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与赵强通过电话之后,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涉及整个公司员工这一层面。她再次断定自己已经不可能像以往那样静静地坐在家里,安享全职太太的快乐。
她迅速走出家门开车朝公司奔去。
一路上,她的内心世界再也无法平静。多少年前的情景不断地浮现在眼前。那曾经的不易,曾经的艰辛,曾经流下的汗水与泪水,仿佛一下子幻化成了涌泉,一股脑地涌上心来,浸润着她的思维。难道就因为自己一时的懒惰,因为自己一时对赵强的放任,整个公司就这样寿终正寝了吗?
其实,方维的人生原本并不应该与经营这样一家公司搭上边。完全是因为一次偶然,也是因为一次偶然的冲动,让她上了“梁山”,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经营公司,即便是取得了再好的业绩,也不是她人生最想要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讲,她始终认为多少年前的这种选择,对她原本所从事和追求的艺术事业来讲,确实就是一条不归之路。她已经不可能重归“故里”。对此她始终心有不甘。这些年来,她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力图让心情平静下来,让自己的心回归到一个正常人的轨道上来。
她经营的这家公司毕竟已经卓有成就,如果眼下一下子让它垮掉,那将是她无法接受的残酷。
她心里明白,别人办公司需要经过精心思考,而她当初选择办公司,多多少少还取决于她的艺术天分,取决于艺术家的那份性情。当初她选择走这条路时,并没有怎样深思熟虑,只是怀着一个必须在短时间内达到目的,赚到一笔钱,赚到一笔足可以让她的养母起死回生的钱的想法,踏上这条路的。
这个公司几乎所有的员工,也包括赵强,都不得不承认方维才是这个公司的创始人,才是这个公司天然的业主。那是因为谁都知道她曾经为这个公司的艰难付出。一想到这些,她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尽管她的性格里,有着一种一般女人所不具有的坚强,可就像天下所有人都会流泪一样,每当她想起这些往事时,她还是会禁不住潸然泪下。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她又一次想起了那些尘封的往事。
此刻,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通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了吕小丽的声音。方维知道自己已经让麦紫替换她休息一下,按理她是应该回家或者回公司才对。可是接通电话后,吕小丽告诉方维她依然还在医院里。方维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的第一反应便以为朵朵的病情是不是有了反复?
吕小丽很快排解了她的疑惑,可吕小丽又马上向她传达了另外一个消息。就在几分钟之前,她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赵强打给她的。赵强告诉吕小丽他又一次落到了张东阳手里,还是关于高利贷问题。他在电话中重复着前一天的决定,让她马上把账上的二百万元打到张东阳的账上,这是必须的。不然他是走不出张东阳手掌的。
方维反应得快极了,“赵强现在在哪?”
应该在张东阳的钱庄里。
“张东阳的钱庄现在在哪里?”
“他说他正在张东阳的钱庄里。”
方维明白吕小丽也许并不知道张东阳原来的办公地址垮塌的事。她随便问了一句,“赵强是用他自己的手机打的电话吗?”
对方肯定地回答。
方维马上挂断了电话,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赵强的手机。赵强的手机果然是开着的,他很快就接通了手机,她什么也没有多说,而是直接问道:“你现在在哪?”
“我在张老板手里。”
“我不知道什么张老板李老板,我问你现在在哪里?”
赵强说出自己所在的地方。
方维主动挂断了电话,又将车向前开了一个道口之后向左转去。
方维对这座城市是熟悉的,对这座城市的熟悉远远超过了赵强对这种城市的熟悉程度。轿车又拐了两道弯,此刻正应验了那句老话,叫做欲速则不达。就在一个十字路口处,轿车被拦了下来,本来是绿灯的嘛,可她却真真地被拦了下来,前方正站着一名警察。几分钟过后,一路由警车开路的车队从眼前通过,她明白这一定是某位大员前来检查工作正路经此地的缘故。
几分钟后,她驶过了这条马路,又拐进了一条大的路口,终于看到了一条不长的街道。街道的两侧都是早就应该拆迁的老房子,可路边还挂着各种各样的招牌。方维将轿车停在一处挂着东阳贸易货栈招牌的门前。
这是一个崭新的招牌,像是刚刚挂上,竟然连一点儿灰尘都没有。方维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她发现这是一个二十多平方面米的大厅。大厅内只有一个看上去如同保安样的小伙子。方维告诉他来意之后,被指点着去了二楼。二楼只有一条二十几米的走廊,走廊老旧的厉害,一共有几个房间,大多数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只有一个房间的门例外。方维走到门口,里面坐着的几个人像是正在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方维的脸上,她感觉到了那灼热的目光。没有等他们问什么,她便没有任何称呼地问了一句:“张东阳在哪?”
房间内的人分别表现出了一副吃惊样,其中一个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张东阳也是你叫的?”
也许是碍于她是一个女性的缘故,没有人再表示什么,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方维又说了一遍,“我要见张东阳。”
显然,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在场的人互相对视着,方维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在这里这样声高?”
方维回头看去,看到两个男人已经走到她身边,他们是从某一个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其中的一个男人让方维感觉到熟悉。仅仅是几秒钟的工夫,方维就反应了过来,这个人她曾经在哪里见过,而且就是最近的事情。她下意识地晃动着脑袋,刚晃动了三两个来回,对方便主动说道:“我记得在医院里见到过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就是张东阳?”
张东阳根本没有理睬她。
此刻,方维已注意到站在他身边的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几乎是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她。她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找不到对方这样做的理由。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前胸,想到是不是自己出门时走的太急,弄错了什么。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看到连衣裙露胸处那条偌大的黄金镶蓝宝石项链及其缠枝纹挂坠,项链处处黄金,节节宝石。挂坠上的金制品高超的制作工艺正闪闪发光,宝石的切割工艺,更是彰显出自然与华贵之美。她还是没有弄明白对方这样刻意打量她的用意。
她抬起头来,目光正好与那个男人的目光邂逅。这时她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人的形象,看上去足有一米八四五的个头,西装革履,两目圆睁,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胡须。从他的皮肤的光洁度看,就知道他是天天出门前都会认真用香水包装的那种人,看上去缺少了一点男人的质朴与自然,多出了一份世俗的精致。她看了他半天,那人还是目不转睛,她终于沉不住气了,“你也认识我?”
那个男人不停地晃动着脑袋,似乎有几分尴尬,却并没有理睬方维的问话,目光却移向了张东阳,“张总,我应该走了。你这里还有事,你忙吧。”
张东阳看着那个人朝楼梯口走去。方维也不由自主将目光移向了他,看着他高高大大的背影,方维断定自己肯定不认识此人,更没有想起与这个人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接触。
她的目光再一次移向张东阳,“没错吧,你就是张东阳?”
张东阳似乎依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就是赵强的妻子,“今天我在医院里好像见到过你?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一连串的发问提醒了方维,眼前这个人肯定就是张东阳。她终于想起来了,她确实是见过此人,他就是今天早些时候自己去看望林默时,见到的那个站在林默病床前的男人。
刹那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系列新的问题,林默怎么会与他认识?他为什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知道林默住进了医院?而且去医院看望他?他们是什么关系?
时间不容许她有那么多的疑问,她面带严肃又一次刻意问道:“看来你就是张东阳?”
“我就是张东阳。”对方肯定地回答,“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我要主动来找你,而是你逼着我来找你的。”
张东阳严肃极了,“你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逼你来我这里了?”
方维突然问道,“赵强在你手里?”
张东阳仿佛一下子被什么蜇了一下那般,“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老婆,明媚正娶的老婆。欠钱还钱,杀人偿命,你凭什么一次次把人抓到你这里来,你以为你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衙门啊?”
张东阳似乎一下子被这番话震慑,仅仅几秒钟的工夫,方维的处境便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