联系。

9月间的一天夜里,在松林别墅里,他约了即将出席第26届联大开幕式的埃米略·拉瓦萨外长来谈话,讨论外交多元化的问题。他让拉瓦萨外长在联大期间与欧洲及亚非国家使节广为联系,安排他以总统身份出访,扩大墨西哥与世界各国的交往。他也与外长商量与新中国开展外交的问题。

埃切维利亚说:“墨西哥人都以自己的历史而自豪,我们的博物馆中都结合珍贵文物介绍说,美洲最早的居民是从亚洲北端的白令海峡渡洋而来的。我们的人类学专家也考证说,墨西哥人的祖先或许来自中国。”

拉瓦萨说:“中国有着人类四分之一的人口,我们怎能设想墨西哥不同它交往呢?加拿大去年与中国建交了,智利也于去年12月你就任总统的同时宣布与中国建交,有最新消息说秘鲁已经与中国在进行接触,可能将在最近宣布两国建交。”

埃切维利亚对拉瓦萨说:“我们有一个老朋友、老熟人,普拉萨·拉索。”加洛·普拉萨·拉索是现任美洲国家组织秘书长,德高望重的厄瓜多尔前总统。埃切维利亚说:“去年底我就任,普拉萨向我祝贺时说了一段话:‘拉丁美洲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任何大国的私人领地和后院。’是啊,墨西哥当然不是人家的私人领地和后院,我们要走出这个‘后院’,我想墨西哥这次在联大要在中国代表权问题上有所表示。”

拉瓦萨外长获得总统交底之后,次日即飞往纽约出席第26届联大开幕式。

尼克松为墨西哥总统准备了精制的玉米点心

天刚黑的时候,埃切维利亚乘坐的总统专机仍然在往北疾飞。

北边漆黑天幕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小片灯光,渐渐变大,璀璨无比,纽约在望了。

天上的繁星与地面的灯海中,飞机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徐徐降落。

他受到了外交部长拉瓦萨与联合国礼宾官员、纽约市礼宾官员在舷梯旁的迎接。在沃尔多夫·阿斯托利亚饭店安顿下来之后,拉瓦萨请示他:“罗杰斯国务卿也来出席联大,也住在这家饭店里,并想尽快得到总统的接见。”

他对美国国务卿的求见有一种特殊的敏感,想了想,问:“除了讨论两国间一些摩擦,他见我恐怕主要是想要拉票?为此,前几天尼克松就曾经亲自给我打过电话。”

拉瓦萨点点头,报告说:“这次联大开幕以来,我已经切身感受到了,为了中国席位问题在大会上将有一场决战。有人干脆将这届联大称为‘中国大会’。现在双方势均力敌,都在做各种拉票工作,美国总统和国务卿都找你,当然也不奇怪嘛。”

埃切维利亚笑了笑说:“罗杰斯先生是美国鼎鼎著名的律师,跟我是同行,我是乐于见他的。但是,我在联合国的这次演说,美国人听了会不高兴的。还是在我明天下午演说之后,再安排见他。这样,在演说之前我就无须要对谁作什么承诺。”

当晚,埃切维利亚回避了与罗杰斯的会见。

次日,10月5日下午,埃切维利亚在联大讲坛上作了一次著名的演讲。

这位墨西哥总统在演讲中,用西班牙语庄严地控告了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宣布墨西哥将实行多边依赖和加强墨西哥国际地位的国际政策;他还阐述了墨西哥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不干涉各国人民自决权原则”,“希望所有国家享有公正与和平”,“不接受也不赞成一个民族统治另一民族;谴责任何形式的来自国外的压力;反对任何形式的殖民主义”。他还重申,墨西哥的领海虽然确定了是12海里,但是支持拉丁美洲兄弟国家有权确定自己的领海范围,在开发海底资源问题上,“希望不至于形成一种新形式的殖民主义”。

他在演说中,坚决主张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的席位,他着重指出:“必须承认中华民族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在法律上是不可分割的。”

坦桑尼亚代表萨利姆,是赞成接纳新中国集团的主将,听了格外高兴地笑说:“我敢打赌,我们将会得到墨西哥的一票。这一票在我们原来统计的票数之外。”

埃切维利亚的演讲获得了十分热烈的掌声。他演讲完了,走下讲坛就在走道上被代表们围住了,拉丁美洲国家代表、第三世界国家的代表,甚至一些对尼克松“新经济政策”不满的欧洲国家代表,都纷纷拥向他,跟他握手祝贺。

埃切维利亚到了纽约出席联大会议,尼克松就特意将其邀请到华盛顿做客。

墨、美这两个相邻国家总统在白宫的这次见面,开始是谈墨西哥古老的风俗。

尼克松知道墨西哥对他刚颁布的“新经济政策”有强烈的反对情绪,因而有意想淡化这种情绪,特别嘱咐白宫厨房糕点师精心制作了好几种玉米点心。尼克松笑着介绍说:“这是精制的墨西哥糕点,特意为您的到访准备的。”

埃切维利亚品尝之后,褒中带贬地说:“精巧,美味,但这是美国式的美味,没有那种天堂绝无、人间仅存的绝妙墨西哥味。”

听了这番话,竟使尼克松向往起玉米的墨西哥美味来。

埃切维利亚介绍了玉米是墨西哥民族食物的基础,调制方法是远古印第安时代流传下来的:把干玉米粒在石灰水或者灰水中泡一夜,得以脱去外皮,然后由妇女们用手工石磨将玉米粒磨碎成粉,墨西哥妇女终身天天都要完成这一任务。磨成湿的玉米浆,这时就可以加水煮成稀粥喝,叫做“阿托莱”;更多的是将玉米浆做成“托尔蒂利亚斯”,即薄饼。

埃切维利亚说:“除了人数不多的富有阶层之外,墨西哥绝大多数居民,一日三餐都是吃‘托尔蒂利亚斯’。较为富裕的人,将薄饼卷成筒状,里面包上肉馅,吃的时候加一些调料,如奶酪、辣椒汁等,再配上产于‘下加利福尼亚’山岩上一种仙人掌酿制的‘梅斯卡尔’酒,那真是美极了!”

尼克松说:“我就是在加利福尼亚州农村小镇长大的,我们家种的是柑橘。我们加州是‘上加利福尼亚’吧,我至今尚未尝过你说的这种玉米美味。”

“你这个上加利福尼亚人若到我们下加利福尼亚来做客,当然能够尝得到。”埃切维利亚趁此将话引入正题,“但是,现在不仅下加利福尼亚,就是全墨西哥种玉米的、种棉花的、种甘蔗的,都对你有很大的意见。”

尼克松已经看了这个邻国总统日前在联大的发言,知道了墨国对其刚颁布的“新经济政策”有很大意见,就问:“是吗?怎么说呢?”

埃切维利亚说:“按照你的新政策,对美国进口商品追加10%的进口税,我们的棉花、食糖、玉米等产品,主要是靠出口美国,这就要使广大墨西哥人遭受重大损失。我们的经济代表团为此曾来华盛顿交涉过,碰壁而归。为此,我也不得不在联合国大会发言讲到我们的态度。这次见到总统阁下,我就不能不再次提到此事,希望引起你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