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这话太对了。自己肯定要跟袁步升有一场面对面的甚至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没有这些人的支持那是绝对不行的。现在双方的关系很明朗了,不是袁步升收拾掉王建辉,就是王建辉吃掉袁步升。于是,王建辉趁着经侦局局长穆长江发牢骚的空儿,说:“你们心态也要放平和些,要主动配合袁局长的工作。”
穆长江眼睛有点血丝地看着他:“王局,所谓的主动配合就是卖身投靠吧?”
政治部主任在一旁接道:“在官场上混,转舵是关键!哪边风大就转向哪边,这样就能平安!”
经侦局局长冷笑着说:“总是转舵也容易翻船。”
王建辉不失时机地说:“来吧,哥几个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为了不翻船,咱们以后一定要同舟共济啊。”几个人忽然有了同仇敌忾的悲壮,一起干了。
那天晚上,王建辉他们喝了很多酒,饶是王建辉自称打遍鹏城无敌手也有点醉了。临走时,另一个副局长双手搂着王建辉的脖子,使劲地摇晃着说:“王局,你要给大家顶住啊,咱们不能叫别人随便摆弄啊。”
王建辉用手安抚着这个副局长,他明白手下现在的心情,袁步升这番讲话实在是让大家都很委屈。王建辉嘴上说没事,没事的。可是,他心里却暗自叫苦,你们这些家伙啊,都把我当成主心骨,没想在你们的王局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啊。
好不容易把这些人一一送走,王建辉坐上车,司机问:“是回局里还是回家。”
王建辉回答道:“回家。”本来,他应该回局里的,专案组那边还在突审,他应该在场。可是,此时他心里非常颓废,事情已经这样了,还那么努力干吗?
回到家里,王建辉惊讶地发现,熊黛娜还是没有在家。自己两天没回家了,她又去干什么了?王建辉拨通了熊黛娜的电话,却发现她的电话根本没带。他心里有些疑惑,走到楼下。保姆说熊黛娜九点多才出去,说是跟几个女性好友去吃夜宵。可是,王建辉总是觉得保姆的眼睛有点闪闪烁烁的,似乎有点什么事瞒着他。他又回到卧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坐在窗台上给儿子打了个电话。
“我妈呢?”儿子问。
“好像是跟谁去吃夜宵了吧?”王建辉说。
“我妈嫁给您也是不容易,您整天不着家,我也在国外,她一个人无聊,也寂寞。您要是有机会就多陪陪她。”
王建辉嗯了一声放了电话,然后坐在床上发呆。寂寞,儿子为什么这样形容熊黛娜?莫非儿子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想了一下,打了个电话给维稳办,叫他们查一下唐志波是不是回到了鹏城。不一会儿,那边回话说,唐志波晚上七点钟从香港入境。看来,他是坐国际航班到了香港机场,然后才回到鹏城。可是,熊黛娜出去跟他有关吗?
看看表,已经一点多了,父亲应该早到家了,这时候给他打电话也应该不是很方便。王建辉打了个电话给吴利怀,吴利怀说高速公路上有些塞车,他也是刚把老爷子送到家,现在自己跟司机正在回家的路上。
王建辉问:“知道老爷子这么晚回省城是为什么吗?”
吴利怀回答道:“不大清楚,似乎是老爷子心情很不好,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
王建辉心里明白,父亲心情不好,那一定是在跟唐本强和徐启国喝酒的过程中提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可是,什么事情叫父亲如此不高兴呢?于是,他又打电话给姐姐王建光,王建光在鹏城待了一天,昨天才回省城,他没来得及跟她好好聊聊,但是知道沈明贤这几天不在家,她是住在父亲家的。谁知道,电话通了以后,王建光却说下午沈明贤回来了,她现在在自己家里。
王建辉告诉她:“今天父亲很反常,忽然连夜赶回了省城,你明天能去问问父亲是怎么回事吗?”
王建光回答说:“我明天要到上海开一个会,还是我回来再问吧。”
王建辉嗯了一声,心想:事情怎么都这么巧?
父亲不跟自己说连夜回省城的原因,那一定大有原因,这个原因他甚至不能问母亲成楚芳。这王建光一出差,一般人还真不一定问得出来。王建辉猜想,这事极有可能还是跟自己有关,难道父亲也发现了唐家人在这里面有什么举动,而又怕自己冲动而故意不跟自己说?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王汉荣这一辈子被别人评价为思想保守、不近人情。可是,在王建辉的眼里,父亲却是一个坚持原则而且不向歪风邪气让步的真正的共产主义者。
直到凌晨三点钟,熊黛娜才回到家里,看到王建辉正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一本刑侦专著,就很惊讶地问:“你怎么还不睡?”
“等你呗。”王建辉说。
熊黛娜到衣帽间换了睡衣走进洗手间,临进门的时候随口说:“不早了,你睡吧。”
王建辉嗯了一声,还是坐在那里看书。其实,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很想问熊黛娜是不是去见唐志波了。聪明难,糊涂亦难,由聪明到糊涂更难。
熊黛娜洗了半天才出来,看见王建辉还在看书,就问:“你怎么还不睡?”
王建辉反问:“你多长时间没跟儿子通电话了?”
熊黛娜说:“他功课挺忙的,课外活动也多,我不想打扰他。”
王建辉问:“你想不想去国外看看他?”
熊黛娜坐在床头往脸上涂着化妆水,似乎心不在焉地说:“我才不去国外,语言不通,吃的又不习惯。”这句漫不经心的话叫王建辉心里很冷,看来,现在连儿子她都不在乎了,她现在心里最关心的是什么?
王汉荣突然离去让尹诗双很是吃惊,她明白,王汉荣的离去一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对于这个前政法委书记、前公安厅厅长的性格,这几天她有所了解,这是一个心机很深的人。他来俱乐部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也跟自己有正面的接触,自己回答得也应该让他说不出来什么。但是,他的不辞而别还是显得那么不寻常。
这两天王汉荣在俱乐部,尹诗双也叫人调查了一下王汉荣的底,发现他的根基在南方省也是十分深厚的。别的地方不说,国保、技侦、经侦、纪检、刑侦、户政、消防等重要部门的头头脑脑都是他的人。据了解情况的人说,虽然王汉荣退了休,可是,在公安厅二十多个处里面绝大多数地方说的话还是圣旨。只要是他叫秘书吴利怀打个电话,没人敢提反对意见。
不仅如此,因为王汉荣原来是在政府部门工作,在各地市也有不少关系,而在鹏城,他的根基也很深。远的不说,现任人大主任张忠煌就跟王汉荣关系匪浅。
说到张忠煌,尹诗双并不陌生,他跟林溪岙来过会所,只是尹诗双跟他没什么更深的交往。林溪岙?这次王汉荣来这里是他安排的,难道是张忠煌叫他安排的?
张忠煌?如果他安排王汉荣进来住,那么,也就是说,他也一定是对王建辉的事情有所了解。怪不得前些日子林溪岙来自己这里打听王建辉的事,原来根在这里啊。
王汉荣接受了自己的解释了吗?那天在表面上他是很诚恳,可是,这是不是放的一颗烟幕弹?自己是不是应该找林溪岙问问情况?可是,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林溪岙只是个商人,再说他跟王汉荣又不是很熟,王汉荣有什么想法肯定不会跟他透露。
知道王汉荣真实想法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的秘书吴利怀,一个是张忠煌。作为领导的贴身秘书,想从吴利怀那里知道王汉荣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唯一的渠道就是张忠煌,可是,怎么才能从张忠煌那里知道王汉荣的事?
尹诗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市长刘力刚的儿子刘岳平,这个人交际广,也许会认识张忠煌周围的人。于是,她打电话给刘岳平,说自己想认识一下张忠煌周围的人。可是,刘岳平却说因为父亲跟张忠煌关系不怎么好,自己跟张忠煌周围的人也素不来往。尹诗双问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渠道,刘岳平想了想说,有个路子不知道行不行。
尹诗双赶紧问是什么路子?
刘岳平说,市里几个主要领导的秘书之间关系都很好,而市委书记朱振瑞的秘书蔡文昭和自己关系很好,是不是可以叫他把张忠煌的秘书曾新敏约出来?
尹诗双赶紧说:“你约吧。”
刘岳平道:“不是我来约。要是我来约,这是还不一定能约得成。你要知道,这些秘书是有一个圈子的,我对他们来说,那是外人。”
尹诗双问:“你什么意思?”
刘岳平说:“这事得叫蔡文昭来约,但是,我又不能参与。我要是参与,曾新敏就会有想法,你想办的事就办不成了。”
刘岳平说得不假,秘书是有个圈子,而且这个圈子能量不小,在某种意义上讲,甚至可以翻云覆雨。可是,最尴尬的也是这些秘书,他们尽管和领导经常在一起,但是他们并不是领导。假若他们跨越雷池一步,把自己等同于领导,他就永远也成不了一个领导,因此秘书总是小心翼翼的,一点也不敢在高屋建瓴的领导面前有一点翘尾巴的意思。尽管秘书们在机关之外显得潇洒飘逸,一旦进了机关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慢慢地受到领导的赏识,慢慢成为领导。
现在,如果想知道张忠煌有什么想法,通过这个曾新敏的确是个好办法。于是,尹诗双问:“刘公子,可是我跟朱书记的秘书蔡文昭也不怎么熟,你不出面,有些话怎么说呢?”
刘岳平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我给你创造个机会。最近有个国家级摄影展览会在市美术馆举行,到时候你来一下,我介绍你们认识。回头你把他约到俱乐部,吃什么都无所谓,但你要送他一只单反镜头。”
“哦?”尹诗双有些不解。
刘岳平接着说:“这个蔡文昭酷爱摄影,你送一个好的单反镜头给他,以后他就肯定会帮你。”
尹诗双有些犹豫,说:“第一次见面就送他这个,他肯要吗?”
刘岳平笑了,说:“这个到时候我可以参加一下,这样,他就不会尴尬了。”
刘岳平是个热心人,他能这样做,尹诗双真的很感激。
通过秘书了解领导是个好办法,只是能了解到什么程度,尹诗双有点不敢肯定,她怕这个曾新敏也是吴利怀式的人物,那样就得不偿失了。但是,要是能借机跟朱振瑞的秘书接触上,也不是件坏事。这毕竟是一条路,能走多远算多远吧。
尹诗双先写了个报告给管理委员会,说明了目前俱乐部面对的困难和危机,也跟几个主要的股东会员通了电话,取得了他们的理解。自己作为总经理,不能对俱乐部面对的危机进行化解就对不起会员,也就不配做这个总经理。现在,她要好好地分析一下俱乐部面对的危机,进行一下风险评估。
上次那个王建辉来砸俱乐部仅仅是喝多了吗?从表面上看是的,但是,这里面又有很多疑问,难道他不知道这个俱乐部是怎么回事吗?他肯定是知道的,可是,那天他为什么搞了那么大的阵仗?仅仅是为了耍威风?
尹诗双在跟几个股东会员沟通的时候,大家也都表示不解,总觉得这事出得太蹊跷。王建辉这个人虽然人有点江湖气,但是,还不至于如此混账。难道他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可是,这么多天他有没采取进一步的行动,看起来还真像一个孤立的行动。
管理委员会不想把事情扩大,因为在中国的法律下,俱乐部的很多事情还是处于见不得光的状态的。虽然前两任领导都在默许它的存在,但是,一旦是把事情弄大了,领导们也不会说这事自己事先知道的。当然,上层的一些关系因为利益的问题不会袖手旁观,但是,很多事情也只能是在台面下动作,而不能拿到台面上来。
如果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尹诗双本人和俱乐部的管理委员会是不会有太大的意见的。俱乐部一直希望低调,能够息事宁人自然是最佳的选择。可是,对方现在似乎是心有不甘。这次王汉荣的突然离去,这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叫尹诗双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她发现,能够成为王汉荣朋友的人,确乎很难也很少。看起来王汉荣谦虚、随和,可往往就是这种外观谦逊的领导,却城府很深,绝非一般人能走近甚至亲近。尤其是这两天,他在跟唐本强和徐启国接触的过程中,看起来很讲原则,很有革命传统,这跟唐本强和徐启国产生了鲜明的对比。但尹诗双却还是对王汉荣有些拿捏不准,但是,她隐隐地感觉到王汉荣对自己并不友好,甚至还有些敌意。虽然这两天王汉荣对自己表面上很和气,没有他儿子王建辉的那种颐指气使或张狂霸道,但是这种种表现,只能说明他是一个有修养、懂人情世故的人。或许这是因为王汉荣在省里高层多年工作的种种经验教训,不允许他因为某些枝枝节节而因小失大,所以谨慎、低调,但也有可能是在自己和他之间本身有一堵看不见的玻璃墙。
海风轻拂,椰树摇曳,望着一棵稍微弯曲、倾向大海的椰树,唐志波想起了若干年前自己在鹏城创业时办公室里的一张风景画。画面跟眼前的景色差不多,若干年后,他去亚龙湾旅游,才发现那画中景色的出处。
唐志波现在的心情非常好,他刚刚在欧洲打败了通信业最老牌的公司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拿下了欧洲最大通信公司——艾丰公司的一张大单。这张单意味着盛唐公司已经跻身全球顶级通信设备制造商的行列。未来的若干年,如果自己不出现大的经营上的偏差,公司将稳健地成长,并逐步占领全球各个市场。