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王建辉又为苏贤惠摆平了一件事,苏贤惠公司旗下的一个酒店附属夜总会发生大火,死了几个人。按理说,苏贤惠也得吃官司,但在王建辉的巧妙安排下,将酒店的一个经理变成了承包者,这样,苏贤惠只是作为业主出现。尽管有罚款,也拘留了一些日子,但他还是逃脱了牢狱之灾。
苏贤惠一直想感谢一下王建辉,王建辉考虑到他还在风口浪尖上,就一直没有跟他见面。但是,最近徐瑞林为云落花了不少钱,王建辉就不得不考虑与苏贤惠见面了。徐瑞林这样的朋友不能把他榨干用尽,他花的钱要补给他。从哪里补?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儿。做警察的,自然要从自己这方面想办法。
王建辉临出门的时候,故意显得很为难地跟熊黛娜要了几片药,这样的做法是要熊黛娜感到他出门是不得已。熊黛娜自然显得很担忧,对他说:“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啊,要是太晚就别回来了,睡办公室吧。”
王建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是,他坐上自己的车出了门。但是,很快,他又到约定地点坐上了苏贤惠来接他的车。王建辉现在要去苏贤惠在淡水的一个酒店,自然不会坐自己的车,尽管司机对自己忠心耿耿,但是也要有所防范。
淡水离鹏城并不远,来这里见面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安全,这里很少有人认识自己。
车在高速公路上,王建辉给巡警大队的耿宝山也打了个电话,叫他带着几个手下也来一下淡水,费用由王建辉全包。对于手下,光口头上表扬那是没用的,要让他们有点实惠才好。
明天早上会有个网上通缉的诈骗犯会被耿宝山他们“搂草打兔子”。那人以开发房地产的名义骗了不少钱,以前一直躲在岭南,这几天是回来处理些小事。现在,王建辉把这个人交给耿宝山他们,他们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是个肥差,耿宝山他们肯定会高兴死了。
苏贤惠的酒店在一个新开发的小区路边,规模很大,门前的车辆上都挂着酒店预备好的特制车牌。王建辉一到,苏贤惠赶紧从酒店里迎了出来,通过一个特别通道,将王建辉迎到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房间。
王建辉告诉苏贤惠,等下还有几个属下来,叫他一定安排妈咪把“货”准备齐全。苏贤惠笑道:“王局,你放心,你的事我绝对会安排好。”然后,他一挥手,叫房间里的服务员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苏贤惠站起来向王建辉深深地鞠了一躬:“王局,太感谢了。”
王建辉淡淡一笑,赶紧拉苏贤惠坐下:“苏总,你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啊?”
苏贤惠把嘴巴凑到王建辉耳边,告诉他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五百万现金,都是处理得很干净的,任何人查不出来的,已经通过地下钱庄转移到了境外,现在存在一个帕劳群岛上虚拟公司的户头上,什么时候想用,一个电话就可以了。
王建辉告诉苏贤惠,明天派人去找徐瑞林,把钱给他就行。苏贤惠认识徐瑞林,知道王建辉和他的关系,于是便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王建辉拍拍苏贤惠的手背,低声说:“苏总,本来兄弟帮你一点小忙是不应该这样的,怎知这阵子兄弟炒股亏空太大,就算我借你的,等我翻了本马上还你啊。”
苏贤惠瞪着他:“王局,你这是说什么?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感谢还来不及。你说什么借?这不是看不起我吗?”
王建辉回答道:“兄弟之间,帮个忙就要来这套,哪还有什么兄弟情谊?说好了,我是借。”
苏贤惠嘿嘿地笑着说:“好,算借,算借。”
这种所谓的借就是一个托词,大家其实都是心照不宣。
徐启国在秘书庞贝名和儿子徐瑞林的陪同下,走进会所一间全海景房间的时候,发现王汉荣也在,而且正跟唐本强两个人笑得直捂肚子。三个人握过手以后,徐启国笑着问:“你俩刚才说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唐本强笑着说:“我们正在说原来在基层的一些趣事。”
唐本强看着徐启国道:“人家大学者来了,咱别说了,叫人家笑话。”
王汉荣对庞贝名道:“你去隔壁,我的秘书他们在那里开了一桌,你们在一起,随便一些。”
庞贝名走了,徐瑞林坐到一边。
“王叔,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这次来是考察吗?”
王汉荣哼了一声,说:“考什么察?来给别人擦屁股。”
徐启国跟徐瑞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互相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只是唐本强不明就里,问:“给谁擦屁股?”
王汉荣没好气地说:“没谁,说笑呢。”
正说着,尹诗双走进来,看到徐瑞林,先打了个招呼:“徐总来了。”徐瑞林点点头,然后把父亲徐启国介绍给尹诗双。尹诗双很优雅地给徐启国鞠了个躬,道:“徐教授,久仰。您可是我们国家的大脑。”
徐启国显得很谦虚,指着王汉荣和唐本强说:“我只是个教书匠,他们才是国家栋梁呢。”
唐本强赶紧在一边摆手,说:“得了,你那些著作会影响国家经济的运行,我们只是按你的思想在执行,说白了,是你的执行者。”
王汉荣也道:“你是国家智库,我们最多算是政治小爬虫。”
徐启国指着王汉荣道:“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捧上天,然后一撒手,把我摔死?”几个老爷子嘿嘿地笑起来。
“对了,美女,给我们吃什么好吃的?”
尹诗双赶紧说:“别急,徐教授,马上就上菜。”
唐本强问:“有好酒没有?我跟徐教授要一醉方休。”
尹诗双问:“想喝什么酒?”
唐本强笑道:“有那种玻璃瓶的二锅头没有?我跟徐教授以前在一个院儿住的时候,就喜欢喝那个。”
尹诗双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没有。”
唐本强问:“真没有?”
尹诗双回答道:“真没有。”
这个晚上,几个老朋友谈的都是以前的一些趣事,既没谈政治,也没再提到王建辉,似乎是大家都有意地避开这个话题。王汉荣依旧是只吃素,同时也不喝酒,一直在看着唐本强和徐启国斗酒。唐本强海量,徐启国也不示弱,两个人似乎喝得很高兴。
徐瑞林一直坐在一边看着几个老爷子,他发现,父亲一直没有提及岭南钢铁厂的问题,可能是有王汉荣在场所以不好意思说吧。而且,自己叫范可欣准备的那个茶壶,父亲也没拿出来。看样子,父亲是另有深意。
其间,尹诗双接了个电话走了出去。徐启国望着她的背影道:“这个总经理很年轻啊,说话也得体。”
唐本强不无赞赏地说:“那当然,在这个俱乐部,每天接触的人都是政商界的精英,没有两下子还真坐不了这个位置。”
王汉荣忽然道:“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唐本强回答道:“似乎没有吧?”
王汉荣看着唐本强,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你把她‘收编’了算了。”
唐本强似乎没听明白王汉荣说什么,问:“你什么意思?”
王汉荣似笑不笑地回答道:“我没什么意思。”
徐启国赶紧在一旁道:“老王,别开玩笑,那还是个孩子。”
唐本强这才恍然大悟,他黑下脸,对着王汉荣说:“有时候开玩笑要有节制的,别乱说。”
王汉荣并不看唐本强,对着徐启国道:“你看看,这老东西还是年轻时的毛病,哪儿都碰不得。”
徐启国看看唐本强,又看看王汉荣,慢慢说:“老王,别说了,老唐真的生气了。”
王汉荣哼了一声,说:“我才不怕他生气,咱们仨啊,你是老好人,和稀泥,就得我揭露他内心的那点小秘密。”徐瑞林坐在一旁很怕唐本强发作,感到很紧张。
唐本强的脸冷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点笑意,慢慢地扩展到整个脸上。他也哼了一声,说:“老东西,你以为你刺激一下我就会生气?你错了,我不吃你那一套。来,老徐,咱俩好好喝,不理这老东西,我不生气,气死他。”
徐瑞林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幕,他忽然意识到,王汉荣这番话有可能不是在开玩笑,他可能是在暗喻什么。他知道,这三个老朋友见面虽然是不停地斗嘴,但是,他们每个人的心里应该有自己的一番想法的。金圣叹说“老不看《三国》, 少不看《水浒》”,意思就是说《三国演义》多讲智谋,老人本来富于人生经验,再读《三国》,容易变成老奸巨猾;《水浒传》多讲打斗,少年人血气方刚,读了《水浒》容易被它鼓动得头脑发热,成为作奸犯科之徒。这几位老朋友,都练得深如古井了,他们说什么,还真是叫年轻人费一番思量。
徐瑞林相信唐本强不会跟那个年轻的总经理有什么暧昧关系的,而王汉荣开这个玩笑也绝对不会是真的这么想。但是,王汉荣能在不喝酒的时候开这种敏感的玩笑,那也一定是有他的目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挑逗唐本强敏感的神经呢?
唐本强跟徐启国干了两杯,道:“老徐,有时候想想,你这辈子真的是挺叫人羡慕的,学富五车,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想想我这一辈子,忙忙碌碌的,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结果退了休,发现自己好像是什么也没留下。”
徐启国笑了笑,说:“你也有很多很好的思想,不如写出来,给后人一点启迪?”
唐本强摇摇头,长叹一声,说:“我们做官一辈子,那些思想在位置上,别人都说好,你一下了台,人家理都不理你。写出来?还不得被人家当反面教材?算了,别自讨没趣啦。”
“看来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王汉荣忽然道。看唐本强没太大的反应,他就接着说:“我觉得,你应该写写回忆录,不过,你这辈子也没有什么政绩可以炫耀的,写写你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没准儿还会出名!”
唐本强笑眯眯地看着王汉荣:“你知道你们这些做政法工作的人有一个坏毛病是什么吗?”
王汉荣问:“看谁都像坏人?”
唐本强道:“你们总是从阴暗的方面看这个世界,从来感受不到生活的美好。”
“切!”王汉荣表示不屑。
唐本强接着说:“你看看你,吃着素,讲究什么养生,我看啊,就是干你们那个工作一辈子坏事干多了,心虚。风花雪月怎么啦?谁不喜欢浪漫,谁不喜欢跟美女聊天?你一辈子面对犯罪嫌疑人,已经忘了什么是美好了吧?”
“难道世界不需要我们这样的监测工吗?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要是没有我们这样的人,大堤被掏空了也许都没人知道。”王汉荣反唇相讥。
“你这人啊,永远是一贯正确。”唐本强哼了一声。
很多事都需要看破,不要说破,这是徐启国经常教育徐瑞林的话。看着几个老爷子这番谈话,徐瑞林体会更深了。一场颇有些叫人看不明白的饭终于吃完了。见时间不早,唐本强看着徐启国,说:“要不,你今晚住我这里,咱俩聊聊?”
王汉荣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吗?”
唐本强看着他,笑道:“对,要对你保密。”
王汉荣撇撇嘴:“得,你俩聊,我回去早点休息去。这年头儿,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说罢,叫上秘书小王走了。
徐启国对唐本强道:“你这个态度,他会有想法的。”
唐本强回答道:“不这个态度,他就没想法啦?”
徐启国笑道:“我觉得,你应该给他些面子,哪怕是流于形式或者表面的。”
唐本强嘿嘿地笑着:“一辈子了,给他面子又能怎么样?”
“对了,我这回给你带了件东西。”徐启国道。
徐瑞林赶紧拿出范可欣找到的那把茶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唐本强小心地拿起来那只壶,仔细地看着,道:“赏壶就像赏茶,越赏越有味道。”
徐启国道:“我也不懂,不知道这个东西有没有价值。”
唐本强指着那壶,说:“你看,这壶很有润泽感。老徐,你看啊,壶的表面亚光泛起,看起来油亮光滑,极品啊。”
徐启国不失时机地说:“其实,这壶是瑞林孝敬你的。”
“哦,你小子送我这么好的壶,有什么目的?”唐本强看着徐瑞林。
徐瑞林咧着嘴不说话,徐启国趁机把岭南钢铁公司的事情跟唐本强说了一下。
唐本强并没有表态,他看着那只壶,若有所思地道:“做壶先做人,壶品如人品。心浮气躁的人无法养壶,因为无法进入境界,用平和的心态去慢慢浇灌那把壶。只有心态平和的人,才能品味出紫砂的温润和茶香的浓郁。”
徐启国对徐瑞林道:“要记住你唐叔叔的话啊。”
徐瑞林回答道:“我记住了,看来,唐叔叔真是个爱壶之人,你看,他看壶时,眼里流露出的满是父亲的慈爱。”
唐本强看了徐瑞林一眼,说:“是啊,一般人无法描述恋上紫砂的心情,养壶就像养孩子。”说完,他喊了一声:“小王!”
小王从隔壁走过来,唐本强对小王说:“瑞林有点事,等下叫他跟你说说,回头你给岭南钢铁公司的林总打个电话。”
小王答应了一声,对徐瑞林说:“咱们一边去谈吧。”
很多时候,成功就是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