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飞达公司之后,林默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公司已经停产几天,停产已经不是因为资金问题,而是因为芯片价格问题始终就没能与供货商谈妥。购买芯片这项工作,最早是由方维打开的局面,李洋曾经介入过。方维做了全职太太之后,这项工作全部都由赵强一个人承担了下来。
眼下方维决定亲自出马,解决购进芯片问题。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又一次约上李洋与她同行。三天已经过去,方维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准确信息传来。她在网上寻价之后,从最初供货的A市移向B市。据说洽谈多少有了一点儿结果,她还是想与对方再谈谈看看。
林默虽然从来就没有介入过芯片采购的具体业务,可是对这个行业的总体情况还是了解的。国内使用的芯片无非是采用国外生产和台商生产的产品,再就是国内生产的产品。而像飞达这样的公司基本上都是采用国产芯片。他已经预感到比原来的供货商的报价再降下百分之十,很可能已经是方维和李洋之行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上午,他又一次把负责销售的人员召集到自己办公室,负责人告诉他的战绩并没有让他多么满意,可这却是必须做的事情,因为这毕竟牵扯到资金回笼问题。他又重新交代了一下任务,销售人员走了出去。
正好有电话打进来,他抓起电话发现是前几天自己接触过的一个客户。范老板的电话还是让林默非常高兴,这是他亲自操刀之后,第一个主动反馈回来的电话。一定是对方又有了新的打算,因为人家当时就否定了双方洽谈的必要。
林默与对方通过电话后,对方提出了价格问题,对方还是希望能够再降一点儿,如果能够满足他的要求,他可以接受一些供货。林默答应了他,只是希望与方维沟通之后,再最后加以确定。
放下电话后,他有几分兴奋。不管怎么样,做工作和不做工作总还是不一样的。
几天前,他在网上发现了商机,他在微博中偶然地发现了一条信息,那条微博说他所在的那个县城,正计划干一项老城老街不夜城照明工程,为的是拉动当地旅游业的发展。正是这条信息,引导着他在电子地图上查找到了那个县城,又核实到那条信息的准确性。他下了相当大一番工夫,竟然神奇地找到了那家负责工程的公司,还居然与对方取得了联系。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正在采购照明产品,只是因为价格问题而没有最后敲定下来。
他又一次在QQ上寻找到对方负责人范勇。
范勇正坐在电脑前,“你的产品是有价格优势的,如果……”
对方并没有将如果后的话说完,就再也没有了下文。电脑上出现了对方正忙,已经离线的提示。这天下午,当林默再次与对方联系时,对方还是没有什么回音。
下午,他终于明白。对方显然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回音,是关于回扣的回音。而这是不应该在QQ上说的话题。他想到了电话,想到应该主动地将电话打过去。
这是范老板与几个人合办的一家公司。因为他的一个合作伙伴的背景,才拿下了这项工程。董事长并不是范勇,他只是这个公司的经理。平时的业务都由他打理。
林默终于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对方听出是他的声音,态度却异常冷淡。他拼命地解释着,他反复强调着曾经几次在QQ上给他传过信息,之所以才打电话给他,是担心打扰他。在他的再三解释下,对方的态度终于有了变化,“如果你确实有诚意,我们必须当面谈。这种合作怎么可能在电话里搞定呢?”
林默终于看到了商机,他兴奋着,“那好那好,我们商量一下在什么地方见见面?”
事情就这样搞定了。
第二天下午,林默开车去机场接到了范勇。
看上去,范勇仅仅也就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人长得很标致,论起举手投足来,显然像是见过世面的人,而不像是来自一个并非沿海地区的县城。
一个半小时后,林默将范勇请进了公司生产车间大楼,他认真地介绍着将要出售的产品,范勇仔细地观察着。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又一起走到了产品检测间,对产品的样品做了检测。范勇对产品和产品的检测结果是满意的。
离开飞达公司后,林默与范勇去了位于青石崖的雅丽大酒店,那里离市区较远,酒店设施却是全市属一属二的。所有的软硬件都相当到位。因而不少有身份和有需求的人都会舍近求远。图的是这里硬件以外的服务。
两个人走进一个包间,林默点的菜并不多,都是在征得范勇的意见之后敲定的。范勇表示他喜欢喝白酒。林默问了问都有什么样的白酒,女服务员张嘴便提到了茅台和五粮液。林默努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惊讶,把目光移向了范勇,希望从他的脸上寻找到自己心里需要的答案。范勇却并没有他那样感觉,仿佛宛如平常,“这两种哪种都行,看看你喜欢喝什么?”
这完全与林默期望相反。他已经不能再做出别样反应。他知道关于茅台酒是否将列入世界奢侈品之列的讨论正甚嚣尘上,价格就不用问了,从这些天来的媒体报道中,早就知道一二。他干脆没有犹豫,不得已要了一瓶五粮液。
一瓶五粮液已经喝得差不多时,才涉及问题的实质。
“我看出了你的诚意,如果你能够按照我们约定的办法办,那我们就可以签订供货协议。你的那部分产品我基本上都可以接受。”
林默起身去了卫生间。他在走廊上给方维打了一个电话,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他不得已回到了酒桌前。
他原本想请示一下方维,然后再给对方一个答复,方维相信自己,自己就更应该尊重人家才对。不管人家怎样放权给自己,自己毕竟是给人家打工的。既然没能联系上,那就不能再等了,再等几乎等同于坐失良机。他刚刚坐下便表了态,“协议签订之后,我们就按照约定的办。你把你的个人账号交给我,我会把事情办好的。”
一瓶酒喝完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
范勇决定就住在这家酒店里。林默起身去了走廊。十多分钟后,他走了回来,房间已经给他订好。
结过账之后,林默陪着范勇去了十八楼的客房。
林默郑重地说道:“范兄,事情就算敲定了。我回去之后就这样向我们老总汇报。如果行的话,我们明天就签协议。你看行吧?”
“可以,完全可以。”
林默心里是高兴的,“时间已经不早,我准备回去了。”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万元钱扔到茶几上,“范兄,这钱归你,看看有什么需求,自己解决吧。我家里还有事,得先回去了。”
走出酒店时,林默让酒店工作人员为自己请了一位代驾,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朝自己家奔去。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晚上与范勇在一起时的情景,他对自己的表现是满意的。如果事情能如约兑现,那么飞达公司这批积压产品就可能全部出手,会为飞达公司一下子回笼到二三百万元的资金。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想到这里,他自然地想到了赵强,想到他还没有离开飞达公司之前,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和赵强一起参与过的种种事情。也正是在那样一次次与客商谈判的场合,让他了解了社会,知道了应该如何去面对市场,如何去面对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纷繁复杂的需求。不然,将会寸步难行。这也是这些年来在不同行业的摸爬滚打中,让自己增加的见识。
回到家时,已经是午夜。
徐婷婷躺在床上还没有睡去。
他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坐到宽大客厅内的沙发上。徐婷婷走出了卧室坐到他对面。她对他依然有些担心,她原本就不希望他回到飞达公司工作。她已经无数次地在他面前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他却始终都没有采纳她的意见。
“林默,你这样忙活,还能让飞达公司维持多久?”徐婷婷直入主题。
“你希望它尽快黄摊?”林默并没有直面妻子。
她被他的话噎住了,半天才慢慢地开口继续着她的话题,“跑路的老板越来越多,我不知道你的老板什么时候会跑路?”
林默转过头去,神情似乎有些不快,他还是努力地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他的声音并没有多大变化,“你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徐婷婷以为林默误会了她,她马上解释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你这样为她忙碌是期望会出现一个好的结果。如果看不到前景的话,不如早一点儿退出。”
“我刚刚介入,就这样退出来?”
“我本来就不同意你做出这种选择。”她低下了头。
他侧过身子靠在床头上,两个人同时目视着前方,林默直截了当:“是因为我去飞达公司工作,又增加了你内心世界的不安?”
徐婷婷脸上有些不快,却什么也没有说,起身回到卧室的床上。
林默也跟着走进卧室。
“男人的灵魂,往往愿意在世界的最远处游荡,女人总希望把男人禁锢在家庭收支的账簿上。”他一边脱衣服,一边感慨起来。
徐婷婷将身体缩到被子里,背对着林默,侧着身子躺了下来,“我不想听。不要再说了。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听说我同事小杨她老公开办的和飞达公司同样性质的公司关门了,刚刚关门。”
她原本是想用这个事实佐证她感觉的正确,没有想到却激起了林默的另样热情。
他敏感极了,一下子将身体转向徐婷婷,用双手摇动着妻子,“你说的这件事是真的?”
她侧过身子,面对着他,“当然是真的。”
“叫什么公司?”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的公司叫什么名?我只是听到这件事之后,想提醒你一下。”
“我想知道他公司的名字。”
“这和我没有关系。”说完之后,她再也没有理睬他。
他却不断地追问。
徐婷婷很不情愿地答应了他,答应他早晨上班前会打电话帮他问问。
清晨离家之前,徐婷婷并没有将林默需要的信息拿到手,是因为她的同事小杨的手机关机。
林默走进飞达公司不久,就把电话打给了方维,方维依然在外地没有回来。
她是否当天返回,需要视事情的进展情况再做决定。她告诉林默谈判并不顺利,对方又改变了主意,供货商又否定了原来答应的比同样产品价格低百分之十的承诺,而要以降百分之五的幅度与之签约。
方维正在为此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